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珊长发微卷,一身驼色毛呢大衣,手提女士包,脚踩高跟,和林泽浩记忆中一样漂亮大方,又比他记忆中更添了几分知性成熟。
她笑着说:“我知道是和你们单位对接,没想到真能遇见你。”
与她同行的中年男子闻言,笑着朝林泽浩伸出手:“你就是文珊的大学同学?”
林泽浩与之握手:“您好,我是今天负责接待的林泽浩。”
肖文珊介绍道:“这是我大伯父,这位是兴旺地产是黄总。”
还有两位分别是肖文珊伯父肖永军的秘书,黄总的秘书。
林泽浩一一握手问好,又让小张和司机去帮客人拿行李。
肖永军听小张喊林泽浩“林科”,称赞道:“林科和我们文珊年纪一般大吧?真是年轻有为。”
林泽浩笑笑:“不敢当。”
又道:“车子就在外面,我先带各位去酒店下榻,稍作休息。下午我们刘局会陪同大家去看项目。”
肖永军点了点头,一行人往外走。
林泽浩这边开了两辆车过来。一辆更宽敞,林泽浩陪同肖永军、肖文珊和黄总乘坐,司机开车。另一辆车小张开,载着两位秘书。
女士肖文珊坐在副驾,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说:“清河这几年变化还挺大。”
林泽浩坐在她身后靠窗的位置,说:“是,这几年开发新建了不少项目。”
他着重介绍了几个,包括清河市现在的地标建筑,连它们现在每年拉动的经济增长、创造的税收、享受的优惠政策都了如指掌。
“除了这些,清河还有不少地方待开发,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肖文珊听完,扭头笑着对他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林泽浩怔住,听她接着说:“聊起专业领域就滔滔不绝,以前和你同组做小组作业最轻松。”
肖永军评价道:“说明林科专业能力突出,很优秀。”
黄总:“年轻有为。”
林泽浩笑了下:“本职工作罢了。”
他抿抿干涩的唇,一手按住抽疼的胃,一手打开车窗透气。
下午去看项目,林泽浩的领导得知他和考察方的肖总有交情,越发觉得自己没带错人。
他悄悄把林泽浩拉到一旁叮嘱:“既然肖总在我们清河上过大学,你一定要说动她和肖董,来咱们这投资。”
林泽浩开了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发白的唇:“我尽力。”
招商引资也不是单凭私人交情或母校情结就能谈下的事情,何况这事看起来还得肖文珊的伯父做主。
他以前就知道肖文珊家境好,却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家族企业。
所以当初有些话不说是对的,没必要高攀人家。
下午看项目很顺利,肖永军和黄总言语间都表露出对清河市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就是不知道最终愿意投多少钱。
晚餐订在清河饭店。
林泽浩领导想趁热打铁,把投资的事情谈妥,席间推杯换盏,很是热情。林泽浩难免也多喝了几杯。
肖文珊原本没喝酒,同行的黄总却道:“林科把我们都敬了,怎么不敬老同学一杯?”
