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次的任务,我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汇报的。”贝尔摩德语气平静:“至于那个警察,我也看不出任何针对他的必要。”
“是的,针对他或许只是一些人的私心,但是我们都明白,私心本身……就是很要命的事啊。”
她手中端着一杯酒,红酒摇曳出昏暗的波浪,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妖冶。
而她的目光始终定格在窗外的无边夜色里,唇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心情颇佳。
“波本和卡慕?”贝尔摩德似乎是怔了怔,这才垂眸笑了:“啊啦,原来您很介意这个吗?”
“对于波本这样的人,有些牵绊或许还是好的吧,有些时候我都担心他会忽然飞走了。”
“朋友?那可不一样。”贝尔摩德笑得意味深长。
……
被定性为“要飞走”的人,此时正和望月泽往回走。
从游乐园出来的人群熙熙攘攘,降谷零侧过头,发现望月泽比平时还要安静几分。
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柔顺地搭在肩上,给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堪称温柔的意味。
降谷零忍不住伸手帮他撩了一下,顺势问道:“累了?”
望月泽怔了怔,摇头笑了:“没有。”
他的目光空空地定在降谷零脸上,心底却是在想一件荒诞的事,比如降谷零是不是能听到他的心里话。
降谷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轻声道:“今天回哪里?”
望月泽这才恍惚地意识到,他和降谷零好像还不是住在一起的关系。
许是因为重生回来整天都绑定在一起,一时半会,望月泽居然都忘了这一茬。
而今降谷零提起了,望月泽顿时尴尬起来,挠了挠头:“我回我那儿吧。”
降谷零看了望月泽一会儿,点了点头:“好,送你,方便吗?”
送他,就意味着需要一个地址。
望月泽讶异地看向降谷零,有点摸不准降谷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个边界感相当强的人,也就意味着更多时候,降谷零都不会这么轻易地踏出这一步。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望月泽迟疑着报了地址,直接精确到门牌号,降谷零看起来心情颇佳地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望月泽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直到降谷零将车停稳,他这才迟疑着开口:“那个。”
“怎么?”降谷零看过来。
没来由地,望月泽想到了烟花下的降谷零。
他明明是在微笑着,却让自己觉得紧张。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近,又好像只要一松手,他们就会回到前世那冰冷如刀的关系。
望月泽咽了口口水,这才紧张地抬眼:“上来坐坐?”
他声如蚊呐,这一次轮到降谷零诧异:“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句话就好回答多了,望月泽笑得很轻松:“来啊,反正就我一个人。”
这是降谷零第一次踏入望月泽的家,一进门却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点太简单了是吧?”望月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来得不多嘛,所以也没怎么好好布置。”
“倒也不是布置的问题……”降谷零说着,非常自来熟地将那个三开门的冰箱拉开了。
“哎……”望月泽根本没拦住,只好讪讪地站在一旁。
“你在冰箱里放矿泉水?”降谷零简直惊呆了:“而且这么大的冰箱,你只用来装矿泉水和冰块?”
“还有点速冻食品。”望月泽反驳:“确实没什么时间回来啊,东西会放坏。”
毫无人气。
已经不是没有烟火气这么简单的问题了,这个家简直一点人气都没有。
降谷零没脾气了,他看向望月泽,似乎懂了这人为什么之前身体不好,仙女都不能只靠喝露水活着。
“我有个朋友和我说,做饭本身也是治愈自己的过程,泽君似乎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降谷零看他。
“你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自己吧?”望月泽幽幽道。
降谷零被他气笑了:“当然不是。”
话说回来他这一手厨艺可也是和诸伏景光学的,从前的他大概和这家伙也差不离。
“不过你一来就翻冰箱,饿了?”望月泽后知后觉。
“不饿。”只是想看看这人平时都怎么生活,现在看来还真是没错,简直是将糊弄进行到了极致。
“要不要吃面?我给你煮。”望月泽起身。
“你这儿还有面?”降谷零讶异。
“速食的,我一般去哪家拉面店觉得好吃就会囤一点。”望月泽献宝似的示意:“味道很齐全的。”
降谷零沉默了。
半小时后,被拖去超市采购归来的望月泽泪流满面地吃上了热腾腾的汤面。
“好吃吗?”降谷零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吃了块番茄。
“太好吃了。”望月泽简直要被感动哭了。
【这浓郁的汤底,果然和那些妖艳贱货预制面完全不一样!】
【呜呜呜谁将来嫁给波本真是有福了,可惜那样就不能再蹭吃蹭喝了】
降谷零忍不住呛咳。
这家伙每天到底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望月泽紧忙给他递水,却发现降谷零的目光更加奇怪了,甚至不敢和他对视。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这家伙不会真能听到自己想什么吧?
望月泽探寻地盯着降谷零看了半天,降谷零无知无觉,灌下去几口冰水就缓过来了。
“好了?”望月泽看他。
“呛到了,没事。”降谷零神色如常。
两个人吃完收拾好已经快十点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降谷零起身:“我该回去了。”
望月泽震惊地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认真的吗?这天气你也回去?”
“没关系,我开车。”降谷零似乎真的不太在意,说着将衣服往上拉了拉就要往外走。
“哎……”望月泽咬咬牙将人叫住:“不介意的话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显然有些窘迫,平时口嗨起来无所顾忌的人,却连怎么留住喜欢的人都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干巴巴地说着:“反正咱两也不是第一次住大床房,我这床也不是特别小。再不行我打地铺。”
“那就叨扰了,谢谢。”降谷零微笑着走进了望月泽的卧室。
这还是第一次,降谷零如此自然地走进他的世界。
如果说安全屋里两人多少还算同事关系,那么眼下——
无论是今天的游乐场还是现在的房间,都显得有那么一点点越界了。
望月泽迟疑着挠了挠头:“你去洗澡吗?”
