铃兰吊灯下静默须臾, 温书渝吃完最后一口蛋炒饭。
抹茶绿的碗碟是江淮序挑的,蛋炒饭没有葱花没有其他配菜,炒得不油腻, 他一直很了解她。
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 温书渝帮江淮序回答, “因为我喜欢过他。”
江淮序垂下头,“不仅仅如此。”
顿了一瞬, 抬起头喉结滑动,“我见过你喜欢他的样子,他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人对第一和第一个会有特别的情愫, 世界第一高峰、世界第一长河,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一段恋爱等等。
她对他的热忱, 更何况那么多年的喜欢。
他都看在眼里。
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所以印象会深刻, 温书渝小声嘀咕, “我第一个有好感的男生又不是他。”
这句话江淮序没有听清,她起身快步走进书房, “江淮序,你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温书渝从书房里出来, 手背在身后,嘴角挽了一个笑。
直接侧坐在江淮序的腿上, 搂住他的肩颈。
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刚刚做过亲密的事情, 她的主动靠近让两个人的心跳加速。
绿色的棉质睡衣衬得她温柔, 七分干的长发散在背后, 玫瑰与茶香混合萦绕在鼻尖。
温书渝摊开红色的结婚证,指着上面的照片, “江淮序,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就是对我也没有信心。我们都结婚多久了,法律认证的名字是江淮序和温书渝。”
微微侧身,趴在他的耳边说:“我知道我现在喜欢的是谁,喜欢的是我老公,一个叫江淮序的人,一个从小陪我长大的人。”
“我还是喜欢你强势一点的样子。”温书渝从他腿上下来,走到他的身后,抿唇笑。
她踏出去一步,江淮序拽住她的手腕,扯进怀里,“我只是嫉妒你喜欢过他,那么多年。”
不是没有信心,也不是不信任你。
单纯的嫉妒。
温书渝含住他的上嘴唇,盈盈笑意爬上眼眸,“我会喜欢你十年、二十年……到七老八十,到百岁呢,不比喜欢他的时间长啊,而且喜欢又不能用时间来衡量。”
女人的一番表白,竟然让他哑言了,江淮序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半晌回答,“我喜欢你,一辈子。”
从小到大,从过去到未来。
两人近在咫尺,胸腔剧烈地跳动,静谧地对视中,如同两块磁铁,不由地吸引到一块。
江淮序垂眸吻上了怀里女人的唇,灼热不稳的气息洒在鼻尖。
她抖动舌尖热烈回应,被他用力接住。
忽然,一个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盖,温书渝抱住江淮序的背,“还做啊?江总,你这还有一点禁欲的样子吗?”
身体烫得吓人,像发了高烧似的。
以前包括刚结婚时,只撩她,但从不会越界的人不见了。
江淮序低声闷笑,“从来不禁欲,只是没和你结婚。”
温书渝提醒他,“可是,明天要上班。”
折腾了一下午,她的骨头快散架了,不是不想做,是败给了体力。
江淮序时不时低头亲她,“宝宝不做,用亲的。”
用嘴,那不就是舔,他们的第一次,就是从舔开始。
温书渝的内心隐隐期待。
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整个脑袋埋在了底下,而她被禁锢住,想往上逃离,并没有可能。
一席结束,她比下午出的汗还要多。
温书渝喘着粗气,“江总,需要帮忙吗?三选一。”
手、嘴和……
江淮序摸摸她黏在太阳穴的发丝,“宝宝,不用,我们去冲个澡,回来哄你睡觉。”
在他怀里,温书渝望着他的红绳,拨动圆珠,“为什么是三颗珠子啊?”