林泽浩的领导忙道:“对对对,泽浩快敬肖总一杯。”
说着还亲自给他满上了酒。林泽浩却知道肖文珊不喝酒,端着酒杯没动。
“还是我以茶代酒敬老同学一杯吧。”肖文珊端着茶杯起身,和他碰了碰杯。
黄总却喝多了,倚老卖老道:“哎哎哎,以茶代酒怎么行?文珊你怎么也得喝一杯才够诚意。”
肖文珊端着茶杯未动,肖永军正想替侄女解围,林泽浩却道:“不用,我喝就行。同窗之谊,不以杯酒论深浅。”
他仰头将一杯白酒饮下,又倒满一杯走到黄总面前:“来,黄总,您是贵客远道而来,得多喝几杯。我敬您。”
“好好好。”黄总被转移了注意力,大着舌头说话,来酒不拒。
肖文珊看着将黄总捧得晕头转向的林泽远,端起与他碰过的茶杯饮了一口。
晚餐结束,林泽浩不出意外喝多了,但人还清醒,比领导和小张好一些。
客人就下榻在清河饭店,他把他们送回房间,又和肖文珊道别,回到饭店大厅。
单位司机要开车把领导和小张送回家,问他住哪,也捎他一程。
林泽浩摆摆手:“我家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我走回去。”
司机:“没事林科,反正送两个三个都是送,开车嘛。”
林泽浩吐出一口浊气,道:“不用,你把他们送到就行。”
说完将手插进风衣兜,转身走进夜色。
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胃里火烧火燎,脑袋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吐了半天,扶着旁边的行道树勉强站稳。
却听身后传来高跟鞋靠近的声音,接着从身后递来一块手帕。
林泽浩一怔,接过手帕擦了擦,转身看向来人。
“见笑了。”他站直身,不愿对方看穿自己的狼狈与强撑。
肖文珊却摇了摇头:“刚见面我还觉得你还和以前一样,现在却发现你其实成熟了很多。”
林泽浩笑了下:“没长进的话,这几年不就白活了。”
肖文珊跟着笑了笑:“也是。”
短暂的相视无言,林泽浩别开视线:“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就别出来了。”
肖文珊:“不用,我下来给伯父买醒酒药,买完就回去。”
林泽浩问:“肖董秘书呢?”
肖文珊无奈道:“也喝多了。”
林泽浩说:“我去买吧,顺便给黄总也送一盒。”
肖文珊跟他去了附近的药店,林泽浩给客人各拿了一盒醒酒药,正要付钱的时候,肖文珊多拿了一盒递给他:“我看你也需要。”
林泽浩怔了下:“多谢。”又对收银员说:“这盒一起。”
肖文珊却说:“这盒算我的,谢谢你帮我挡酒。”
林泽浩眼神微动:“那也没什么。”
肖文珊却坚持结了账,把那盒药递给他。
两人一块回饭店,肖文珊说:“我这次跟伯父出来考察项目,兴旺这位黄总其实不太看好。他和我二伯家的堂哥合作多,有些瞧不上我。”
林泽浩没想到她会和自己倾诉这些,安慰道:“你很好,比很多人优秀,不管旁人怎么看,不必妄自菲薄。”
肖文珊莞尔一笑:“我也觉得,是他没有眼光。”
林泽浩看着她的笑颜,跟着弯起唇角。
眼睛却像是被刺痛一般,移开了视线。
他自认有眼光,却偏偏不能将目光停驻在对方身上更久一些。
*
考察方在清河市待了三天,不但在城区考察,还去了周边县城了解地域特色。
林泽浩陪着他们到处跑,下班时间没个准,错过了农场打来的电话。
邱秀珍给他物色好了相亲对象,想问问他什么时间方便安排见面,却联系不到人,于是带着林泽远来了市里。
“先去给你哥买两套衣服,出去相亲要穿得体面些。”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点林泽远也认同。虽然二哥平时已经很帅了,但穿上新衣服肯定更英俊。
邱秀珍对儿子的身高尺码很清楚,林泽远根据二哥的喜好给出意见,还给他挑了一双新皮鞋。
回到家却没见到林泽浩,打电话去办公室,想问问他是不是加班,却没人接。
邱秀珍对小儿子说:“那就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林泽远陪母亲一起吃了晚饭,见母亲闲不住,又去给二哥收拾房间,便跟上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
“这都忙成什么样了?这么多衣服都没洗,一股烟酒味。”
邱秀珍把老二扔在椅子上的外套和裤子拿起来,一边掏兜,一边絮絮叨叨:“单身汉就是单身汉,还是得娶个媳妇。”
林泽远把掏出来的零钱、票据摊开放在书桌上,“娶了媳妇也不一定给他洗衣服,爸和霍叔叔就经常自己洗。”
邱秀珍一顿,笑道:“你哥哥们要是愿意,给他们媳妇洗衣服都行,前提是他们得有媳妇。”
她盼着儿子娶媳妇又不是盼着她进门做家务,而是盼那姑娘能和她儿子相亲相爱,相互照顾。至于家务,分担着做就是。
林泽远跟着笑:“会有的。”
邱秀珍从风衣兜里掏出一盒醒酒药,又掏出一块手帕,一怔:“这是你二哥的?”
