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诺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被她胡乱擦去。
这时，大门传来响动，过了几分钟，她的房门也传来叩门的声音：“糯糯，吃饭了。”
是傅先生回来了，桑诺连忙起身，对着镜子把脸擦干净，确认不会被人看出来，她这才推门出去。
赵姨怕当电灯泡，给她做完饭就回去了，现在屋里只剩下她和傅先生。
有了昨天那一遭，她现在吃饭的时候胆子也大了些，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克制，但到底多给自己夹了些肉菜。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想舅妈家的事情，还有自己上大学的学费。
现在她算是彻底和舅妈闹掰了，这个学费肯定要她自己出，可是她的钱不够，要不然，她去和傅先生借？
这个念头一浮现出来，就被桑诺给按下去，人家傅先生是很好，对她也很大方，但是她也不能一有什么事就去麻烦傅先生，这样太没有分寸感了。
那怎么办呢，她听说好像有助学贷款，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到时候她再去网上查查好了。
傅斯言见她闷头吃饭，食欲不高，像是一直为什么事烦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助学贷款。”桑诺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刚出口就觉得不妙，这种事怎么能和傅先生说呢，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果然，傅斯言放下筷子，声音有些凉飕飕地道：“助学贷款？”
他傅斯言是要破产了吗，让自己的女人出去借助学贷款。
桑诺含糊地应了一声：“只借一年，今年因为怀孕没有办法打工，之后应该可以靠打工赚够生活费和学费的，就不用借了。”
她本来是为了解释，但是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冷上一分。
傅斯言被她气得冷笑一声：“桑诺，你把我当死人？”
认识桑诺之后，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其他人口中那个冷心冷血，没有任何感情的人了。
短短几天，他就被桑诺气到两回。
“不是。”桑诺没想到傅斯言反应会这么大，“傅先生，我知道我跟您说了，您肯定会借给我，可是我不想总麻烦您。”
总是习惯性依赖傅斯言，她怕自己会养成习惯，可是她跟傅斯言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一年之后，生下了孩子，她就会离开，到时候她又能依靠谁。
傅先生对她很好，但是她不能沉溺其中，因为一旦沉溺，日后傅先生抽身，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借给你。”这三个字在傅斯言舌尖转了一圈，看着桑诺这疏离客气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怒气更甚。
桑诺自卑、胆小，这些他都可以包容适应，让他生气的是少女对他的态度，简直和陌生人没有区别。
他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也没有仔细想，明明别人待他也是一样的疏离客气，怎么到少女身上就这样让他生气。
“你这不算麻烦我。”傅斯言故意冷淡，“毕竟你可能并不知道外面代孕的价格，代孕一个健康的孩子，至少要百万。”
“如果我们一笔一笔算清楚，这是我应该付你的钱。”
虽然清楚她和傅斯言关系的实质，但是听到傅斯言这么不客气的话，桑诺还是心里一阵钝痛。
这句话，比她之前在舅妈家听到的任何辱骂都要伤人，傅斯言血淋淋地撕开了现在一切美好之下的现实，逼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桑诺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嘴唇轻颤：“我不是，我不是……”
她不是出卖自己身体换钱的人，不管是情人，还是代孕，她都不是那样的人。
这不长的一句话，她居然抖得说不出来。
傅斯言眉心一跳，在看见桑诺落泪时就心知大事不妙，怒火瞬间被浇灭，心里只剩下心疼，现在见桑诺气成这样，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重了。
桑诺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刚才气急了，说出的话肯定伤透了少女的心。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少女身前，想要帮她擦眼泪，却被少女颤抖着避开，他再度伸手，又被避开。
桑诺移开脸，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冲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孕期激素的影响，她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容易情绪化。
眼见着傅斯言还坚持不懈地伸出手，桑诺想要躲，却被傅斯言一把按在怀里。
她努力挣扎，傅斯言的胳膊却像铁做得一样，牢牢箍住她的腰，等桑诺终于安静下来，他这才用纸巾轻轻柔下少女小脸上的泪水。
“是我错了，糯糯，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斯言柔下声音哄她。
傅家大少爷哄人，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
“只是刚才你说不想麻烦我，还说什么借钱，我生气了，一时口不择言，原谅我，嗯？”
桑诺红着眼睛，见男人温柔哄人的样子，忍不住心也软了。
“为什么、生气？”桑诺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哽咽。
她压根不知道傅先生这莫名其妙的怒气从何而来。
傅斯言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其实他刚刚也在想。
“我刚刚说糯糯代孕，糯糯生不生气？”
桑诺点头，她当然生气了，可是这和她问的有什么关系。
“那糯糯找我借钱，哦不，糯糯最开始还是想去借助学贷款，都不准备告诉我，所以我也会生气。”傅斯言徐徐道。
原来是这样吗？但是这是什么逻辑？桑诺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不大好使，她怎么听不懂傅斯言在说什么。
见她茫然，傅斯言耐心和她解释：“我说糯糯是代孕，会让糯糯觉得你在我眼里是这样的人，侮辱了你的自尊，所以糯糯会生气。”
桑诺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那糯糯遇到困难，不来找我，反而要去借助学贷款，是不是意味着我在糯糯眼里是一个自私、冷漠、无法依靠的人？”
桑诺瞪大眼，原来是这样吗？傅先生当然不是自私冷漠的人，可是，这个无可依靠……
她当然相信傅先生是可以依靠的人，但他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