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积了厚厚一层, 管玉衡在公司楼下的小公园里一个人慢慢走着,脚步声咯吱咯吱,偶尔驻足回头, 一排整齐的脚印,只属于他一个人。

  过年期间是最热闹的时候, 但对于CBD来讲却是最冷清的。不知道是不是身边习惯了有人陪伴,一向喜欢安静的国师大人, 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孤独。

  管玉衡试着将脚印排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又捡起个干枯的树枝, 在一片雪白的地上写写画画, 之后还自我评价了下,“幼儿启蒙水平。”

  团起一捧雪在手心,想捏成一个头的模样,结果直到化成水也没成型。管玉衡拍拍手又继续在地上堆起雪堆,有小腿那么高, 他蹲下给雪人设计造型, 心想这回不会化了,从前他只看过年幼的小皇帝堆雪人, 拍拍打打几下就堆差不多了, 没想到自己上手还有点难度。

  雪越下越大, 头发上落了薄薄一层, 认真堆雪人的国师大人丝毫没察觉,直到一双大手把他头上的浮雪扫落, 管玉衡一怔, 回身一看, 竟然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舅舅家过年?”

  方屿飞车赶到这边, 到公寓却扑了个空,问了值班的保安才知道,他急的要死,人家在后面散步呢。他也跟着蹲下身,“我出来溜达溜达,就溜达到这儿了。”

  管玉衡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心里瞬间暖洋洋的,却故意说:“哦,原来是顺路。”

  方屿一直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脸颊冻的泛红,很想用手心给他捂捂,手指搓了两下又忍住了。他看向国师大人面前的杰作,疑惑道:“请问这位幼儿园的小盆友,你这是要堆什么?垃圾桶吗?”

  雪人脖子有点粗,脑袋还很大,胳膊是个小树杈,嘴的部位让管玉衡掏了个窟窿,确实有点像垃圾桶,管玉衡在雪人头上修饰了一下加上点头发,往一边打着卷,对方屿说:“堆的你啊,不像吗?”

  方屿眉毛快挑到天上去,声音都变了调,“我?”虽然脑袋脖子一边粗,但是他转念一想,管玉衡一个人的时候居然堆他的雪人,一定也是在想他。这样一安慰自己,心里反而还有些高兴。

  他也团出一个雪球,放在雪人肩膀上,弄成个小人的形状。管玉衡在旁边看着,“这是什么?”

  “你啊!”方屿把脑袋团的特别圆,“雪不够了,凑合一下。”

  他掏出手机给雪人拍了张照片,还拉着管玉衡,非要他们四个合了张影。后来趁着管玉衡不注意,用枯叶碎片给小雪人安上嘴唇,正对着大雪人的方向。方屿偷偷拍了一张,找好角度,看起来就像小雪人在偷亲。

  管玉衡回头看着来时的路,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好奇问他,“你是怎么过来的?”

  “踩着你脚印过来的呗。”方屿心情十分美好,“为了保护你的大作,我绕了好几圈呢!咱们一会儿也倒着走出去吧!”

  管玉衡低头轻笑:“傻子。”

  方屿没听清,瞪着大眼睛看他,“啊?”

  管玉衡扭头,“说你是憨批。”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结果两个人真傻呵呵的倒着退出去,在纯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巨大又完整的转运符。

  两人回到宿舍,管玉衡找到掉在角落的手机,“关机了。”

  “是啊!”方屿无奈,早就知道他不会记得充电。“走,带你去兜风。”

  血红色法拉利在略显空荡的大街上疾驰,处处灯火通明,就是少了点声响,方屿在前面的大路转弯,“现在京市不能放烟花了,没那么热闹。”

  “有人就有热闹。”管玉衡淡淡说道。

  法拉利停在一家私房菜门口,服务员迎上来有点吃惊,“小方总您亲自来了?菜做好了正准备送过去呢!”他可能觉得客人等不及了才过来取,一直赔礼道歉。

  “我就是顺路。”方屿没下车,见服务员偶尔往车里看,他翻出个墨镜给管玉衡戴上,毕竟是公众人物,被人认出来总是麻烦。

  很快打包好的年夜饭被送了出来。管玉衡回头一看,好大一个箱子。

  到了方屿的公寓,迎接他们的必然是‘主子’肥球,它喵喵喵了半天来表达自己被扔在家的不满,直到方屿给他喂小鱼干才被转移视线。

  管玉衡见肥球去了另外的房间,才从门后漏出头,“它胖了好多,是之前那只吗?”

