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口不断打开, 阵痛的剧烈程度也在一点一点增加,alpha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可仍然不敢跪实了, 怕妨碍胎儿下移的轨迹。

  痛痛痛!牧防一个从不言痛的铁血alpha,被折磨得久了, 也忍不住想要呻.吟。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铁血alpha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点做“母亲”的心情,他现在心里考虑的第一位不是自己的疼痛,而是...“不行啊...孩子生下来, 他, 他是没有防毒面罩的呀...他会死的...”

  是啊,工具袋里只有两片面罩, 顶多护季楹和牧防两个成年人的一时平安,那这刚生下来的小小婴孩该怎么办?

  这里可没有小婴儿尺寸的面罩。

  就算牧防把自己的面罩给孩子戴上,也毫无用处呀, 别说尺寸不合, 毒气泄露,即便尺寸是相合的,那么一丁点大的小鬼头,棉花般的小躯体怎么抵御得了剧毒的环境。

  成年人待久了都会有问题的。

  所以牧防有点动摇,或许,他不该这么快的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他也明白, 这根本不是快生不快生的问题,陷入这般境地, 小家伙貌似就只有死路一条的...

  “阿防, 别想那么多,先把孩子生下来。”季楹抱住alpha的身体, 让人的上身不至于摔倒,“宝宝的位置已经很靠下了,现在只能一鼓作气!不然你自己的身体也会有危险的!”

  “如果你不专心,抬头卡住,很有可能会大出血的你知道吗?乖,听我的,用力把宝宝生下来。”

  牧防却确实有些分心了,如果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活不成,而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大概真的会接受不了。

  那还不如不要把他生下来,反正他们也都是死路一条了。

  “别说傻话,”季楹扶着他的脸:“黄齐颜在路上,也许马上就来救我们了,你别自己放弃,我反正不会放弃你的!”

  “我还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还要对你好呢,现在还不到绝路!”

  其实呢,如果让季楹扪心自问,当下那个时刻,他和牧防心里的侧重点,的确是不一样的。

  alpha当时的脑子,当然是被身上掉下的这块肉占据。

  但季楹不是,他知道胎儿一旦脱离母体,落进这个被自毁程序的毒气包围的环境,是死定了的,但于他而言,牧防的死活更要紧。

  这孩子下来的快,急产本来就有极高的血崩危险,但如果拖着不生,不仅不会使情况好转,反而可能拖成难产,那就真要一尸两命了。

  季楹当然不可接受这种结果。

  想来,黄齐颜在外面,一定已经接到了悬窗救援失败的消息,一定也在为营救他们而伤透脑筋,奋力一搏。

  所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季楹怎么也是要先保住牧防的命的。

  呃...不过,在他知道了这个被他摆在次要地位的小崽子,事实上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崽子之后,不知要作何感想。

  可能结论还是不会变的吧。

  牧防被季楹抱着,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又一阵痛楚袭来,alpha不自觉地用力,而孩子也好像又往下移了些许。

  戴着防毒面罩的脸庞完全汗湿,汗水滴到眼角里,辣辣的刺痛。

  季楹的胸膛就在面前,他能听到omega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好像跟自己的心跳,是差不多快。

  看来季楹也很紧张,刚才季楹说要把自己留在身边,牧防就像深陷在阵痛的巨大苦水中,吃到一颗糖一样。

  因为痛苦的衬托,糖才更显得甜。

  可他对他们能活下去这件事,并不乐观,“...自毁装置,毒气只是第一步,等他们撤出去了,魏荀一定,一定会让人检测杀人灭口是否彻底...一旦,一旦发现生命体征,就会启动第二步,火攻...”

  alpha承受着产痛,说话实在勉强,“黄少...能来得及吗?”

  牧防说的是对的,自毁程序一般分为三步,放毒气,火攻,震动坍塌。

  只不过一般的杀人灭口,用到第一个步骤就灭的差不多了,只需坍塌后永久毁灭现场便万事大吉。

  可也有例外,放毒气未必铲草除根,那就启动第二步,火攻。把困在绝地里的人一把火烧掉,再行毁灭现场,那便是万万逃不掉了。

  一语成谶。

  撤离到古堡之外的魏氏家主,坐在自己豪华的专车后座,旁边还有他那被敲晕了尚处昏迷状态的败家儿子。

  看着所有的人逐渐撤出,那些价值连城的大件古董宝贝也逐一被运了出来,魏荀下令检测生命特征,看看塔里的两个人是死是活。

  这也是周里提醒他的,“别以为用毒气就高枕无忧,我说过,那个omega很难杀的,最好检查一遍,别被他侥幸钻空子。”周代表的金玉良言。

  这次魏荀就比较信任周里的话了,立刻让人用带出来的设备,检测塔里的生命特征。

  检测出来的结果,是那两个人还活着。

  魏荀冷笑道:“呵,周代表,还真如你所说,这个omega真难杀,放了毒气还可以存活。”

