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没把林泽远说的“练功”当真。
没想到第二天，林泽远一早就醒了，坐在小床上揉着眼睛，软软糯糯地喊妈妈。
林福生已经上班去了，邱秀珍是办公室文员，八点半上班，不像农忙时的生产大队，天刚亮就得出门。
这会儿她正在院里洗衣服，听见动静连忙进屋把小儿子从小床里抱下来，还没给他穿鞋，林泽远就挣扎着下地，跑去敲哥哥们的房门。
“大多（哥），起床。”
老大打着哈欠打开房门，低头看向刚到自己膝头的奶团子。
奶团子仰着一张刚睡醒时红扑扑的脸，严肃道：“大多，练功！”
老大：“……”
“好好好。”他认命地把鞋都没穿的奶团子抱起来，“先吃饭再练功。”
林泽远：“不行！”早课得空腹——
话还没说出口，自己的肚子就咕噜噜响起来。
“……”
对上大哥揶揄的视线，林泽远面颊微热，扭开脸说：“好吧，先次饭。”
早饭是白粥和馒头、包子、油条，还有自家做的辣椒酱、萝卜干。
面点都是在职工食堂买的，偶尔还会买/春卷和油炸糕，但这种费油的东西，食堂也很少做。
邱秀珍换了身衣服，重新梳好头发准备去上班，见老二也起来了，叮嘱道：“老大老二，衣服我已经洗好了，在盆里，你俩吃完晾起来。”
“看好老三，晌午去地里给你爸送点茶水。”
“晓得了。”
*
忙忙碌碌的早晨过去，林泽远终于拉着大哥来到院子里。
老二抱着胳膊跟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家小弟，“我也来看看我们家阿远都会什么功夫。”
林泽远哪里听不出他在笑话自己，“哼”了一声，扭头对大哥说：“首先，扎马步。”
老大心想这个简单，立刻分/开/腿半蹲扎好马步。
林泽远：“再低点，站稳咯。”
老二眉毛一挑，上前揉揉小弟的脑袋：“嘿，你还真知道啊？”
“挺像模像样啊。”
林泽远不服气：“我本来就鸡道！”
前世想入他座下为徒的修者不知凡几，二哥也太有眼无珠了。
“那我也来学学。”老二说着也扎好马，看向老大。
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反正都是在家带孩子，就当陪小弟玩过家家了。
林泽远不知哥哥们心中所想，在院子里捡了一根小树枝当“教鞭”，严肃认真地教两个哥哥功夫。
绕着两个哥哥指点了半天，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两个哥哥却四平八稳，笑盈盈地看着他。
“……”
林泽远拧眉陷入沉思。
大哥要是九月份入伍，现在从头打基础根本来不及，倒不如学点实际的。
于是他改了主意：“大多，这样太慢鸟，我们学点糟四。”
老大疑惑：“糟四？”
老二忍笑：“招式。”
“哦哦。”老大恍然大悟，憋着笑哄一脸严肃的小弟，“什么招式？”
“能打赢的招四。”
林泽远说着，掂量着手里的树枝，略一思索又丢开，摆出赤手空拳搏斗的姿势。
刚要演示，身后忽然传来霍平野的声音。
“阿远！”
“你们在干嘛呢？”
林泽远：“……”
霍平野昨天纠结了一晚上要怎么跟小伙伴和好，最终没抗住困劲睡着了。今早不出意料起晚了，听见院外的动静，早饭也没吃，抓了个包子就跑了出来。
却见前两天一见他就扭头的小伙伴看了他一会，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霍平野见他终于肯理自己，屁颠颠地跑过去：“干嘛？”
林泽远扳着他的身体侧过来：“你，帮我一下。”
霍平野咬着包子，不明所以，就见林泽远转身背对自己，抓着自己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大多，你看。”林泽远拧着身子讲解，“如果有人、从后面偷袭你，你就酱子——”
他抓着霍平野的手往后拧，转身压到霍平野背后。
啃着包子的霍平野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自己配合他玩“抓坏人”的游戏啊。
这简单，他会。
林家老大老二看着小弟那过家家似的慢动作，津津有味地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
林泽远见哥哥们如此可教，赶紧教下一个招式：将腿插/进霍平野两腿间，勾住他小腿，使劲一绊——
预想中干净利落的动作，却因自己小胳膊小腿下盘不稳，吧唧一声——
“阿远！”林家老大老二同时伸手去扶。
霍平野被小伙伴撞了下，啃一半的包子失手掉落，转过身见小伙伴趴在地上，连忙举起双手：“我可没推他！”
林泽远：“……”
“摔疼没？”大哥二哥抓着他的胳膊检查，又去摸他的膝盖。
“没……”林泽远勾着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摔红的巴掌。
他堂堂泽元仙尊，如今竟然连一个两岁小胖子都制伏不了？！
就这样，还大放厥词要教大哥锻体术？
林泽远羞得面红耳赤，抬眸又羞又气地看向霍平野。
