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到家后,问了爷爷才知道宣淑清确实是临时说的要来参加。
不过开家长会的消息老早便在班级群里通知，而班级群他爸他妈都在里头，宣淑清知道很正常,可偏偏人都到了C市，才告知江爷爷就十分奇怪。
过于突然,江时也是猝不及防,心里难免乱糟糟，吃完饭静不下心，索性去后院逗兔子。
长大的兔子吃起正经的普通胡萝卜,嘴巴吧唧吧唧倒是吃的也乐,捏捏兔耳朵，江时抬眼瞧着天,临近五月，C市快要步入夏天，白天又开始长起来。
这会天还是亮的,迎面的风里夹了点燥。
等再过两个月,便会有蝉鸣开始陆陆续续闹一整个夏天，街头巷尾成片的绿荫和人民公园底下乘凉下棋的人，冰镇的汽水以及黏腻汗湿的T恤。
转眼，他来这座原先只存于童年记忆的城市就快一年了，而认识池然，也将近八个月。
时间过的是真快。
兔子还在欢快地嚼着胡萝卜,啃完了才用毛茸茸的兔脑袋撞他手，江时把肥嘟嘟的家伙拎起来,弄回了窝里,满手心的兔毛，他去边上水龙头下冲了冲,才上楼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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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八点结束，群里发了通知，班主任最后一句，感谢各位家长的参加。
江时早早洗了澡，和池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池然这会是一个人在家。
【池然：妈妈刚给我发消息结束了。】
【江时：我们也是。】
【池然：今天我被霞姐当着全部家长的面表扬了，我是进步特别快的那一批。】
【江时：这么厉害？那阿姨给你奖励吗？】
【池然：有！妈妈说回来给我带龙虾汉堡，我们家楼下那家汉堡店，不是连锁的，但是味道特别好。】
池然成天到晚都是吃吃吃，江时都习惯了。
【江时：又幸福了，然然。】
【池然：哈哈哈哈。】
【池然：对了，你妈妈明天什么时候走啊？还去图书馆吗？你要不要陪你妈妈啊？】
【江时：不知道，没问。】
【池然：好吧，那明天再看，江时，要不一会等你妈妈回来，你旁敲侧击一下，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想了一个晚上，有点害怕。】
【江时：怕什么？她就算对你有意见也没关系。】
【池然：...你别吓我。】
江时话有些顺嘴了，主要不止池然，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想，他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毕竟太反常，可又实在想不出哪里露馅，单凭爷爷说的那些不至于让他妈怀疑到这上边。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为什么？江时只能庆幸，好在池然没往这方面想，可脑子里念头刚过，紧接着池然发来的消息，让他眉心跳了下。
他点开来看，是一张截图，脸上彻底没了仅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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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然心跳扑通扑通的，大脑成片的空白，捏着手机有些呼吸不畅，感到慌乱。
刚才和江时聊天的时候，池妈妈已经结束家长会，他让妈妈给他带汉堡，妈妈答应了，可后来又过了会突然回了消息，说是要晚些回来。
池然自然是要问的。
池妈妈才发来消息，话里也是意外，说在班级门口碰上了江时妈妈，两个妈妈不认识也从没见过，江时妈妈主动自我介绍，邀请她去喝杯茶。
池妈妈当然答应了，毕竟两个孩子关系好，和江爷爷也有过交集。
只是池妈妈坦坦荡荡去，池然彻底乱了，江时妈妈能找他妈妈聊什么，还有放学那会江时妈妈看他的眼神和表情，这会池然也终于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性。
【池然：江时，我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江时很长时间没回，池然的慌乱便越发铺天盖地，独自对着手机都要哭了，总算对面拨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镜头里江时的脸出现时，池然就绷不住了。
“...你先别瞎想。”
江时实际上大脑也是一团乱麻，第一次他接池然的电话犹豫了很久。
池然的截图一发过来，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结果，他妈不是个会找人谈天叙旧的，而和池然妈妈需要沟通，除了知道他和池然的关系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
他倒是没关系，知道就知道了也无所谓，他决定的事他妈也别想拉回去，可池然不一样，池然的父母会是什么态度，要是池然父母坚决不同意....
镜头里池然慌得直挥手，把江时注意力拉回来。
池然在害怕，江时看出来了。
“...你爸爸在家吗？”他问。
池然点点头，爸爸已经回来了，可不明白江时忽然问他爸爸干嘛。
【江时，我们是被发现了吗？这算不算被迫出柜啊？】
事情都到这，江时总得给池然打个预防针。
“可能。”
池然瞪圆了眼睛，眼眶都红了。
【那怎么办？】
“...你爸会打你吗？”江时轻声问。
【不知道。】
池然是真不知道，毕竟喜欢上男的可不是小事情，爸爸以前是没打过他，可是这次就未必了。
【那你呢，你爸爸会打你吗？】傻乎乎问回去，六神无主已经。
“我爸又不在，不至于。”
【那爷爷呢？还有你妈妈也好凶，江时，我好害怕。】
“还不一定呢，万一不是我们不是瞎想了。”
与其这么说着，池然要吓哭了，江时试图往别的方面引，池然偏偏敏感的很。
【万一是呢？】
万一是的话，江时看着池然，心里一番剧烈挣扎，还是松了口。
“先看你爸妈态度吧，要是叔叔阿姨很强硬...都要动手打你的话，你就说知道错了，你改，他们让你干嘛你就干...”
