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说着玩一样的娃娃亲对象,和这个被自家弟弟正儿八经承认的道侣显然不是一个量级。

  前者他们可以一笑了之,随意调侃,后者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怎么十年过去,弟弟就变成别人的大白菜了?

  长公主捏着杯盏的手指紧了紧,面上笑容却依旧温和,声音轻柔:

  “来,和姐姐仔细说说。”

  大皇子也把钟书林挤走,坐到了席玉的正对面。

  作为当事人,席玉莫名觉得这场面有些来势汹汹。

  他顿了下,在哥哥姐姐们存在感过于明显的目光注视下将事情全盘托出。

  “……就这样。”席玉喝了口茶。

  大皇子轻笑一声:“真是感人肺腑的故事呢。”

  他拈了块糕点递到席玉唇边,姿态漫不经心,似乎真的沉浸到这个感人的故事中去了,随后冷不丁话锋一转:

  “真是令人期待,不知我们何时能跟你这位道侣见上一面呢?”

  席玉沉吟片刻,答道:

  “等我换好衣服,就带你们去见见。”

  长公主笑了:“好啊。”

  她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歪瓜裂枣胆敢拐她弟弟。

  气氛暗流涌动,就在这个时候,钟书林默默凑过来,想再和席玉说上几句话。

  结果还没靠近,大皇子和长公主就一左一右地把席玉给提溜起来。

  大皇子回过头朝着钟书林歉疚道:

  “不好意思啊钟世子,我们还有点事,先不陪你玩了。”

  钟书林倏地站起来,还想挽回几句:

  “等等,可以带我一起吗?”

  已经出了亭子的大皇子声音远远地传来:

  “恐怕不行啊世子!”

  “……”

  等到彻底离开这方小亭后,席玉才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你们好奇怪。”

  长公主没否认:“知道就好。对了,我还给你叫了个画师过来,待会你就躺在那美人榻上就好,看书,画画,写字,随意就行。”

  还要画像?

  席玉无言地看了自家皇姐一眼。

  预料到他将要说什么,长公主率先堵住他的话头:

  “怎么,连个念想都不给我们留?”

  席玉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罢了,只是画个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今天还没有温习功课。

  他看了看天色,正好瞧见云层里日光正盛的太阳,不由自主地想到——

  不知道父皇母后,和苍术聊的怎么样了。

  那个嘴笨的家伙,不会把事情搞砸吧?

  那他们的婚事怎么办?

  席玉敛下眉眼,进屋就拿了书去美人榻上随意躺着。

  入了秋,外面已然吹起凉风。

  纱裙的布料很薄,就算蹭蹭堆叠起来,风吹过时仍然会有明显的凉意。

  席玉想到了什么,让大皇子给自己拿了床薄被,盖在小腹上方。

  看到这一幕,大皇子乐了:

  “呦,你以前不是最烦热天盖被子吗,如今怎么自己主动盖了?”

  席玉摸了摸鼻子,含糊地嗯了声,没搭腔。

  他自己生病是一回事,但要是连累上苍术……

  啧,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席玉烦闷地把书拍到脸上,冷静了会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掀起眼皮一看,就见数十个画师从门口一拥而入,夹着架子和颜料,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这么多?”他下意识就要去看身后的皇兄皇姐。

  长公主按住弟弟的肩膀将人压下去:

  “别害怕嘛,很快就好,你乖乖的。”

  大皇子说得冠冕堂皇:

  “一想到没过多久,我亲爱的弟弟就又要离我们而去,我就心痛不已。因此只好叫上这些画师,给阿玉全方面地作画了。”

  任何角度都不许放过。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自己动手,亲自画。

  见拗不过,席玉也只好妥协。

  他随意躺下,纱裙一角从美人榻上垂下,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脚踝上还被长公主恶趣味地套了一个玉镯,伶仃,惹人爱怜。

  风吹过,檐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日头也随之西移。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一声脆响,书卷掉落在地,纤长的手搭在美人榻边缘,指间缠上些许殷红的纱布。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画师瞬间惊醒,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后方大皇子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立刻垂下头,再次沉浸作画。

  苍术跟着下人到这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带路的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所以一路没人敢拦。

  但到底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当他就这样大咧咧地出现在两位皇子公主面前时,无疑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特别是苍术还一眼锁定了于美人榻上入睡的席玉,大步走过去,直接摸上了他们宝贝弟弟的手。

  大皇子登时站了起来,怒喝道:

  “哪来的无耻之徒,还不快给本殿拿下!”

  跟着过来的侍从欲言又止,正要说什么,旁边苍术就微皱了下眉头,轻声斥道:

  “安静点,他睡着了。”

  大皇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让他安静点?究竟是谁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手非礼的?

  简直是倒反天罡!

  长公主也走了上前:

  “羞辱皇子,这可是重罪,不知阁下有几颗脑袋,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几次三番被打断贴贴,饶是看到席玉这副装扮时再好的心情,此刻也已经跌落到谷底了。

  苍术面无表情地抬首,眸光阴冷地看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类。

  “你这是什么眼神?”大皇子气急,尤其是这狂徒还一直抓着他宝贝弟弟的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直接把架子上的剑抽了出来,眼底满是怒气,“本殿这就送你归西!”

  不等那剑刃落下,被吵闹声惊醒的席玉慢腾腾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正好触到某人冰冷的手指,席玉抬首,看清来人后,有些迷茫地开口:

  “苍术,你怎么来了?”

  听到前不久才从弟弟口中知晓的名字,大皇子原本只朝肩膀砍去的剑刃在半途调转方向,直直冲着脑袋奔去了!

  席玉再多的瞌睡也得被吓醒:

  “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