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苍术只是一条蛇妖,他的去留对宗门来说没有太大影响。

  宗主原本是想将他逐下山的,但苍术的修为意外的十分高超,就连宗主出马都没能搞定。

  最后还是席玉开口说让苍术住进峦雨峰,非必要不下山。

  见苍术听话,宗主这才松口。

  搜魂检查结束后,林云意被押去了训诫堂,孟无归也被罚关禁闭,席玉则是被青阳仙尊带走,进了太极殿。

  方司宥几次请示想进来探望,都被拒之门外。

  就这样一连过了五六日,归一元宗的弟子们都没能见到席玉一面,不由都在心中暗自猜测。

  ——小师兄在青阳仙尊那,究竟受了什么惩罚。

  -

  太极殿,书房。

  “这就是师尊对我的惩罚?”

  席玉手里捏着墨条,面色复杂地问。

  “嗯。”青阳仙尊停下笔,因伏案的缘故,银白的发丝从肩头蜿蜒而下,流淌到案几上,语气疑惑,“不愿意吗?”

  “……”

  沉默了瞬,席玉缓缓将墨条放进砚盘中,就着那两滴水研磨起来,并回答:

  “愿意,弟子非常愿意。”

  果然他还是小瞧了青阳仙尊对他的宠溺程度。

  见状,青阳仙尊便重新伏案,手中朱笔不停,在文书上仔细批改着。

  归一元宗上下诸多琐事,每一样都需要他来过目,一天十二时辰,青阳仙尊有九个时辰都是在案几边度过的。

  磨墨不是难事,但磨久了难免手腕酸痛。

  每到这个时候,青阳仙尊便会让席玉下去看书,待手腕不痛了,再继续喊他磨墨。

  直到一天工作结束,席玉都没搞清青阳仙尊到底是如何知道他手腕酸痛的具体时间的。

  日暮西沉,墨条也短了一大截。

  席玉看着师尊将案几上的文书叠在一起,试探性地问了句:“那弟子便退下了?”

  文书落下,整整齐齐地摆成一叠。

  青阳仙尊抬眼,眸光淡漠:“走什么,本座何时说过能让你走了?”

  席玉闭了嘴。

  他有些不甘:“那我要在太极殿待到什么时候?”

  “本座自有打算。”青阳仙尊说。

  听到这话,席玉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闷闷地“哦”了声,站起来问:“那我今晚睡哪?”

  “偏殿。”

  说完,青阳仙尊就起身亲自带席玉去到了偏殿门口。

  到了地方,席玉才发现这座偏殿和正殿的距离,竟然只隔了一条极短的廊道。

  “就是这了。”青阳仙尊说。

  他示意席玉进去。

  道童将沉重的门打开,低眉顺目。

  席玉却没立刻进去。

  他抿了抿唇,仰首问道:

  “师尊不问我,为什么要将蛇妖带进归一元宗吗?”

  话音落下,席玉便勾着衣袖,略有些紧张地等待回复。

  片刻后,青阳仙尊声音响起:

  “那不是你养的宠物吗?”

  席玉懵住。

  宠物?什么宠物?

  他怎么不知道苍术是他的宠物?

  不等他发问,青阳仙尊便继续说道:

  “修者豢养妖物的习俗很早便有,我想你应该也是如此。”

  “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这个理由恐怕无法服众,委屈你在太极殿待上一阵了。”

  席玉一句话没说,青阳仙尊已经帮他把所有理由都想好了。

  这哪有不应的道理?

  席玉当机立断,镇定道:“是这样,多谢师尊为弟子考虑。”

  青阳仙尊眼底泛出浅淡的笑意:

  “那便进去休息吧,明日卯时记得来书房。”

  “弟子谨记。”

  席玉转身踏过门槛,朱门缓缓关阖。

  早在天色暗下来那刻,太极殿内便在各处点上了灯笼。

  青阳仙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口停留了片刻。

  微弱的光线照在他面上,愈发显得俊逸出尘。

  自席玉进殿后他便敛了笑,往日平静的面容显出几分冰冷。

  过了大约一刻钟,青阳仙尊这才转身离开,衣摆拂过台阶,纤尘不染。

  途经院子里的兰花丛,他淡淡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

  -

  窗外星子闪烁。

  席玉将油烛点上,手边放着看到一半的经文书。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了被独自丢到峦雨峰的苍术。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席玉又不免感到疑惑——

  苍术竟然真的只是蛇妖。

  难不成初见那天晚上看到的鼓包只是他的错觉?

  席玉不敢肯定,又不免感到头疼。

  他直觉苍术不是耐得住的性子,恐怕并不会乖乖待在峦雨峰,若是搞出乱子了算谁的?

  该不会是他的吧?

  就在席玉感到难办的时候,窗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嘶嘶”声响。

  这声音对于养了蛇妖做宠物的席玉来说,分外耳熟。

  他第一时间从床边跑到窗下。

  果不其然,一条腕口粗的黑蛇自夜色中冒出头来,赤金的眼瞳闪着幽光。

  席玉怕他被门口值守的道童发现,一把攥住蛇头将他抽了进来,然后狠狠关上门。

  期间蛇头还被关上的窗户夹了一下,声音不算小。

  席玉吓了一跳,回到床边后立刻把蛇塞进被子底下。

  门口果然传来道童的声音:

  “仙长,您出什么事了吗?”

  席玉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撞到手了而已,我自己会处理的。”

  道童应了声是。

  等待片刻,确认道童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后,席玉这才将黑蛇从被子里掏出来。

  黑蛇落地,顷刻便借着月光化为人形。

  一如既往的高大沉默,只是这次,苍术的脸上多了一道明显的伤疤。

  见状,席玉微微皱眉。

  他拉着苍术的领子强令人弯下腰来,冰凉手指摸上那道疤:

  “这是怎么回事?”

  苍术覆下眼皮:“老头,打的。”

  话音刚落席玉就捶了他胸口一下:

  “你傻啊?站在那挨打。”

  苍术顿了顿,没说自己一招将老头挥到几米开外的事情。

  他观察席玉的神色,见他隐隐有怜惜的意思,立刻福至心灵地低下头,按住席玉触到他脸上的手,接着偏头用唇蹭了蹭:

  “嗯,很疼。”

  席玉果然更着急了。

  他拿出玉容膏一点点抹在苍术的面颊上,嘴里还不忘骂人:

  “我说了让你藏好,你是当耳旁风的吗?”

  苍术凝视着席玉的面容,歪头想了想,扮可怜说:

  “他,太厉害了,我打不过,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