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繁拿着被子一角捂住口鼻，看哪里火小一点跳着向着深处跑去，还不住地大声呼唤着甘霖的名字。
屋子也不大，他冲到里屋去，但到处观察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甘霖的身影，包括两个没被救出来的孩子也不见。
甘霖会去哪里？不会被埋在火海里了吧？
“阿霖！阿霖！你在哪？阿霖！！！”
“阿霖，你别吓我......”商繁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任凭灼烧的火焰四起，却仍旧不能烧干他眼角的湿润，被子几乎是被烧干的木头屑蹭地不成样子，他弓着腰转身又准备去外屋那间再找一下人。
如果甘霖今天出不去，他就随他而去。
商繁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悲观，奈何这个时候的他除了做最坏的打算来缓解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外，他不知道应该要做点什么。
“阿霖，阿霖......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吸进肺里的浓烟让他的嗓子变得无比干疼糙燥，他捂住嘴弯腰继续绕来绕去，刚往前蹦了一步，一个木头房梁就从面前“啪”的掉下来，带着炙烤的灰渣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门槛处，上面燃烧着的火被砸灭了，商繁还惊魂未定。
他大概是被这根房梁吓懵了，盯着愣了好久。
终于，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
“商繁？你怎么在这里？快点出去！”
商繁抬起头，发现甘霖站在堂前，怀里有两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孩子，一男一女，甘霖抱着的那个是女孩儿。
商繁立刻跨过木头冲到甘霖面前，心脏颤抖的盯着他，眼里泪花浓浓泛起。
“阿霖，你，你没事儿...太好了......”商繁苦笑起来。
甘霖冲他翻了白眼，神色严肃道：
“我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你把这小男孩抱上，咱们赶紧出去！”
“这房子都是木头建筑，再烧下去就要塌了！”
商繁以飞快的速度把小男孩拉过来，一抬手拦腰抱在了怀里，然后二人披着被子，见门前的火被大家灭得差不多了，里面还放肆的继续烧着，这时消防车也紧急赶到，全员就绪，刚准备几个消防员进去找商繁和甘霖他们，二人抱着孩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见到二人没事儿，众人全部围上来，消防员支起消防水枪水带，压强加大，开始冲着里面狂扫。
商繁和甘霖来到院子，把身上的被扔下，怀里的孩子憔悴不堪，男孩子显然是哭了一鼻子，而甘霖怀里的女孩子已经因吸入烟尘呛晕过去。
救护车也到了。
那守夜的护工大哭着抱着女孩往担架跟前跑，兰淑华拉着男孩也冲到护士面前，让带着一起上车。
救护车收完伤员准备走，兰淑华也上了车，商繁咳嗽了几声一齐冲过去，他拉住兰淑华。
“兰妈妈，还是我陪孩子去医院吧，这里的情况还需要你来负责维持。”
兰淑华仔细看了看商繁的脸，除了有点脏以外，没有受伤，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不远处的甘霖身上，“甘霖...没事吧？”
“没事儿，不过我看他吸了烟尘，准备带他一起去医院检查。”商繁说。
既然话到此处，兰淑华眼下手里也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她叹了口气，叫过另外一个护工过去，吩咐她：
“小花，你陪着商繁一起去医院吧，照顾琪琪和成成。”
那护工忙忙点头，转身上了救护车。紧接着商繁跑去拉过甘霖的手一起上了车，等甘霖反应过来，门已经关上了。
“你拉我上救护车做什么？咳咳咳......”甘霖脱开他的手抹过一把脸上的脏灰，商繁搂紧了他，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深呼吸了一口气，“带你去检查一下。”
“可我没事啊。”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后来的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话，安静地陪着孩子到达急诊部，两个孩子在护工的拥护下跑前跑后的给做检查，商繁看没他们什么事了，他便拉着甘霖到呼吸科做检查去了。
值班的医生简单给他做完检查，商繁要去缴费，甘霖就被安排到休息长廊上坐着，他呆滞地盘坐在椅子上，对着长廊尽头发呆。
虽然这一路商繁没有说什么话，但甘霖却时时刻刻感受得到来自他对自己的紧张和慌乱，商繁浑浊的双眼雾着潮湿，疲惫不堪。
很快，商繁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缴费单，说，“检查报告要等一会儿。”
甘霖抬眸，“嗯，坐会儿吧。”
商繁便坐了下来。
两个人并排，二人的腿紧紧相贴，商繁勾着腰看着地面，甘霖双手抱在胸前盯着房顶虚晃的白灯。
空气中沉寂了许久，商繁突然舒了口气，带着一些责怪的语气：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甘霖发懵，“说什么？”
商繁扭头，灰蒙蒙的脸上忽然露出严肃的表情，他质问：
“为什么要擅自进去救人？”
甘霖才悟过来，他抱着胳膊的手松了松，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想救就救啊，不救怎么办？你忍心看......”
