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身上有点凉,可是将他环在怀里时,降谷零感觉怀里满当当的,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他沉默了一会儿,囫囵揉了揉望月泽的头:“不会有事的。”
望月泽的心跳没来由地鼓噪起来,降谷零这是……在安慰他吗?
“虽然GIN和你说了样品药的位置,但是现在外面全是人,我有身份,出去会更妥当。”降谷零低声安排。
望月泽眉头皱紧:“不行,样品药那边肯定有诈。虽然看起来就无人把守地放在那儿,但是总觉得不太对劲。”
【更何况这破药本来就不对劲……】
降谷零的眉梢感兴趣地弯起。
“我过去。”望月泽毫不犹豫。
降谷零挑了挑眉。
望月泽毫不犹豫:“你可以做我的后援,这样我也很安心。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我可以带着对讲机。”
降谷零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这么容易的吗?
望月泽有点意外。
“所以你的计划呢?”降谷零好整以暇地问他。
“你帮我引开他们?毕竟你是伊丽莎白女士。”望月泽道。
降谷零盯着望月泽看了半晌,唇角就带出了三分笑,他慢条斯理叫他名字:“泽君,你在隐瞒什么?”
他的眸光在夜色中显得尤为锐利。
望月泽怔了怔:“没有啊……”
“如果没有,为什么你认为我们必须要分头行动?”降谷零反问。
不得不说,降谷零抓重点的能力一如既往。
望月泽说起谎话来完全没有迟疑:“没必要两个人绑定在一起啊,那样目标也太大了,他们本来就在怀疑。”
“如果是这样,刚刚你已经去过那个房间了吧?为什么没拿?”降谷零问道。
望月泽眉头皱起。
“你监控了我,是在怀疑我吗?”望月泽后知后觉。
他的神色看起来相当慵懒,一双眼睛却很亮。
降谷零看着他,语气温和:“是有点。”
这么坦率,望月泽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又不会害你……”他有点急了。
“没觉得你会害我,”降谷零危险地弯了弯唇角:“倒是觉得你可能想一个人涉险,刚刚你没拿那东西回来找我,是担心我推开那扇门吗?”
望月泽愣住了。
他没问降谷零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行程,降谷零也没问他为什么和琴酒沟通。
他们在不约而同地隐瞒,却又尝试着在危机四伏里推心置腹。
“一起走就一起走。”望月泽先做出了退让。
降谷零莞尔:“正合我意。”
十分钟后,伊丽莎白手里抱着一摞资料,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快步走的年轻男生。
男生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个鸡窝头,没什么精神,却紧跟在伊丽莎白身后。
整个药厂里面研究院方向警铃大作,人却意外地不算多,两人走在走廊上,没来由地有点空荡。
“感觉不对劲啊。”望月泽小声嘀咕。
“拿了就走。”降谷零轻声补充。
望月泽沉默着点点头。
他发现降谷零一直自然地走在前面,望月泽似乎也是这个时候方才后知后觉,他们这个身份的确会是这样——
自己一个跟着研究员的学生,总不能走前头去吧?
意识到这一点,望月泽下意识开始调整自己的位置。
他殷勤地往前跑了几步:“老师我给您开门。”
……降谷零差点被他绊了一跤,哭笑不得地看向望月泽。
不远处,适才的三人看向这边。
“伊丽莎白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带学生了?”
“是啊,有点眼生。”
他们的话音落在降谷零耳畔,降谷零寒着脸转头:“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看这些?刚刚就是你们的配枪被抢了?没用的东西!”
