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万元冲向承允的速度，已无人能挡，连蓟染也来不及阻止。
为躲避万元，他们相隔太远。
“承允！”苍木发出惊恐的尖叫，眼睁睁看着，人被万元一把抓住。
他想扑上去，被蓟染拦腰抱住。
“别轻举妄动，他现在已经不是万元，没有理智可言。”
蓟染沉声道，“他连亲生儿子都认不出，会伤到你的。”
“承允有危险，他会没命的，你快救救他。”苍木急切地抓着他的手。
蓟染陷入沉思。
现在的局面非常棘手，万元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已经难以压制，放任他吸取精气，局面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再进一步，必然是一场浩劫，如果不阻止，必将生灵涂炭，人间会变成炼狱。
这种修炼邪术，是一种禁术，虽能提升修为，但风险太大，危害也太大，被视为歪门邪道，蓟染曾有耳闻，从没见过。
至于破解之法，不是没有，只是代价太大，要以命换命，但他不想用自己的命，和万元同归于尽，实在没有必要。
即使天下大乱，乱世之中，他也能护自己和苍木周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是自私的，不是大英雄，也不想拯救苍生，旁人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自古以来，舍生取义者，除却得到的一个虚名，什么也没有，还不一定会被后世记住，他才不要做蠢事，封印在湖底多年，好不容易出来，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心里打定主意后，他试图带走苍木。
苍木不肯，再三央求之下，他拗不过，只好冲上去，象征性地出手，攻击万元，根本没尽全力，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对这种情形，保存实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万元不怕他，毫不忌惮，一只手抓着承允，轻轻松松，把人高高举起，兴奋地磨牙，猩红的眸子里，充斥着贪婪和渴望，一种对鲜血的渴望，对力量的渴望。
打量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从何下口更合适，他一边抵挡蓟染的进攻，一边吸取承允的精气，两不误，看上去轻轻松松，让苍木心里捏着一把汗，心急如焚。
苍木提心吊胆，紧张不已，又帮不上忙，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弟子们被万元吸取精气，还活着的，寥寥无几，由于万元改变指令，停下对他的攻击，石头人似的，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他怕伤及无辜，乘人不备，悄悄跑过去，把席瓦拖到安全地带，躲在倒下的大柱子后面，没看出蓟染的敷衍，还在虔诚祈祷，希望人不要受伤，顺利救下承允。
“席瓦，你快醒一醒。”他试图把人唤醒，席瓦那么厉害，肯定能帮得上忙。
席瓦是他的主心骨。
只可惜，收效甚微，他的方法不太有用，席瓦像是陷入沉睡，呼吸平稳，面色红润，身上没有伤，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很担心，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眼泪失控，大颗大颗砸在席瓦脸上。
哭得太投入，没发现，在他眼泪落下之时，席瓦紧闭的眼眸，不易察觉微动。
此时此刻的他，无助至极。
承允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万元完全是个疯子，发动极限大招，不止吸取他一个人的精气，在场幸存的其他人，体内的灵力，同样受到影响，不安地躁动着。
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流向万元。
苍木没有灵根，反而不受影响，震惊地看着周围的弟子，纷纷被吸过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无力挣扎，一点点丧失生机，面容干枯，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救他们。
一转头，见席瓦的身体也被吸过去。
“席瓦！”他连忙扑过去，按住升起的身体，无奈力气小，无法与之抗衡，拦不住，惊慌失措，一边稳固内息，一边紧紧拉着席瓦，大喊道，“快拦住万元！”
他对席瓦的担心是最急切的，松开拉住其他人的手，手脚并用，扑上去抱住。
蓟染也受到少许影响，眉头紧皱。
他只能一次次尝试，攻击万元身上的弱点，但不知道，究竟哪一处，才是真正的弱点，对万元而言，似乎都不痛不痒。
万元的状态，已经超越人体极限，薄弱之处，通通变得刀剑不入，无坚不摧。
苍木的佩剑，是玄铁所制，依旧扛不住，在他手上碎裂成好几块，更别提，其它平平无奇的武器，一下攻击也挡不住。
在他们束手无策之际，万元手上抓着的承允，突然睁开双眼，是和他一样的猩红眸子，冷冷地看着他，眼底一片狠戾。
没有人注意到，包括万元自己。
“唔！”
万元忽然发出一声闷哼，惊恐地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脖子上还插着一块残剑碎片，血流如注，皮肤寸寸出现裂缝。
是承允。
他粗喘着，呼吸沉重而急促，大口大口喘气，惨白的脸色满是血，差一点，没被万元吸干，还好，在最后关头醒过来。
席瓦的身体，一下子掉下来，苍木连忙抱住，把人拖到柱子后面，再次躲好。
这万丈山，可真不是个好地方，危机四伏，一条小命，完全不够用，短短几天时间里，他们经历几次三番，死里逃生。
他的手心里，紧紧抓着那块碎片，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却像毫无知觉，面不改色，一次次抽出来，对着同一个地方，狠狠插进去，把万元的脖子捅得血肉模糊。
原来，那里是真正的弱点。
蓟染有实力，却无法近身，其余的弟子们，被吸过去，太弱，根本无力挣扎。
在那些人当中，承允是唯一一个，保持着清醒，有能力，也有机会下手的人。
即使面对的，是他的生身父亲。
从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对这个父亲，已经再没有丝毫留恋。
他对万元是棋子，万元于他，也只是敌人，他不会，不该，再有多余的奢望。
另一边，见他牵制住万元，蓟染抓住机会，伺机而动，冲上去，从背后攻击。
两人前后夹击，成功打破坚固金身。
万元像一块裂开的石头，皮肤表面出现多条裂纹，自上而下，蔓延深长，渗出血，好似下一秒会炸开，令人触目惊心。
苍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这可能是他们唯一打败万元的机会。
“啊！”万元大叫一声，把承允甩出去，又一掌拍飞蓟染，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的双脚，如有千斤重，踩在地面上，瞬间出现两个凹陷深坑，飞尘扬溅。
涣散的瞳孔，缓缓聚拢。