江淮序:“时间太久,我也忘了。”
“江总的记忆力可是我们班数一数二的,也能忘了呀。”
不知道她是话里有话,还是故意揶揄他。
江淮序总觉得,她可能觉察到了什么。
工作如常进行,叶可一仍没有答复温书渝,她早上又问了一次,页面空空如也。
温书渝整理好林玉华的档案,放在办公桌一角,江淮序担心她多想,临出门还和她说工作归工作。
夜幕四合,她开车下班,江淮序和她说要稍晚一会。
行驶到半途,傅清姿打电话过来,“温小鱼,看天空。”
电话刚挂,沈若盈紧随其后,“鱼鱼,看天空。”
温书渝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望着天空,夜色浓稠,四周什么都没有。
等了三秒。
天空中突然有众多“星星”升起,挂在半空,是无人机。
无人机摆出一条“小鱼”的造型,旁侧一个“小男孩”用手护住鱼的脊背。
随着时间流动,鱼儿慢慢长大,小男孩慢慢长高,他的手始终护住鱼儿,为她遮风挡雨。
终于有一天,鱼儿披上洁白的头纱,男人的手牵住鱼鳍。
画面定格在此,像宝石镶嵌在无垠的天际。
此刻一直充当背景的地标写字楼,灯光亮起。
Je t'aimerai jusqu'à la fin de ma vie(我会爱你到生命尽头)
Tú,nadie más(你,无与伦比)
How lucky I am to have meeting you(我有多幸运,遇见了你)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每句话结尾,都有一个中文,鱼。
是温书渝的昵称,她的名字,江淮序起的特殊的名字。
无人机演绎了他们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用法语、西班牙语、英语以及中文表白,无一不表达了江淮序的心意,这是他曾经学的,想表白温书渝的话。
造化弄人,一直没有说出口。
过去的半个小时,温书渝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心跳前所未有之快,手抖得厉害。
拿起中控台的手机,呼吸吐气五次,缓了几分钟,拨通了江淮序的电话。
“喂,你在哪儿?”
声线里是藏
不住的轻微哽咽和感动。
江淮序立在电梯口,“在回家路上。”
猜到她一定是看到了,毕竟还找了人去通知。
“鱼鱼,烟花来不及申请,先用无人机做利息。”
她在港城的随口一说,他放在了心上。
温书渝破涕为笑,“这利息也太贵了。”
“还不够。”
不够他的爱的万分之一。
“回家慢点,家里见。”
无人机声势浩大,1314架难免会在网络上刷屏。
宋谨南打电话问:“搞这么大,结婚纪念日还是你老婆生日?”
江淮序看向墨蓝色天空,“都不是。”
刚刚的轰动是一时的,很快天空恢复平静。
宋谨南不解:“那你花这钱干嘛?”
江淮序拿起车钥匙,悠悠地说:“我老婆喜欢。”
非节非日,一句“老婆喜欢”请了上千架无人机表演,“有钱任性。”
临时协调流光溢彩的大屏,花费不少人情。
陆云恒自然也看到了,没想到江淮序如此稳重的人,还能做出来这样浮夸的事。
如他所说,爱惨了鱼鱼。
两个人同一时间回家,在地下车库相遇。
温书渝拉开车门,跑进江淮序的怀里,搂住他的腰,“不怕爸妈说你败家啊?”
江淮序揽住她的背,“我老婆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温书渝打趣他,“江总成恋爱脑了。”
江淮序胸腔震动,“一直都是…鱼鱼脑。”
两个人十指紧扣回家,温书渝问:“画面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只有他能想出来这样的创意,用“鱼”来代替她。
江淮序笑笑,“是的,别的没心意,不能只花钱不用心。”
他身上各种“鱼”的元素,几乎已经成为代名词。
温书渝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谢谢老公,我很喜欢。”
她惯会哄他,偶尔一声“老公”就让江淮序发自内心的开心。
“老婆,谢要讲究诚意的。”江淮序用气声说:比如多喊几声“老公”,或者床上卖力一点。
温书渝捏捏泛红的耳廓,“那没有,就口头的,爱要不要。”
这人调情不分场合。
温书渝保存了无人机的视频,谁不喜欢光明正大地爱意啊。
“那四句话,你会说吗?”她又看了一次视频,除了中文和英文,剩下看不懂,评论区的人翻译了一下。
她想听江淮序说,他的嗓音读出来,应该磁性又蛊惑人心。
江淮序手一顿,若无其事,“从前会,现在忘了。”
他高中学了半年的表白的话,没有用上。
温书渝晃晃他的胳膊,“噢,那老公你能学一下吗?我想听。”
“行,满足你。”江淮序无声叹息,自己老婆,宠着。
闺蜜群里的调侃,虽迟但到。
时予安:【当时谁说塑料婚姻、塑料老公,分明比真金还真。】
傅清姿:【是温小鱼,还要让老公给我。】
沈若盈:【鱼鱼,江淮序爱死了你。】
时予安:【可惜我没有一睹震撼的场景。】
温书渝没有理会群里的消息,点开和沈若盈的私人聊天窗口。
【你还记得江淮序写情书的事吗?】
沈若盈:【记不清,主要是那个信纸太正式,时间久远,也想不起来了。】
