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根本不知道此刻她处于什么地界。

  她能够听到那呼啸的风声从自己的头顶掠过,不,那并不是呼啸的风声。那分明是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嚎哭——凄厉而又恐怖地环绕在贝蒂的身边,更是从她的头顶上传递过来。

  她抬起头来,并不能够看得见什么,只是看见头顶一个圆圈,那个圆圈似乎散发着外面的光亮。空茫而又混乱的蒙声扩散在整个地界。贝蒂感受到整个地方都是一种潮湿腥冷的味道,她的手掌触摸上冰冷的——或许是墙壁。

  这些墙壁凹凸错落,上面似乎有着湿黏的苔藓,贝蒂的手触摸上去就已经都是黏糊糊的一片。她看不见这到底是什么,但是能够隐约感受到指缝间因为手指张合而出现的黏状物体。

  她应该走出这里,她应该走出这里,应该逃离这里。

  贝蒂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内心里的恐惧就类似这无端的黑暗冰冷一样将她彻底淹没。她举着那满是黏腻液体的手,不敢再这里多做摸索。她绝对不能够到处瞎走动,那些凄厉的惨叫、痛苦的嚎哭、仇恨的呜咽全数进入到贝蒂的脑海里,似乎恨不得将贝蒂在此撕碎。

  她被攻击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她的脑子刺疼得很厉害,毋宁说那些声音正在以这种方式攻击着贝蒂。

  她头痛欲裂,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砸碎在那湿冷的墙壁上。她因为痛苦而不断地发着抖。谁能够救救我,谁能够救救我。她在内心里无助地祈求着。她的手终于因为疼痛而支撑不住躯体按在了墙壁上——

  该死的,快滚开!快滚开!你们这些家伙都滚开!

  贝蒂强烈的意识都在抵抗,那些该死的鬼魂在打算撕裂她的脑子。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它们,也要撕裂它们的脑子。它们在攻击她,她也要去攻击它们。它们这些可恶的鬼魂,应该都滚开。贝蒂痛苦地皱起眉头,颤抖的双手在冰冷的墙壁上抚摸到不一样的凹陷——她模模糊糊的意识中感觉到这好像是什么字母——这好像是她最近在学习的立陶宛语言——

  她强撑着,努力去睁大眼睛,依旧不能够看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她的手指在将一个一个的字母摸索。那些奇怪令人作呕的液体已经不让贝蒂在乎了,她逐渐在这未知而又恐怖的石壁上摸索出些字母是什么——

  Pourquoi

  “贝蒂。”

  “贝蒂!”

  一声清晰的呼唤将贝蒂从那恐怖地境拉回来,鲜血从贝蒂的鼻腔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她手上的这罐饼干近乎被她的鲜血浸泡。除了眼前赤目的红色鲜血,还有汉尼拔那带着惊慌的眼睛。当然还有厨师库克那也吓呆了的大而圆实的脸庞。

  贝蒂的手无助地接着自己的鲜血,另外一只手上还抱着饼干,她对汉尼拔说:“阿尼拔...血...”

  库克说:“贝蒂小姐,不要抱着饼干了。我们去带你找医生。”

  贝蒂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血已经流淌到咽喉了还是什么,她只能够模模糊糊地说:“可是,饼干...是给阿尼拔的...”

  汉尼拔在贝蒂的身前半蹲下,他对贝蒂说:“贝蒂,到我的背上来,我带你去找医生。”

  汉尼拔虽然身体看起来有些瘦削,但实际上他的身体极具爆发力。在将贝蒂背起来之后能够很轻易地带着贝蒂健步如飞,甚至身后的库克都有点跟不上汉尼拔的脚步。

  贝蒂能够感受到汉尼拔温热的后背,她原本一只手抱着汉尼拔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抱着饼干。但她看见自己好多的血都流淌在汉尼拔的脊背上,她就伸手一直去抹自己的血。

  汉尼拔身上这件剪裁合适得体的黑色服装彻底浸润成深色,贝蒂还记得这Hela件衣服是不久之前最为厉害的裁缝给汉尼拔新做的,汉尼拔特别喜欢这件衣服。

  她伸手去抹,但也只能够徒劳地将在些鲜血抹开。贝蒂趴在汉尼拔的背上,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阿尼拔...好多血...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听不清汉尼拔在说什么。

  她被鬼魂攻击了。不像那只干枯的“竹节虫”那样必须只能够进行物理攻击,刚才的鬼魂通过一种莫名的力量就几乎将贝蒂的脑子撞碎。她感觉到不仅仅是一只鬼魂在那,是很多,很多的鬼魂在那。它们的能力十分的强悍,几乎可以杀死贝蒂。

