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一起留在这里陪葬!”纪修竹看着早就不堪重负的众人, 癫狂大笑。

  他的面容因为过度兴奋扭曲,双眼放射出孤注一掷的光芒,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像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高呼胜利。

  笑声渐渐升高, 尖锐而刺耳,眼里带着残忍和嘲弄, 伴随着对权利的渴望和对众人的蔑视。像冬夜里的北风穿透皮肤直达骨髓。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成了他最肥美的养料, 不论动物植物, 活的死的, 所有能量在他体内聚集。

  就差一点点……不出一个小时,这些人都要给他陪葬,而他可以趁着纪杨清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提取永生基因。

  这样他消耗的生命就能得到弥补, 永生也不会让他遭受天谴, 他就能成为统治这个世界唯一的强者。

  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像伊甸园的禁果。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强行抑制兴奋感, 控制更多的藤蔓破土而出, 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牢笼。

  牢笼密不透风,就像胃一样,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把他们全部消化殆尽。

  藤蔓织成的牢笼内部。

  “艹,怎么TM这么坚固!”而且藤蔓坚固无比,众人尝试了多种办法, 都没有办法从内部突破出去,怀富急得骂街。

  “纪杨清,队长你们想到什么办法能出去吗?”赵建堂收回异能和枪, 盘腿坐在地上,决定不白白浪费力气, “我能感觉到身体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被抽走。”

  “我也有同感。”其他人纷纷附和。

  可能是藤蔓牢笼里人数较多,所以抽取能量时平分到每个人头上比较少,有点像温水煮青蛙。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一场恶战,本身所剩能量就不多,还在战斗中多多少少被这些藤蔓抽取能量。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牢笼里的藤蔓越长越多,里面的空间越来越狭小,众人的生存空间一点点被压缩,连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

  细小的藤蔓开始试探性地缠上众人的胳膊,手脚,众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将这些藤蔓割断。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藤蔓同样开始变得坚硬,匕首开始不管用,必须开枪。

  “大家跟我一起进行定点爆破。”栖迟阻止众人漫无目的白费体力的行为,组织各位有秩序地朝一处地方齐心协力。

  纪杨清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将缠绕到自己手臂上的藤蔓勉强割断,他看看队友,看看弟弟,看看一起出任务的小辈。

  最后将目光落到栖迟身上,一遍遍描摹。

  像是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镌刻在脑海中。

  弹药很快见底,但被集中炮轰的地方除了被火药熏黑之外,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

  他扔下手中这把枪,枪里就剩下最后五发子弹,用不用也没什么区别。

  纪杨清摸摸口袋里的东西,焦躁不已狂跳的心脏突然平静下来,是一种生死看淡的平和从容。

  毕竟来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协商他一个换去整个地球的安宁不算亏。

  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只是不知道栖迟会不会生气我擅自做决定。纪杨清想,就算生气了也不怕,反正听不见了。

  他拿出针管毫不犹豫扎到自己胳膊上。

  浅紫色的冰凉液体被缓缓推入体内。

  最开始是针孔的地方发烫,紧接着就是整个左臂,一直蔓延到全身。

  和炙热温度一起蔓延的还有如千刀万剐般的疼痛感,身体上每一寸肌肤和骨骼都在发出抗议,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

  四肢好像被重物反复碾压了好多遍,全身上下好像被浇了一层火油,即使被轻微触碰都会引发阵阵疼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扭曲,睫毛不自觉地颤抖。

  栖迟正在和队友一起思考有没有别的可行方法,突然一阵锥心的疼痛,让他不禁蜷缩了一下身体。

  他似有所感倏然转头,看见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满脸冷汗,忍受着痛苦的纪杨清。

  他神色僵住了几秒,随即意识到什么,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栖迟抖着双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针剂,早已不见了踪影。

  “纪杨清!你TM是不是疯了。”栖迟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嘶吼,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了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肩膀。

  可握住的瞬间又担心纪杨清会不会很疼,手立刻收了力气。

  “哥,栖队!”纪梦残担忧地看着两人,想上前却被麦克唐纳德拦住,“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聊聊,咱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可是纪梦残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是扑到两人身边,麦克唐纳德见此情形,叹口气,皱着眉头跟了过去。

  谢泽意和段言站出来让大家冷静下来,顺着刚刚的思路想办法出去。

  麦克唐纳德要是都帮不上忙,其他人去了也是添乱。

  大家也都明白赶紧出去纪杨清或许还有救,都心急如焚开始想办法。

  “药你是什么时候拿走的?”栖迟只是虚虚的扶着纪杨清肩膀质问。

  这药他明明是放在作战服内侧的口袋里。

  “你是不是在我们上岛潜水的时间……”栖迟也是突然想起来只有那段时间外套脱了下来,其他时候衣服都是贴身穿的。

  纪杨清扯了扯惨白的嘴唇,“没事,我很好。”

  “好个屁!”栖迟甚少这样疾言厉色,“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盘算好了,所以一早就拿走了?!”

  “以备不时之需嘛……你看这不用上了……”纪杨清讨好般握住栖迟的手,“别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

  手握上的一瞬间,栖迟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极度痛苦地弯曲脊背,呜咽着:“不是说好了这东西给我用吗?你会没事的,对不对?”