  方屿洗过手,把年夜饭一一摆在餐桌上,“每天一直吃,能不胖吗?我给它起名肥球真是有先见之明。”

  摆盘精美,荤素搭配,管玉衡一看,都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抬头看了方屿一眼,觉得他认真的时候也挺稳重的。

  电视里播放着喜气洋洋的节目,客厅中氛围灯让一切变得朦胧起来,管玉衡有些恍惚。

  细数一下,竟然很多年没有人陪着他过年了。自从小皇帝亲政后,他们就没在一起吃过年夜饭。皇帝在那天要宴请大臣,第二天一早还要接受群臣朝拜。除夕那天与他有关的只是皇帝赐的御膳,再次见面就要等到祭天大典,在人群中遥遥相望。

  “喝点什么?”方屿把他从回忆中叫醒,“只有红酒和啤酒,呃……还有苏打水。”

  管玉衡靠在椅背上,指了指红酒,“这个。”在剧组聚餐时经常看到别人喝红酒,虽然他从前从不喝酒,可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国师了,生活是不是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方屿有些意外,又有点高兴,心情很复杂。准备好醒酒器,又拿了两个高脚杯,“这是米柯送的,20年的法国什么酒,我也没记住。”

  管玉衡没接话,他们平时相处的时候,安静占大多数,但不知道为什么,方屿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今天管玉衡跟平时不太一样,眼神不像之前那么淡然,视线飘到哪儿总会停留一会儿,倒是有些微醺的样子。

  “咳!”方屿倒了杯红酒,放到他鼻下扇两下,“闻闻。”

  管玉衡接过杯子,指尖轻触,慢慢品了一口,“很香。”不似白酒辛辣,红酒甘醇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再喝一口。

  方屿见他一杯又一杯,连忙起身按住他,“你这是当果汁喝呢?”

  面前的年轻人一双深邃的眼睛隐隐带着担忧,管玉衡蓦的笑了,真像!

  从见面的第一次起,方屿身上的那种恣意和霸道就让他觉得熟悉,之后正经起来又细致体贴,真是,处处都跟他养大的小皇帝很像。

  也许酒劲儿上来了,这么多年管玉衡极力否认,排斥,压抑的情愫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果汁有点上头啊!”他低声笑着。

  管玉衡一只手搭在旁边椅背上,上身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眼神迷离没有焦点。方屿心里一下子漏了一拍,喝口酒压压惊,“你......要不歇一会儿?”

  管玉衡阖着眼,迷蒙的点点头。方屿靠近他,他突然咽了口口水。今天似乎所有事情都不对,像做梦一样。

  他沉下身,盯着面前微红的脸颊,寻思着要不要小心翼翼亲一口,就一口,一小口。

  谁知管玉衡睫毛颤了两下,突然睁开眼,满含水光的双眸好像带着钩子,把方屿的魂儿都勾走了。“我......”

  管玉衡脑子晕乎乎的,只看见面前一张红润的薄唇一张一合。他抬手一把搂住那人的脖子,轻轻迎了上去。

  “唔......”

  方屿彻底傻了。

  他瞪大眼睛,气都不会喘。脑子里砰砰烟花乱放,好像有人在他心上抓痒痒,总之就是所有感官乱成一团。

  方屿指尖颤抖搂了回去,如果有人问他,初吻是什么感觉?

  他一定会告诉他:是红酒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