伊丽莎白威名在外,她这一番话吓得三人简直魂飞魄散,点头如捣蒜一边道歉一边溜了。
望月泽缩在后头忍俊不禁。
【狐假虎威的样子真可爱啊波本】
降谷零忍不住多看了望月泽几眼。
很少有人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更多的时候——
公安里的降谷零被评价为铁面无私,组织里的安室透被评价为冷漠且不近人情。
但是望月泽却似乎热衷于说他可爱,无论是初见还是如今。
这让降谷零几乎莫名地想到了之前看过的一篇文章。
那篇他快记不得名字的文章里,作者说过,喜欢一个人才会觉得他可爱。
降谷零咳嗽了一声,望月泽意外地发现,降谷零的耳朵不知何时有点红。
“你很热吗?”望月泽问道:“可能是假发太厚了。”
降谷零感恩他的找补。
耳机里诸伏景光的信号仍然完全接收不到,站定在那扇门前,望月泽迟疑一瞬,还是联系上了琴酒。
“大哥,你是有这里的最新情报吗?”望月泽问道。
“你面前那扇门没有危险,带上东西尽快出来。”耳机里的人似乎很不耐,但还是吩咐道。
望月泽了然:“好的,谢谢大……”
电话又被单方面切断了。
样本箱仍然放在适才的位置,降谷零拦住了望月泽,单手将样本箱提起,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下一秒,门口响起轮椅滑过的声音。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将望月泽掩在了身后,和来人对视:“保罗,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保罗的脸上纵横着深浅不一的刀疤,和研究员的身份简直是相当不匹配,他的目光阴鸷地落在两人身上,唇角弯出冷冷的笑:“你怎么会过来?今天不是你的班吧?”
“左右睡不着就过来了,倒是你,怎么触发警报了?”降谷零入戏入得飞快,他看向保罗的眼神带着嘲弄的蔑视。
很显然,这一定程度激怒了保罗。
保罗的脸色相当阴霾,半晌方才勉强克制住了:“安迪教授让我过来保管药箱,拿来。”
望月泽心底一沉。
降谷零神色却是相当平静:“警报已经响了,我怎么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啧。”保罗不悦地拨通了安迪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变成刺耳的乱频。
“信号不好打不通,东西给我,今天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保罗面色不愉。
降谷零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在这批药的研究方向上,我才是指定的第一研究员,而你只是项目监察而已。你现在是在命令我?”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望月泽的神色很冷。
他虽然站在降谷零身后,却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家药厂不对劲,他最初就知道,也正是因此,在发现降谷零的小动作时,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降谷零的手背到身后,旁边的柜子边上,赫然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样品药箱!
降谷零想掉包。
可是倘若真的掉了包,降谷零要怎么脱身?!
望月泽心头一阵火起,这组织的破任务就那么重要吗?或者说,潜伏并且获得组织的认可,对降谷零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望月泽心跳如擂鼓,见降谷零勾了勾手,却也只好快速地将那药箱勾了过来。
保罗的脸色无比难看,许久方才勉为其难地开了口:“对不起,伊丽莎白教授,我只是太着急了。”
“麻烦你跟我一起送一趟东西,这也是安迪教授的意思。”
望月泽的手不动声色地搭在降谷零的袖口,是无声的阻拦。
“这里的监控已经全部复原了,”保罗轻声道:“我想您应该也清楚,在研究院里互殴是不符合规章的。”
这句话就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意味了。
望月泽眉眼之间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降谷零能够感受得到,望月泽的手带着不寻常的热度,紧紧贴在他的袖口,像是深藏的不安。
但是他想要再深挖一步。
如果说这里的内部信号真的是组织切断的,那么组织想要做什么?琴酒对望月泽说了,又向他们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走吧。”降谷零低头拎起掉过包的药箱,神色自如地点了头。
“既然这位是您的学生,自然也可以同行。”保罗阴冷的目光落在望月泽身上。
望月泽刚想点头,降谷零已然开口:“哦,他就不必了,他还不配见到安迪教授。你拿上实验品先回实验室。”
……望月泽这个恨!