  “我或许会没事吧,反正这个药成功的概率有多低,对我来说都是一半一半,要么生要么死。”

  纪杨清咳了两声,“这东西我怎么会舍得给你用,好疼啊……”比当年躺在实验床上用高温烤着取走基因还疼,他肯定舍不得让栖迟承受这种痛苦。

  麦克唐纳德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用“神圣庇护”想办法减轻他的痛苦。

  纪梦残傻愣愣得跪坐在那里无声流泪。

  “这一切的一切本就是我父亲造的孽,不是有个词叫父债子偿嘛。”纪杨清想笑一笑安慰栖迟,可是嘴唇的肌肉一动就牵连全身的神经疼。

  “那个纪修竹算TM哪门子父亲用得着你去偿债!”

  纪杨清半躺在栖迟怀里,用力抬手摸了摸他的眼泪:“别哭,我不是说过‘你去做你的英雄,我来为你撑起一片天空’。”

  “你说了个屁!”

  “哦,那就是我想过无数次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四舍五入也算是说过了吧。”纪杨清还在尽力逗他开心。

  栖迟还想再说些什么,躺在怀里的纪杨清突然一阵痉挛。

  栖迟吓坏了,慌张地看向麦克唐纳德求助。

  “药物进入最后一个阶段了。”麦克唐纳德指尖抵在纪杨清额头上散发出莹莹绿光,通过这样的方法掌握纪杨清的身体状况。

  他能感受到两股力量在纪杨清身体里拉扯,一时间分不出胜负,竟然隐隐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纪杨清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浑身的冷汗打湿了衣服,栖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怀里痛苦挣扎,一分一秒都煎熬无比。

  栖迟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纪杨清头发开始变白变长垂落在地,紧接着整个人不再发抖好像晕了过去。

  几秒后睁开了眼,瞳孔已然变成了白色。

  “啊……”沙哑的嗓音让纪杨清找回了实感,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没事了。”他沙哑着声音,抬手搂着栖迟的肩膀,迫切地吻了上去。

  麦克唐纳德捂住纪梦残眼睛走到一旁:“非礼勿视。”

  吻缠绵了很久,带着些报复性的撕咬,在两人快缺氧的时候,栖迟推开了他:“这会儿讨好也没用,之后再去找你算账。”

  “……”纪杨清还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去,算了一会儿知道他要做什么估计还要生气,到时候再一起哄吧。

  两人站起身,纪杨清对着众人费了半天劲都没破坏的地方抬手,召唤出水型冲锋枪,点射几下就破了一个大口子。

  巨大的能量从破口处冲上天际,硬生生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空。

  能量柱散发的强烈灯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所有人都被这种能量覆盖,暖洋洋地一点一点从皮肤渗入灵核中。

  小岛周围被吸走能量的海水也从灰蓝色变成了湛蓝色,天上的乌云全部消散,晴空万里。

  纪修竹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对面再没有翻身的可能性,已经快要开香槟庆祝坐等胜利的果实。

  谁能料到梦想的破灭就在一瞬间。

  他想继续控制藤蔓阻止敌人,可早已于事无补,纪杨清从里面出来的一瞬间就对他使用了“净化”。

  就像流沙逝于掌心,他根本无力抵抗,身体变成一粒一粒细沙随风消逝。

  纪杨清扭头对众人笑,再把目光移到栖迟身上,他笑眼弯弯,在栖迟耳边轻声道:“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哥——!不要——!”纪梦残叫得撕心裂肺,看着纪杨清身体一点点变透明,身体一点点变小。

  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进行时光回溯,而其他人依然顺着时间的河流向前。

  纪梦残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已经濒死活过来过一次怎么又要消失。

  他也不知道“净化”的代价是什么。

  “不要伤心难过,灯塔水母永生不灭,等等我好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如同秋日的落叶,悄无声息却带着凄凉。

  这一刻时间好像被无限延长,他脑海里全是和大家相处的时光。

  纪杨清把最多的记忆留给栖迟,欢笑,泪水,争执都仿佛历历在目。

  “等我,好吗?”这句话他踮起脚才努力够到了栖迟耳边,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直到栖迟胸口。

  “一年后如果不回来,我就再也不会等你了。”栖迟的语气平静到不正常的地步。

  “一年,应该够了吧……”声音渐淡,最后几个字只有栖迟能听见。

  可他也没有把握。

  他已经只有栖迟不到大腿那么高了。

  CC催化剂使他异能进化,“净化”变成了“灵魂湮灭”。

  能让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限制副作用未知,不知道会不会和“净化”的副作用一样。

  如果解决纪修竹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那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好了。

  毕竟这么糟糕的局面全是因为他灯塔水母的基因。

  “我爱你。”他的声音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只能凭借口型辨认,身体变得和一岁婴儿差不多。

  消失的最后一秒纪杨清在想,完了,虽然语气很平静,但估计很难哄好了,又擅自瞒着他做决定,连自己说“我爱你”都是一脸冷漠。

  新仇旧恨。

  但再难总归有办法,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栖迟看着地上的水螅,表情终于不再平静,变得怅然,带着沧桑的孤独感。

  他弯腰把水螅捡起,拿出为数不多的矿泉水仔细冲洗掉他身上的泥土。

  又捧着他去海边,装了一些恢复干净生命的海水,最后把他放进去,还细心的在上面扎了个换气口。

  他耷拉着眼皮,定睛看着瓶子里游来游去的水螅,自言自语不知交代给谁听道:“真的只有一年哦。”

  北大西洋好像把他的暖流带走了,摩尔曼斯克成了冰冻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