脑中又蹦出一个回忆,【鱼鱼,我想起来一件事,高二有一次体育课吧,还是什么课,他和周杭越聊天聊到喜欢的女生,叫什么不知道,他让周杭越保密来着,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现在喜欢你就行了。】
温书渝:【好的,我知道了,晚安。】
他们高中的关系,身边人看在眼里,没人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
一个当事人明目有喜欢的人,一个当事人否定过。
她没有证据,更没有头绪。
*
陆云恒父母的离婚案子不日就要开庭,温书渝的精力再次被分散。
他老实了一段时间,温书渝好一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好友请求信息,没有接来他的电话,案子沟通选在律师事务所或者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
两个人从来不会单独约见,要么带助理、要么林玉华在。
她能理解陆云恒想要向上走的心,人往高处走没有问题,但她原谅不了陆云恒把她放在最后一位。
如今,早已释怀。
孟蔓出门打官司,温书渝一个人出来吃午餐,走进商场里经常吃的一家店。
等餐的过程中,玩起了小游戏。
中午饭点,吃饭的人多,陌生人拼桌是常有的事儿,她根本不知道对面坐了谁。
直到对面的人出声,“鱼鱼,好巧。”
温书渝沉浸在游戏中,加上人多吵闹,没有听见。
陆云恒又喊了一声,“鱼鱼。”
温书渝抬头,才发现对面坐的是陆云恒。
只是,大中午怎么会遇到他。
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继续低头玩手机,【江淮序,我饿了,想哥哥你陪我吃饭。】
去撩江淮序玩。
江淮序:?还是回复:【怎么了?】
中午给他发信息不少见,喊他哥哥却是头一回。
温书渝继续逗他,【没事啊,想淮序哥哥了,想我老公了。】
江淮序配合她的表演,【回家就能见到妹妹了。】
她一怔,蓦然翘起嘴角,一本正经说妹妹,真的是太好玩。
只是对面的人又开口,“鱼鱼,我们再见面还是朋友吧。”
温书渝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陆先生,我们从前应该只是同学吧,现在就是律师和当事人的儿子的关系。”
划清与他的关系。
陆云恒喝一口水,“那也不是陌生人。”
温书渝骂他,“神经。”
陆云恒的身体向前倾斜,压低声音,“鱼鱼,我承认我之前伤害到了你,你也看到了,我是迫不得已。”
服务员端上来一碗面条,温书渝抽出一双筷子,“所以呢?你的迫不得已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云恒看着她的动作,“你的口味没有变,吃面加两勺醋、三勺辣椒,不吃香菜、不吃青菜。”
他记得有什么用,除了能感动自己。
“鱼鱼,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没有变过。”
莫名其妙表白,要不是心疼粮食,她就走了。
温书渝睨他一眼,举起左手,“需要我再提醒一下陆先生吗?我已婚,有老公的。”
一口一个陆先生,完全不想和他叙旧。
无名指上的对戒清晰明确表示了她已婚的事实。
陆云恒想起一件事,“江淮序有喜欢的女生。”
温书渝闻言看了他一眼,陆云恒说:“不是你,这个我没必要骗你。”
他从前也以为江淮序喜欢温书渝,不然解释不了他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没有直面冲突,就是一种直觉。
直到他无意间听到江淮序和周杭越的聊天,他有喜欢的人,那就不是他的情敌。
温书渝不甚在意,“所以呢?也许是你编的,她挑拨我们夫妻关系,退一万步,是真的,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我曾经喜欢你一样,也变了,成无关紧要的事。”
一碗美味可口的面,今天吃完食之无味,温书渝在心里给这家店加入进黑名单。
“鱼鱼……”陆云恒喊她的名字。
温书渝打断他的话,“最后再说一次,不要喊我鱼鱼,你不配。”
当着他的面,拉黑了他的电话,“案件进度直接和我助理对接。”
下班回到家,表面毫无波澜,实则暗流涌动。
照常吃完晚饭,各忙各的事。
温书渝跟着江淮序进了卧室,问他,“江淮序,你高中有喜欢的人吗?不要骗我。”
江淮序秒答:“没有。”
温书渝的心里乱糟糟的,江淮序有喜欢的女生,他骗了她。
就像江淮序了解她一样,她也了解江淮序下意识的动作。
说谎时食指与无名指会轻轻地搓。
证明陆云恒说的对,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她,江淮序亲口说过不喜欢她。
他们从前的交恶便是源于此。
江淮序反问她,“你中午有见到谁吗?”
温书渝条件反射回答,“没有。”又不是和陆云恒约好的,没必要让他知道。
她一句想他,他就开车去见她,结果看到她和陆云恒坐在一起吃饭。
陆云恒甚至伸手想要
帮她整理头发。
“骗子。”江淮序箍住她的手腕,拽进了怀里,低下头凶狠地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