“你先。”降谷零微笑看他。
望月泽乖乖应了,想了想补充道:“无聊的话电脑也可以用,密码是1234。”
降谷零的目光在那台明显已经有点落灰的电脑上定了定,点头应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降谷零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周遭的摆设。
望月泽的卧室也是清冷的。
在来这里之前,降谷零不是没有想象过望月泽的房间,或许是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少东西,也可能孩子气地贴着明星或者足球队员的海报。
但是绝对不是这样……
屋子里空荡荡的,拢共没有几件家具。
所有的东西都是冷色调的,完全不像是望月泽的风格,他看起来活得肆意而热烈,偏偏有个这样的家。
就好像……生活本身并不值得在意似的。
这样的反差让降谷零隐隐觉得不安。
如果说,来望月泽家里时,降谷零是存着几分试探加上调查的心思。
那么眼下这种心思彻底偃旗息鼓。
望月泽从浴室出来时相当矜持地披着浴巾,发现降谷零以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时,他有点愣住了。
“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用那么小心,虽然一共也没几样东西。”望月泽笑道。
降谷零终于抬头瞧他:“是少了点,你平时没有添置东西的习惯?”
“啊,没有,极简风格挺好的。”望月泽眨了眨眼。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家最容易成为软肋。
家具的摆放,家里的陈设,都可以多多少少看出这个人的性格。
但是如果你把家里搞成跑路风就不一样了,世界都只有黑白两种色调,还研究这人的性格?
想太多了吧。
更何况重活一世,望月泽忽然就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想要活得轻松一点,就要尽可能少一点牵绊】
降谷零眉头微蹙。
望月泽将毛巾递给他:“喏,新的。”
他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靠近时眉眼微垂的样子显得很乖。
然而降谷零知道,这只是表象。
就像是平时热烈地像个小太阳似的望月泽,会拥有一个只有黑白两色的家一样。
……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从睡梦中苏醒,新的任务已经到了。
降谷零习惯性地将望月泽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拉下去,伸手将人推醒:“任务来了。”
望月泽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眼神相当懵懂,语气都是幽幽的:“我觉得我不能再认琴酒这个大哥了。”
“怎么?”降谷零觉得好笑。
“没事。”望月泽揉揉眼睛坐直了,同时在心底怒吼——
【打扰别人谈恋爱天打雷劈啊!】
【知不知道我多努力才把波本拐回家啊!】
降谷零并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此刻心情很好,好到唇角始终微微弯着。
甚至在安全屋见到诸伏景光时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诸伏景光被吓到了。
自从两人潜伏进了组织,诸伏景光记忆中的降谷零就很少露出这样轻松愉悦的笑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紧张戒备的,连笑容的弧度都像是精密计算过,或是带着一点专属于波本的阴郁。
而现在——
“你身上像是散发着粉色的泡泡。”
趁望月泽在外面接电话,诸伏景光抓紧时间评价道。
“苏格兰,我们真的没有……”降谷零第N次强调。
“明白,你们不是那种关系。”诸伏景光非常懂,纵容而宠溺地微笑颔首。
感觉完全是无效交流呢,降谷零叹了口气。
望月泽进来时,降谷零正和诸伏景光说起昨天的任务。
见望月泽进来,降谷零完全没避讳,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将那两个警察都敲晕了,也算是帮了贝尔摩德他们一个大忙吧。贝尔摩德这才将炸弹停掉,确实很险。”
信息要素非常齐全,只是模糊了他们的立场而已。
诸伏景光知道他想说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
“怎么会把警察敲晕啊?”
那可是松田阵平啊!
“有什么问题吗?”降谷零很是理直气壮:“他们可是差点逮捕了贝尔摩德啊,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们了。那时候这是最好的解法。”
诸伏景光无奈地看向降谷零,心说是真的学坏了,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旁边的望月泽一脸无辜,跟着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贝尔摩德立刻就知道问题大条了,帮我们把炸弹停掉了呢。”
而且完全没有暴露!界线瞬间划清,非常细节!
诸伏景光抚了抚额,对于自己未来的搭档生涯忧心忡忡。
“不过不是说有任务吗?我们的任务呢?”诸伏景光诧异。
“哦,GIN说要亲自过来一趟。”望月泽叹气。
他也想不通了。
【GIN最近是有多闲,居然连委派任务这种事都需要亲自出马,组织是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吗!】
琴酒进门时,刚好将那句【组织是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吗】听了个正正好好。
他冷着脸甩上门,脸色不太好看,尤其是在看到降谷零和望月泽并肩站在一起时,这种不爽感蒸腾而上。
想到昨天贝尔摩德参的那一本,琴酒拔枪的冲动都有了。
“你,过来。”琴酒指了指望月泽。
望月泽迷茫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桌边。
望月泽旁边的位置顿时空下来了,琴酒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脸色却依然很难看:“听说你们昨天去游乐园约会了。”
望月泽一脸懵逼地看向琴酒。
“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琴酒冷笑。
只要望月泽点头,他就会告诉望月泽,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他的眼的。
望月泽紧忙摇头,神色焦虑万分:“不是,大哥。你不能这样说,你这么说波本会不高兴,我们真不是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