“苏格兰应该进来了。”降谷零在望月泽手上无声地敲了一串摩斯电码。
他敲得很快,酥麻感似乎会随着心脏传导,让望月泽瞬间怔住了。
“你们先撤退。”降谷零又快速敲了几下,跟着保罗离开了。
诸伏景光对这边的情况并不知悉,让望月泽和他一起离开,自己单刀直入寻一个真相,对于波本来说无疑是最佳选择。
望月泽的动作僵住了,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开。
他囫囵拿起药箱,又随便拿了几件遮掩,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以诸伏景光的性格,在负责线路监管以及监控保障的情况下断了联系,肯定是会到场的。
望月泽想了想,直接转去了监控室。
果不其然,诸伏景光就在里面。
见望月泽带着药箱来了,他眉头却是蹙得更紧:“波本呢?”
那一瞬间,望月泽甚至从素来光风霁月的人身上看到了一点杀气。
望月泽将适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这才看向诸伏景光:“你先带着药箱撤退吧。”
“不行,不可能把你们自己丢在这儿。”诸伏景光想都没想。
“一旦我回去,我们还是会失联。”望月泽低声说道:“所以没必要都搭进去。”
“如果有什么信息,我这边或许还能单线联系上。”望月泽说道。
他说得隐晦,诸伏景光却瞬间了然。
他看向望月泽的眼神变得尤为复杂,语气却是轻松的:“所以你还能联系上GIN?”
事已至此,望月泽也没瞒着:“是的,但是确实不是GIN动的手脚……”
就这一点,望月泽还是相信琴酒的,他不屑于动这种阴招。
可是显然,这些话在诸伏景光这里毫无意义。
短短的几天并不足以让苏格兰建立起对望月泽的信任,反而让他想起了那个诡谲的梦,和降谷零的梦境如出一辙的那个梦。
而现在,梦境和现实对照,望月泽和琴酒之间显而易见的密切关系让他眉头蹙紧。
“我过去。”诸伏景光毫不犹豫。
他不知道为什么降谷零会选择留在那儿,但是诸伏景光不可能将降谷零的命交给望月泽。
老实说,望月泽太熟悉诸伏景光的眼神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和前世很多人看自己的神情一模一样,充满了不信任和戒备。
望月泽意外地发现,他似乎都有点习惯了,也不会再因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他心平气和地将人拦住了,难得坦承:“我对GIN多少还算有点重要,所以如果我和波本在一起,GIN或许还有机会保我一手。”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波本关系不怎么样吧?你还信任他?”
诸伏景光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你打听过我们的事。”
“彼此彼此,苏格兰对我似乎也不太信任。”望月泽懒怠地笑。
“虽然不知道你和波本怎么回事,但其实你不必那么担心,至少现在我还是挺喜欢波本的,所以我不可能对他不利。”望月泽唇角带着近乎轻慢的笑。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这一点是实情,他知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望月泽现在这样笑着,让他忽然相当不舒服。
有什么在记忆中闪回,诸伏景光确认那并不是自己的记忆——
望月泽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就那样径自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真羡慕啊……】
望月泽人已经走出门了,诸伏景光低头拎起药箱时听到了他的心声。
诸伏景光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来由地觉得心脏有点不舒服,卡慕这是……在羡慕些什么呢?
……
让望月泽意外的是,GIN单方切断了和他的主动联系。
这让他心底隐隐有点不安,但是他还是循着刚刚的方向走了过去。
警报不知何时已经关了,整个药厂安静地可怕。
望月泽一路走,一边尽可能压下自己的脚步声。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望月泽心底焦灼,脚步也越来越急。
他知道那个安迪教授的办公室位置,问题是他们还在那边吗?
前面传来几个低年级研究员的声音:“刚刚那边是不是发生实验事故了?”
“安迪教授那边是吧?怎么感觉是枪响啊……”
“怎么可能呢!”
“也是,安迪教授可从来都不愿意持枪呢。”
望月泽隐在走廊的转角处,脸色越发难看。
枪响?难道是已经打起来了吗?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不用过去,已经迟了。”琴酒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望月泽的脚步蓦地一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望月泽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手却瞬间冰凉。
“很简单,那不是枪声。波本着了他们的道,被关在实验室里了,刚刚是他们启动试验药的声音。”琴酒的语气没什么感情。
“你现在拉开门,无非是和他一起死在里面。”
“你想殉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