  那接下来当然是启动第二步,自毁装置的气孔中喷出火焰。从塔的外围慢慢开始灼烧,由外而内的吞并,直至火舌燃烧一切。

  咳咳咳,燃烧的气味已经涌进来了,呛得人咳嗽,还有烈焰的温度,倒是让这阴湿寒冷的铁塔温暖起来了些。

  牧防看到火光,已经有些脱力了,倒在季楹怀抱里,只是肚皮下的宫缩并没有减弱,仍然缩一下,胎儿朝下移几分。

  “...看来黄少是赶不及了。”季楹也看到外面的火光,但却只是释然的神情,靠着塔身的墙壁坐下来,也不再什么乐观悲观的表态,而alpha则是随着他的动作,也往墙边挪了挪,然后被人抱在怀里,一边说道。

  季楹又把人的肩往自己怀里搂进几分,“那你后不后悔呢,糊里糊涂的就要跟我一起死。”

  omega视线侧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铁笼子,笼子里休眠的大块头按理说也是属于魏氏财阀这边的一员吧。

  看来魏老头不这么想,自毁装置一启动,这犹如废弃边角料般的alpha就跟他们一同葬身火海了。

  牧防仰面朝天,隔着防毒面罩,隐约还能嗅到季楹身上的薰衣草味,alpha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不清了,可他要趁着最后一丝清醒,说一点如果到了人生尽头必须要说的话。

  “季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omega温柔地笑问:“什么事?”

  alpha意识不清地去拉季楹的手,把人的手握到一个靠近自己腹部的位置,“你不是他的‘干爹’,是他的...亲爹...”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可我不是在说谎...那个时候,你救了我,留我在你的庄园养伤,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好喜欢你了...我必须要留下一个孩子,所以我请你配合我,帮我一起制造一个孩子...”

  “然后我们说好了,各取所需,分开之后互不打扰,永不再提。...不过我现在说出来了,请你原谅吧...”

  这番话断断续续说完后,alpha就感觉到热浪把他们包围,力气也几乎被阵痛耗干了,意识在抽离,所以他都来不及抬一下眼皮,看看季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便两眼一闭,昏厥过去了。

  过,牧防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死就对了。

  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也没过多久,他又被剧烈的阵痛痛醒过来,眼前乌泱泱好几个人围着,但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看不太清。

  只知道其中有几个应该是在帮助他把孩子生下来,因而双手搁在他肚子上,用力地向下推。

  这才是毁天灭地的疼痛!

  alpha疼得眼冒金星,搞不清在苦海里挣扎了到底多久,直到一个巨物终于排出体外,痛楚才停下,他也彻底昏睡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alpha发现自己戴着吸氧的面罩,左手上打着点滴,看来他这一遭是很伤了些精神,这些医院里的设备,他可从来没用过。

  别说医疗设备,他长这么大除了疫苗外就没上医院打过针,平时感冒咳嗽都很少,想来如果是正常的医院待产和生产,肯定也会到这么大费周章的地步。

  想到这里,牧防刚适应了光线的视线下移,移到了自己的腹部。

  高耸的肚子已经平坦了下去,alpha先是心一惊,他已然习惯每日看到腹部挺立的模样,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可是一接触到这实景,还是懵了一下。

  遂恍惚着明白过来...他这腹中的胎儿,是真的已经降生下来了...

  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凑到视线正中,隔着氧气面罩,omega仔细观察人的状态,发现alpha应该是真的已经清醒后,也没有急着要说些什么,反而是按响了床头的铃声,寻床的护士过来后,又轻声询问产夫醒过来了,能喂他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么。

  牧防这是顺产,本来就没有生完不能进食的要求,只要人醒过来,呼吸机下掉,自然可以进水进食了。

  只不过量不可过多。

  这季楹自然有拿捏。他走到病房的另一头,那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大堆汤桶食盒,还有鲜花果篮,这时候alpha才蓄出一点额外的力气,看了看四周,发现他这间是单人病房,而且从装修风格看,是他平时产检的那家医院。

  季楹提了个汤桶过来,拧开顶盖,一股鲜甜的香气冒出来,是鱼汤的味道。

  omega又拿过一个精巧的小碗,还有配套的小勺,倒出半碗汤汁,然后轻手轻脚但又用足了力气地把产夫扶抱起来,靠在床头。

  “这是娜姐熬的鱼汤,她的手艺最好了,来,我喂你。”

  牧防从来没体验过身上这般无力的感觉。

  是的,是“无力”,普通的疲惫都还是能使出力气的,可他现在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想跟季楹说两句话都说不了。

  而omega好像能看穿他心事似的,一边用勺子舀起一小勺汤汁,轻轻吹凉,喂到他嘴边,一边笑说:“生完宝宝是这样的,身子亏,所以从现在开始坐月子,好好补补。”

  其实季楹表现得与往常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就是眼神更柔情了,他的一双桃花眼本来就看谁都深情,现在更是感觉拉丝。

  牧防能感受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乖乖张开嘴,抿掉omega喂到嘴边的鱼汤,嗯,尝到嘴里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鲜甜。

  “那边还有水果,等下再切给你吃。”

  季楹从火场里出来,当然是没有时间也分不出闲心来准备什么吃食的,桌面上的汤饭花果,都是他通知戴安娜和自己的经纪人露比,拜托她们送过来的。

  而季楹本人,从他们被营救出火场到现在,一直守着牧防,一步没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