林泽远摇头:“不知道。”
邱秀珍看着那粉白色的格纹,心道:这更像是姑娘用的吧?
她帮老二把衣服和手帕洗了,一看客厅里的钟:“这都九点多了,你哥怎么还没回来?”
林泽远开了电视:“应该快了。”
邱秀珍说:“你先去睡,我再等等你哥。”
林泽远说:“我不困,晚点去。”
其实是想看看待会二哥的反应,会不会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感兴趣。
母子俩看着电视,又等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听动静好像停在了他们家门口。
“你二哥回来了?”
邱秀珍和林泽远打开门出去,正好见林泽浩被人扶着下车,车上还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老二?”
扶着林泽浩的司机转头:“您是林科的母亲吧?单位接待,林科喝多了点,我把他送回来。”
“哦哦,麻烦你了。”邱秀珍上前扶住老二,见他只是有些晕,但还能站稳,视线便落在旁边那位姑娘身上。
越看越眼熟。
司机见状说:“这是首都来考察的肖总,林科就交给您了,我还得把肖总他们送回饭店去。”
“好,好,辛苦了。”邱秀珍忙点头,又看向那姑娘,“要不进来坐坐,可口茶再走?”
姑娘浅浅笑道:“不了阿姨,我们就不打扰了。”
目送车子走远,邱秀珍和林泽远扶着林泽浩进屋,嘟囔道:“刚才那姑娘看着眼熟。”
林泽远记性好,一眼认出来:“是二哥的大学同学,书桌上照片里那个。”
邱秀珍恍然大悟,刚想问问老二,老二却挣开她和林泽远,冲进浴室吐了起来。
“作孽哦!”邱秀珍连忙跟进去,皱着眉帮他拍背,“什么接待要喝成这样?”
林泽远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二哥。
林泽浩醉得厉害,吐了好几回,邱秀珍照顾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晨,林泽浩下楼见到邱秀珍和林泽远,才知道自己昨晚没做梦,确实有人照顾自己。
“醒了?头疼不疼?”邱秀珍关心道,“实在不行就请假,今天别去上班了。”
林泽浩却揉着额头说:“今天首都来的考察方返程,我得去送送。”
邱秀珍问:“就昨晚你那同学?”
林泽远见二哥怔住,解释道:“昨天你们单位的司机先送你回来,你那个同学也在。”
邱秀珍:“就毕业后回了首都那个,叫文珊是吧?”
林泽浩微讶:“是,你们昨天打招呼了?”
没聊什么不该说的吧?
邱秀珍的回答却让他心头一震,“你昨天晚上喊了好几回她的名字,你知道吗?”
林泽浩有种被母亲看穿的感觉,哑口无言,只能与之错开视线。
邱秀珍接着说:“人家来考察,你陪着也没错。人家要回去,你去送也没错。但送完人,你能放下吗?”
林泽浩眼睫颤了颤,没吭声。
邱秀珍话音哽咽:“真有那么喜欢人家,毕业的时候怎么不追到首都去?”
林泽浩诧异地看向她:“妈?”
“是,你从小就比你大哥有主意,有事也不跟我和你爸商量。是觉得自己考不上首都的研究生,还是觉得我和你爸供不起你?是舍不得学校分配的铁饭碗,还是没本事去首都找工作?”
邱秀珍红着眼问他:“我和你爸难道绑着你了?”
“大男人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不如你爸当年追我有胆色。”
她指着门外说:“要么追到首都去,要么送完人就把她忘了,别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