  直至此刻她依旧能够感觉到脑袋的隐隐发疼。她坚实的意识在一直努力抵抗这种疼痛感——直至她彻底地陷入到黑暗里面去。

  她唯一还能够听得清楚的是汉尼拔因为奔跑而变得沉重的呼吸,也能够感受他躯体上的温热。她的意识在周遭都是汉尼拔的气息中缓慢地沉降下去。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死。

  她此刻正睁着眼睛看着在她脑袋顶上的大吊灯。贝蒂又看到了熟悉的老朋友——那个家伙像一只蜘蛛一样将四肢攀附着倒挂在吊灯上,除了那副干尸一般的躯体和全白色的眼珠子,似乎比起刚才贝蒂所经受的那一切,这个家伙都不会显得那么恐怖了——毕竟直至现在它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害贝蒂,虽然这副干尸始终嚼着那也是干枯的牙齿好像要把贝蒂的骨头咬断似的。总之,再一次见它,贝蒂都不会对它有太多的感觉了。

  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这是贝蒂能够感觉到的。在她看来,自己那种未知的能力也在短暂地减弱,因为她的感知能力已经变得不那么灵敏,就算是汉尼拔在她的身边,她都还是呆呆地凝望着那个鬼魂后才发现的。不过似乎正是汉尼拔在贝蒂的身边,这个鬼魂才只会远远地观望着贝蒂。

  贝蒂侧头看了一下趴在自己身边的汉尼拔。

  他睡着了。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是属于人类小孩中那种可以称之为漂亮男孩的长相。身为一个西方人,笔挺的鼻子几乎标配。由于只是小孩子,肌肤也可以算得上白皙滑腻,眼睫安静阖起来的这个时候可以看见他眼睫的细长。然而贝蒂依旧看不出来为什么这样一张小孩子的面孔会让那只鬼魂害怕。

  在经历那么恐怖的事情之后,其实贝蒂除了感觉自己浑身没什么力气以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于是贝蒂为了研究汉尼拔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厉害的魔力,就爬起来趴到汉尼拔睡着的睡颜之前。她和汉尼拔的距离很近,几乎能够看见汉尼拔每一根眼睫的根部。

  她的思绪又走偏了——这么好看的男孩应该不是监狱里那位拔叔吧?

  “贝蒂?”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贝蒂吓了一跳,明明是想要爬起来但是正因为这一下撞了一下汉尼拔的额头。这下不仅是贝蒂彻底回神过来,连汉尼拔也彻底清醒了。贝蒂摸着自己撞疼的地方,看见汉尼拔正在睁开眼睛,心虚的贝蒂另外一只手按在了汉尼拔也被撞的额头上。

  贝蒂有些尴尬地和看着她的汉尼拔对视。

  这个距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汉尼拔墨绿的眼瞳,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在他的虹膜上的不仅仅是这种幽暗的墨绿色,甚至还有一种藏匿在暗色中的紫褐色。当然,其实或许是光线而导致,让平时的眸色更加显得像是暗绿色,不过似乎才在此刻能够轻易发现这样的紫褐将他的眸色似乎彻底沉入幽黑的深底。这几乎让贝蒂在短暂的是时间内心里发憷了一下,但是很快,贝蒂扬起笑脸,对着也被撞了额头的汉尼拔说:“嘿...”她有些讪讪地说:“我不是要故意撞你的额头的。”她的手掌还贴在汉尼拔的额头上,有些难为情地样说着。

  汉尼拔并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贝蒂,贝蒂并不能够从这平静的眼睛里看出汉尼拔的任何想法。就在贝蒂都已经将汉尼拔的额头捂得热乎乎的时候,汉尼拔才对贝蒂说:“你看到了什么?”

  贝蒂彻底因为汉尼拔的这个问题而感觉到惊愣——因为从来不会有人去询问贝蒂:你看到了什么。只有汉尼拔察觉到贝蒂看到什么,并且能够肯定地询问出这个问题。

  这让贝蒂怀疑汉尼拔是否也有着这种奇怪的能力。贝蒂的眼睛稍微睁大,她紧紧盯着汉尼拔,她还是没有一来就询问这种能力的存在,而是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汉尼拔。她对汉尼拔说:“厨房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但贝蒂开始回忆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在她破碎的记忆中,除却那一望无际的黑暗与不断萦绕在耳边的嚎哭之外,贝蒂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所被置入的那个位置是什么地方。贝蒂张开自己的手指,那种黏腻的触感似乎依旧停留在手指间——

  “字母。”

  贝蒂说:“我摸到了上面刻的字母。”

  她拉过汉尼拔的掌心,在汉尼拔的掌心将自己所摸索到的字母一个一个认真地写在了汉尼拔的掌心。

  Pourqu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