万元恢复理智，眸子里，浮现短暂的清明，意味深长地盯着承允，目光幽暗。
承允站起身，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将血抹得满脸都是，倔强与他对视。
遍地白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一阵风吹过，扬起二人的衣衫，长发舞动，若非剑拔弩张，还挺岁月静好的。
然而，静谧只是假象。
万元低头，看见自己寸裂的手臂，身体迅速缩水，变得干巴巴的，脸上的皮都往下掉，整个人，像个戳破漏水的皮球。
他睁大眼，无法接受现实，失败犹如，泰山崩于顶，势不可挡，已成定局。
连苍木也长松一口气。
此刻的万元，已经是强弩之末，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可能失败。”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崩溃大吼。
承允嘴角上扬，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变得不像他，眼里的红色也缓缓退去，低下头，慢条斯理舔净手背上的血。
他幽幽说道，“万元，你输得一败涂地，想要的，挖空心思，终究得不到。”
万元拼上最后的力气，冲到他面前。
他本能地抬起手，手里的碎片还没扔，再次，用力扎进血肉模糊的脖子里。
“唔……”
万元捏着他的肩，手指收紧，宁死不放，死死瞪着他，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张着嘴，喉咙受损，发不出声音。
承允读出他的唇语。
他说，“我没有输。”
“你是我儿子，永远是。”
“你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不会被消灭，只要你活着，我便一直存在。”
背对着他们的苍木和蓟染，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万元仰天大笑，满口鲜血，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喷进承允眼睛里，漆黑的眸子，又变成之前的赤红色。
“承允！”
在他失去理智前，听见苍木的声音。
他嘶吼着，不停用碎片刺万元，不再无坚不摧的身体，伤痕累累，却还在夸张大笑，愈来愈多的鲜血，喷进他的眼睛里，模糊视线，出现幻觉，看不清人脸。
“你会变成我。”
“你是第二个我。”
“你会和我一样，杀死最爱的人。”
万元的怪笑，和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红色的视野里，出现很多熟悉的脸，有苍木，还有师父，怨恨地看着他。
“我不是你！我不是！”
他大喊着，动作麻木，一下一下，不敢停，好像在刺的，不是人体，是软烂的萝卜，死死抓着万元，扎得浑身是血洞。
苍木惊讶地捂住嘴。
承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万元是他们的敌人，是该死，但承允的残忍，和他平日里的行为，判若两人。
蓟染伸手挡住苍木的眼睛。
万元回天乏术，一点点失去生机。
他不肯闭眼，在承允手里，身体变得干瘪，皮肤皱巴巴的，头也软软搭拉着。
“砰！”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他在承允眼前，分崩离析，像一朵烟花炸开，血与肉块，在空气中四五分裂。
承允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弹飞出去很远，久久没有回神。
在他愣神之际，一缕红光钻进眉心。
但他没发觉异常，尚处在万元炸开的震惊中，残剑的碎片掉在地上，手心火辣辣的，一阵钝痛，脸上的血还温热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亲手杀死生身父亲。
那样强大，野心勃勃的一个人，这么容易被消灭，落得潦草收场的结局，难免令人唏嘘，不过，一切都是他自食恶果。
苍木也被那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蓟染松开手，他看清眼前现状，愣在原地，站起身，躲开一地的血块，走到承允身边，但有些不敢接近，远远停下脚步，伸手碰他的肩，嗫嚅着，小声询问。
“承允，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苍木觉得，此时的承允很可怕，犹如一只蛰伏的野兽，危险性十足，随时会冲出笼子，给人致命一击。
蓟染不放心地跟过去。
苍木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跟着。
这会儿的承允，应该不希望有太多人打扰。
他问完以后，承允没反应，便又往前走两步。
“你还好吗？”苍木伸出手，轻轻拍他后背，柔声安慰道，“结束了，我们没有危险了，你是大英雄，救了所有人。”
承允蓦地抬起头，双目赤红。
苍木强自镇定，冲他笑笑，轻声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苍木。”承允歪了歪头，嘴里念他的名字，唤回理智，闭了闭眼，红色退去，变回深沉的黑色，猝不及防，拉着他的手，周身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情，沮丧而无助，声音低哑，说道，“我没有父亲了，我是弑父罪人。”
苍木顿时心软，蹲下身，温柔地抱住他的头，安慰道，“你不是，他是人族之敌，是坏人，你那么好，他不配做你父亲，你还有我呢，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承允紧紧抱住他，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沉声问，“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苍木顿了顿，答道，“会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席瓦都会一直陪着你。”
承允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眸子再次染上猩红，他咬着牙，拳头捏得响，厉声道，“我不要做你朋友！”
“我要你！”
他觉得心里很烦躁，想杀人，杀掉所有忤逆他的人，杀掉夺走他所爱的席瓦。
苍木吓得呆住，脸色苍白。
“承允，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你清醒一点。”
“唔！”
承允直勾勾盯着他绯红的唇，目光火热，一张一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勾引。
他蓦地低头，吻住那两片唇。
苍木瞪大眼，拼命挣扎，被他抓住手腕，牢牢按在怀里，禁锢着，无法逃脱。
他深深地亲吻着，恨不得把人拆骨入腹，吃进肚子里，舔舐着柔软的口腔，汲取口中的甜美，肖想已久，无法自拔。
苍木快要无法呼吸，蹬着腿，用力咬下去，纠缠的唇舌间，尝到浓郁的血腥味，也没能让他停下动作，反而更深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