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梁楚生在工位上揉着太阳穴，脑袋懵懵的。
宋道成拿来一杯咖啡过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梁楚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说：“啊，没有啊。”
他坐过来说：“看你脸色不好啊。”
宋道成是最近新来的，他坐得有点近，梁楚生感到不舒服，稍微往后退了一点，说：“我没事儿，可能是没睡好。”
“给你这个，”宋道成把手里的咖啡递给梁楚生说，“我没喝过的，还没开口。”
梁楚生连连摆手说：“不用了，谢谢你。”
“组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宋道成不给梁楚生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吸管插进去放到梁楚生的手里，殷勤说，“要不行我帮你给主管请个假？”
“我真没事儿，请假就算了，最近组里订单多，不能拖大家后腿。”梁楚生看了看他，勉强撑起一个笑脸说，“谢谢你的咖啡。”
宋道成笑笑说：“没事儿。”
宋道成走后，梁楚生把咖啡放在桌上。
这人性格很开朗，有点自来熟，才来了不久就和办公室里的人打成一片了。但梁楚生不大喜欢宋道成，总觉得他这人有点轻浮。
视线又落在桌上的咖啡上……明天还是带一杯还给他吧。
回神后梁楚生盯着电脑，一个头两个大，这次的甲方是个事儿妈，设计方案改了又改，他昨晚上加班这么晚全是拜他所赐。
把新改好的一版发过去后，梁楚生又开始发愁傻子那边，也是个难题。
天呐，他活着怎么这么难？
第二天是个周末，但梁楚生没睡懒觉，他带着关明鹤去了游乐园。
烈日灼烧着大地，可游乐园里的人也丝毫没减，顶着太阳大排长龙。
可能是出于愧疚和心底里一点点的不安，梁楚生虽然抗拒但也没拒绝关明鹤在外面亲近他。
“想玩哪个？”梁楚生说，“要不要坐旋转木马？”
傻子一脸茫然。
梁楚生指了指不远处的旋转木马说“那个，想坐吗？”
关明鹤看了看旋转木马，又看了看一旁的过山车。梁楚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听到上面的人大声尖叫着。
“你不会想坐这个吧？”
关明鹤点点头，双眼放光。
“……行吧，”梁楚生说，“走吧，去那边排队去。”
他们排着队，梁楚生又听见了一阵惨烈尖厉的嚎叫，他咽了咽，说：“你真要坐这个吗？”
关明鹤目光坚定：“要！”
“……行吧。”
一轮下来，梁楚生双腿发软，扶着一旁的栏杆不让自己跪下去。
“阿生，我还想坐。”关明鹤蹲在下面，仰头看着梁楚生苍白的脸。
“……你自个儿排队去吧。”
“阿生不跟我一起去吗？”
“阿生还想多活两年。”
梁楚生指了指排队的队伍说：“知道怎么排队吗？”
关明鹤点头：“知道。”
“那去吧。”
关明鹤去坐关山车，梁楚生缓了一会转头就去了隔壁。
他在旋转木马上坐好，悠哉悠哉转着圈。
挺好，不比过山车好？
他心说，他不是怕，是年纪大了，坐这个对心脏不好，以后也没个人养老，得为身体考虑。
他们在游乐场玩了昏天黑地的一天，傍晚的时候，梁楚生带着关明鹤坐上公交车，走了一条陌生的路。
“阿生，我们不回家吗？”关明鹤问。
他虽然是个傻，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可总是对回梁楚生家的那条路记忆深刻。这也是梁楚生在之前一次带他出去吃饭回家的时候走错路的时候发现的。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
梁楚生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关明鹤问：“去吃饭吗？”
“算是吧，到了那儿以后你就有饭吃了。”
到了区公安局，梁楚生带着关明鹤下了公交车。梁楚生把他带进去，让他在那儿等着，自己和警察说明情况以后，才返回到他身边。
“我们要回去了吗？”关明鹤站起来说。
梁楚生不知道该怎么跟关明鹤说，看着面前这双如此信赖他的眼睛，他便觉得嘴巴像被胶水粘起来一样。
“阿生？”关明鹤晃了晃梁楚生的手。
“今天玩得开心吗？”梁楚生问。
关明鹤咧着嘴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好看的虎牙，说：“开心！”
因为和阿生在一起，所以更开心了。
但傻子没说出来。
“以后吃饭的时候慢点，知道吗？”梁楚生说，“早知道就多带你吃点肉了……要是碰见有人再打你，一定要跑，听见没？”
关明鹤静静地看着梁楚生，半天，轻轻动了动眼睛，问：“阿生呢？阿生开心吗？”
开心吗？梁楚生想，是开心的吧。
他平淡又无聊的生活里，仿佛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里，还从没这么折腾过。
梁楚生说：“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傻子好像有预感，眼睛里带着彷徨与不安，带着深深的忧惧。
“不好，我想和阿生一起走。”
“我一会就回来。”梁楚生撒了个慌。
梁楚生不会撒谎，但关明鹤信了。
他松开了梁楚生的衣角。
“那我等阿生回来。”关明鹤说，“一起回家。”
梁楚生走了，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门口往外看，斜阳打在灰白色的门框上，也打在傻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