【不要。】
池然用力摇头。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江时听他这么回答，鼻子泛酸，“你不怕啊挨打啊？而且又不是真分，干嘛上赶着找揍，就哄哄你爸妈。”
分手他是肯定不会跟池然分的，可池然父母要是真态度那么坚决，就算池然哄得了一时，家长也不可能不采取措施，这是他不愿意那么早被两家父母察觉出端倪的原因。
路衍的事已经很好的证明，他们现在还不够独立，没那个能力自我做主，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没必要，所以能瞒着尽量瞒着，结果没想到最有可能出岔子的还是他这边。
江时头疼的要命，安抚着池然，想对策。
只是越想越觉得无解，甚至越笃定他妈的目的，毕竟太像他妈的风格，够狠够直接的，直接找家长摊牌那是一点机会不给啊，要不是池然父母跟一般严厉的父母不同，这要是被发现了指定得挨顿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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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八点一点点划到将近十点，池然微信上问了妈妈，得知妈妈快到家，人已经彻底慌了，和江时挂断了视频，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可在池妈妈到家后近乎苍白和复杂的神情下，彻底没法侥幸。
“宝贝，爸爸睡了吗？”
池然点点头，刚才江时问爸爸会不会揍他时，他没忍住去看了眼，主卧已经熄灯，爸爸早就休息了。
“嗯，那妈妈洗个澡，一会去你房间聊聊。”
池然没敢直视妈妈眼睛，不自觉便揪紧了T恤，既是慌张害怕又觉得羞愧和无助，心里都要崩溃了，忽然脑袋被摸了摸。
他一愣，抬眼时妈妈在对他笑，还是那么的温柔。
“没事的，宝贝，妈妈就和你聊一聊，我们好久没谈过心了不是。”
池然泛白的手指被妈妈温暖的手心盖住，一点点松了力道，池妈妈才想起什么，“汉堡给你买回来了，放餐桌上，你去吃会，吃完回房间等妈妈好不好？”
池然慌张的心被妈妈安抚许多，再次点了点头，等妈妈回了房间，他去了餐桌边上，给江时发消息。
【池然：妈妈应该知道了。】
江时好一阵没回，池然估摸着时间，江妈妈估计也到家，不知道江时怎么样，可现在这个关头，他压根不敢给江时弹视频，味同嚼蜡的吃掉了汉堡，回房间刷了牙。
池然没等多久，池妈妈推门进来，他从床上爬起来，规规矩矩坐到了床边。
池妈妈也坐下了，她穿着一身丝质的睡衣，简单素净的花色，是池然过年去江时那带回来的礼物，天气暖和过来池妈妈便经常穿着。
池然看了眼妈妈，低下头没忍住先掉了两滴眼泪。
“妈妈还什么都没说啊，哭什么呢，宝贝？”
在池然的记忆里，妈妈永远都是温柔的，这会也不例外，抽纸巾耐心的给他擦眼泪，池然觉得好像忽然没那么害怕，只是有点愧疚。
不是因为喜欢上江时这件事而愧疚，喜欢上江时他不后悔，只是因为妈妈的难过而觉得愧疚，他没看过妈妈先前那样的表情，可就算妈妈心里应该不能接受，第一件事还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害怕而安慰他。
“不哭了啊。”池妈妈看着池然，心里也难受，“今天小时的妈妈约我出去坐了坐，跟我说了点事，妈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可能有什么误会，所以想问问你。”
话语顿了顿，再开口便有些艰涩。
“你和小时...在交往吗？”
交往两个字，是池妈妈对于池然的尊重，池然泪水顷刻间又落了下来，被再次温柔的抹去，他看着妈妈，还是点了点头。
池妈妈脸色苍白了些，半晌才讷讷道：“这样啊。”
池然心里酸疼酸疼，忍住哽咽去摸妈妈的手，被妈妈托住手心，握紧在怀里，安抚地拍了两下，和小时候无数次池然受到委屈或者伤心难过时，总有那么双手轻轻拍着他，让他曾经觉得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害怕，不管他干什么，身后都有妈妈支持他。
可池妈妈这次沉默了好一阵，抓着池然的手都微微出了些汗，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池然泪水氤氲的眼睛，说。
“宝贝，可以和小时分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