“可是你知不知道那样很危险？”商繁冲他大喊起来，“你能确保里面是安全的吗？火那么大，你能去确定你进去就能出来吗？你能确定你一定会救出孩子并且相安无事吗？”
“你不能！好在今天的火没有那么严重，你的自救方式也对了，也许是你的善良让你的运气得到了保佑，可如果今天...你出不来呢？”
“如果今天，你出不来，你让我怎么办？让叔叔阿姨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些吗？”商繁抓紧他的肩膀，和他四目相对，哽咽继续道：
“阿霖，我说句自私的话，那两个孩子要是今天出事了，我最多就是会难过一下，或者也会觉得遗憾。但如果你出事了，我不仅会自责，我可能会疯掉......”他猛地把甘霖抱进怀里，手掌在他的背上一遍遍拍打，整个人忍不住的疯狂颤抖着，他的下巴抵在甘霖肩膀上，微微一闭眼，眼泪便掉落下来。
在过去的十来年中，甘霖从第一次和商繁认识，到今天，他没有见过商繁哭，更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哭得隐忍，小心翼翼。从来没有。
甘霖的心被一点点湿热的眼泪融地软塌塌的，他的手指在空中蜷缩几下，冰凉的指尖慢吞吞放在商繁的背上，回应了他的拥抱和担忧。他想，应该说点什么来安慰商繁。
“你...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这句话听起来好笨。
“哎呀，你别哭了，谁家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啊，丢不丢人。”甘霖吐槽他。
商繁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
甘霖还是抬手替他抚去脸上的泪光，声音又温和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执意去救那两个小孩吗？”
商繁愣住，囧着眉头，迟疑过后，机械摇头。
甘霖捧着他的脸，轻笑一下：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命安全吗？”
“正是因为考虑过，才要进去救啊。”甘霖解释起来，“如果今天是你听到有人说里面还有孩子没救出来，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会进去救的，但是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出事了，我就不会难过吗？”
“我救他们，等于在救你。因为我知道，这里曾经是你的家，我不想看到你曾经的家背负上这么无辜的生命，你难过，我会更难过。”
甘霖第一次这样跟商繁说话，说发自肺腑，掏心掏肺的真心话，像告白一样，那么令人心动，不停牵引着商繁的心，商繁鼓起勇气，跟他确认：
“你，这算是表白吗？”
甘霖沉默了一会儿，在坦诚相对和继续装傻中终于下定决心选择了前者，他抬起头，踮起脚尖在商繁的唇角落下一吻，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
“好吧，你说是就是咯，我承认，我也的确喜欢上你了，喜欢就喜欢吧，反正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在谈恋爱。”
“之前是你威胁我跟你在一起，现在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甘霖提出。
商繁忙问，“什么要求？”
甘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既然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就要对我负责，负一辈子责。我以前其实不喜欢男生的，但跟你发生了关系，我也没办法再接受异性恋，但是当同性恋，除了你，别人我也接受不了，所以......”
“你懂的，我肯定需要谈恋爱的，可是你让我除了你无法再去和别人尝试，所以你不能离开我，不能抛弃我，你永远是我的，我也永远是你的。”
甘霖的话不是警告，对于商繁来说是一种奢侈的誓言。
他牵起甘霖的手，目光湛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情惬意。柔如丝羽。
“我说过的话当然是作数的，不会离开你，如果会，那一定是我死了，但我只要你平安喜乐。”他揽过甘霖的后脑勺再次抱住了他，“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去做危险的事情，留给我去做。”
“要做一起做，不做就都当懦夫，我也不想你从我的身边消失，你说你会疯，谁说我就不会呢......”
他们说着，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嗓音明显沙哑，但也感到无比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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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表白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