霍平野举着双手作投降状：“这……这不能怪我吧？”
林泽远一听更羞了，瞪他一眼，扭头跑回屋里。
“阿远！”
林家老大老二连忙追上去，徒留霍平野一个人在夏风中凌乱。
不是……他明明很配合，没惹他啊？！
*
“没事阿远，你已经很厉害了。”林家老大老二围在沙发边，哄着生闷气的小弟。
老大：“我们阿远真的会功夫呢，大哥都学会了。”
林泽远：“……”骗谁呢？哄三岁小孩？
老二：“都怪霍平野那小子吃得太胖了，你才绊不动他。以后我们也多吃点，吃得比他还胖。”
林泽远捂脸，大可不必。
他又不是真的两岁小孩，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还逞强，怪不得霍平野。
只是……真的好丢人啊。
看来，他还是得想办法修炼。
笃笃笃——敲门声打断林泽远的思绪。
门外，胖墩墩的霍平野抱着自己挑选的玩具喊道：“阿远。”
林泽远：“……”
“我不在！”
霍平野：“……”
“……好吧，那我下午再nai找你玩哦。”
林泽远：“……”
这小孩是笨蛋吧？连“我不在”这种话都信？
抱着玩具打道回府的霍平野：哎，阿远真是个小傻蛋，连撒谎都不会。
要是没有他这个成熟的大人陪他玩，可怎么办啊？
*
老大老二见小弟闷闷不乐，决定带他出去透透气。
找来母亲给小弟编的小草帽，又给他披上长袖衫，再拎上茶水和馒头，去地里给父亲送水。
林家有一辆二八大杠，平时老大老二骑着上学用。
林泽远大了可以出门后，林福生又做了一把小竹椅，可以绑在大杠上载小孩。
此刻林泽远就坐着小竹椅，迎着热腾腾的夏风，扶稳了自己的小草帽。
清河湾农场占地七千多亩，其中耕地又占了一半。
一千多人的农业生产大队此时都在金黄的稻田里忙活，大老远就能听见拖拉机、收割机的轰鸣声。
林泽远前世没见过这些景象，所以每次出门都觉得新奇。
除了农忙的职工，田里还有不少孩子在玩耍，捡谷子的，捡田螺的，抓泥鳅的，还有不拘玩什么，就是一群人在烈日下打打闹闹也高兴的。
见他们的自行车过来，还追着跑一段。
“泽峰和泽浩来了？”田里有职工瞧见林泽远他们，笑着打招呼，“这是你们家老三？”
“对，我三弟。”骑着自行车的老大林泽峰减速，坐在后座的老二林泽浩跳下车，“阿远，叫叔叔婶婶。”
林泽远乖乖喊人，几个叔叔婶婶连忙夸赞：“哎！长得可真俊！”
林泽远扭头埋进大哥怀里，作羞涩状，躲开想要捏他脸蛋的手。
几个叔叔婶婶只当他害羞，笑得更加大声，又扭头冲稻田里喊：“林队！你儿子来了。”
林福生腰刚好没两天，又在田里割稻。见儿子们来了，布满汗水的黝黑脸庞笑出褶子，连忙放下镰刀过来。
“爸爸！”林泽远朝他招手，递出自己的小汗巾。
林福生摆摆手：“可别给你弄脏咯。”说完，摘下草帽，掀起衣摆擦了擦汗。
林泽远见状收回小汗巾，探身去够车篮里的行军壶：“爸爸喝水。”
林福生连忙拦住他，自己拿起水壶：“好好好，爸爸自己来。”
又看向老大老二：“怎么把阿远也带出来了？”
老二林泽浩：“在家没事，带他出来转转。”
老大林泽峰停好自行车，把林泽远抱下来，对父亲说：“爸你歇会儿，我们还给你带了馒头。”
林福生摆手：“不用，你们回吧，我干活呢。”
林泽峰拦住他：“没事，您歇会儿，我来。”
林泽远被父亲领着去了田埂边的大树下，看着大哥和二哥替父亲下田割稻。
“林队，还是你有福气。”一旁的同事羡慕道，“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俊俏，又孝顺又懂事。”
林福生靠在树下，把草帽拿在手里当扇子，笑眯眯地说：“哎，都是孩子他妈教的好。”
“是是是，你家秀珍真是好得没得说。”
林泽远闻言点了点头，很是认可。
林福生见状，笑着拍了拍儿子头顶的小草帽，脸上的褶皱随着笑意加深。
林泽远也学父亲摘了草帽，拿在手里扇风，舒服地眯起眼睛，好不惬意。
“阿远！”
轰隆隆的拖拉机行驶声靠近，林泽远却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阿远！”
他循声扭头，只见霍平野被他爸抱着坐在拖拉机上，兴奋地朝自己招手。
拖拉机在他面前停下，霍平野笑嘻嘻说：“原来你不在家，在这儿呢。”
林泽远：“……”完了，这小傻蛋还真信了？
霍平野却是想：唉，我可真是太体贴了，还帮小傻蛋圆谎。
拖拉机一来，田里玩耍的孩子们也跟着跑过来，羡慕地看着拖拉机上的霍平野。
这么酷的拖拉机，谁不想坐呢。
“霍工来了。”林福生等人同霍平野的父亲打招呼。
霍东岳戴着一副眼镜，长相硬朗，却有一身书卷气，是场里农用机械修造厂的技术员，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升车间主任。
今年田里用的这批收割机，就是他带头攻克了技术难关，给双抢减轻了不少工作量，生产队的人都感激着呢。
霍东岳和众人打过招呼，笑着看向林泽远：“阿远，要不要上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