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柔软的声音像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安室透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 眼前的女孩是一丝一毫的喜欢对他都没有。

  在这样意乱情迷之下还能如此的保持冷静,他的沉迷在她眼前是不是如野兽般丑态百出?

  “该死的,你都学了什么啊。”

  金发青年暗骂了一声,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黝黑平静,如同勾魂的女妖, 黑色的碎发粘连在白皙的脸颊, 嘴唇红润, 美的惊心动魄。

  他目光不舍得移开一秒,喉结不自主的滚动,他伸出手掌轻抚过去。

  早川花英眼睁睁看着那双蓝灰色的眼睛, 从迷乱的情-欲中抽离,清醒。

  失败了……

  但一点也不意外, 不愧是组织的波本。

  如果波本这么轻易就会被她摆弄,想必早就不知道因为泄露情报, 被琴酒杀死多少次了。

  早川花英意兴阑珊的想要把人推起, 然而, 他们呼吸交缠,近在咫尺的蓝灰色眼睛涌动着晦暗。

  在那双充满了未知与危险气息的眼睛注视下, 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拨开黏在脸颊上的碎发, 带来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战栗, 早川花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此时的她, 就像被蛛网粘住的蝴蝶, 那只手就像蜘蛛在对食物进行最后的打理。

  “你是在怕我对你动手吗?”

  安室透暗哑着声音, 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悲哀。

  他像轻擦珍宝一样, 拨开那几缕碎发,却被手底下的女孩误以为他要动手, 畏惧的发抖。

  早川,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给他吗?

  早川花英猛地推开了身上的男人。

  该死,她不想再陷入这种奇怪的氛围里了。

  安室透顺着力道退开,眼看着早川警惕的靠在摩天轮的车厢,下意识收拢了下衣领。

  安室透目光不由自主因早川的动作移到那纤细瓷白的脖颈,刚刚他就在亲吻着那里,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亲吻的太深入,时间又太长了。

  这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冲动,在他想退开,不要伤害到早川的时候,却被她鼓励般重新拉下。

  这让他怎么能冷静?

  “早川,你知不知道,要想让一个男人真正意乱情迷,只是这样还不够的。”

  早川花英:“……”

  金发青年如挫败的败犬般,自嘲的笑了一声。

  最终没有把过分的话说出去。

  早川,你知不知道,像他,或者琴酒,任何意志力坚定的男人,哪怕在射–精的时候,都不会把不该说出的话说出去。

  摩天轮的车厢缓缓下降,安室透认真又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女孩,“早川,我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的,但不是现在。你不用这样做。”

  早川花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嗤笑一声,“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

  “今年,明年?还是五年后,十年后?我死后?”

  “早川!”

  安室透打断了这过于自暴自弃的语气,“早川,你就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吗?重点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你不用去找那个人报仇,你也不用再在这个危险组织里完成横滨政府派发的任务。你也不用……”

  安室透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出让他分外清醒,又分外心伤的事实,“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和我周旋。”

  “不管怎么说,我的待遇还是比琴酒要好的。”

  安室透忍不住自嘲,早川被琴酒强压着约会时,那双眼睛,完全是看傻X表演的死鱼眼(情敌滤镜)。

  至少,早川没这样看着他不是吗?

  不,一想到那双沉静的眼睛,毫无感情的看着他沉迷在欲望中,他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在早川眼中一定是万分丑陋。

  摩天轮缓缓靠近地面,安室透看了一眼外面,问,“还要再坐一圈吗?”

  早川花英盯着没有因为

  她耍了他,愤而暴起反而散发着伤悲的男人,摇了摇头。

  “不用了。”

  刚刚之所以再坐一圈,不过是想既然这人说喜欢她,那她对他来说一定有巨大的吸引力,想试试这人在情-欲中是否脑子还在线,结果发现,嗯,脑子没出走。

  两人下了摩天轮,没有回到白色马自达上,反而沿着马路散步。

  早川花英沉默的思考着,波本给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有些茫然,仇人死了,她到底该干什么?

  回横滨念书吗?

  不,她还不知道爸爸真正的死因。哪怕那个凶手已经死了,她还是想知道,爸爸到底为什么会死。

  她有一种直觉,直觉那不是什么好答案。

  她不敢碰触,又想要碰触。

  现在波本完全跨过了她追寻答案的过程,直接给了她结果。

  杀害她爸爸的凶手,早就死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川花英喃喃的问。

  安室透沉默选择说了极具诱导性的真话:“一个政府高官。”

  涩泽龙彦是准超越者,在没有超越者的日本属于国宝级人才。

  这也是不管他造成多少起谋杀案,政府官方始终都在保他的真正原因。

  遥远太平洋中,不为人知的异能力者大战,最终由七位超越者强行结束。

  这种如同异世界小说般的剧情,在他们世界是现实存在的。

  所有国家对这场战争全部选择了沉默。

  民众被瞒在鼓里,异能力者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都市传说。

  涩泽龙彦,当然是政府高官。

  “他因为背景深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都会被深厚的背景压下。他随心所欲的伤害任何人,只要他想伤害。你的养父,早川先生就是经历了如此遭遇。没有理由,只是因为那个人想,而且那个人能做到。”

  “最终,那个人还是死于他这份随心所欲之下。据我调查,当时他是找到了新的猎物,他在去狩猎的途中失踪了。自此,六年过去,没有人知道那个新的猎物是谁,也没人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被他想狩猎的猎物反杀。”

  “终日打燕反被燕啄了眼,这算不算天理昭昭,恶有恶报?”

  “早川,那个人死了。”

  早川花英听着波本认真阐述的声音,就像听一份政府大厅正在汇报的报告。

  她有些走神,是啊,那个人死了。

  她不需要报仇了。

  她确实如安室先生所说,不需要留在组织了。

  她要回横滨吗?

  她不知道。

  政府高官,哪里的高官?横滨的高官吗?就算她确认了又能怎么样?和包庇他的政府作对吗?那太傻了吧。

  这个国家本来就没救的。

  世界上最大的色情产业国,虽然号称卖春非法,但相关的色情产业链却泛滥出花来,女孩因为金钱,轻而易举就能走了歪路。这甚至有些都不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是社会逼迫她们的选择。

  同样,这个国家帮派合法,只要帮派好好缴税,政府甚至会和他们合作。

  底层百姓生活的困难,越发显得那些心甘情愿为人民而死的警察可贵。

  更多的难道不是像长野那些黑警一样,金钱就可以轻易收买,甚至因为懒政,懒得调查而轻飘飘的对案件放过。

  这种现状不止存在警察,其他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IT技术员甚至会把难题交给60年后的程序员,只因为“60年后的技术进步,肯定能解决现在的难题吧”这种可笑的理由。

  仇人死了,她……能做什么?

  早川花英茫然的走神着。

  难不成,真的像波本说的那样,回去念书吗?

  遵循早川爸爸的嘱咐,好好生活,不要因为对外界失望,而放弃希望。

  在发现她的朋友不止是加入港口黑手党的中也,还有一位水鬼一样的少年后,早川爸爸对她的状况操碎了心。

  “那个人是那位干部吧?”

  早川爸爸看着一路跟随自己女儿回来的,总是披着黑西装,脸上,手腕上缠着绷带,远远看去,阴郁又危险的少年。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

  太宰治,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恐怖。

  这个人是政府的重点关注对象,对于这个犯罪档案都快比人还高的少年,传说很多。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就是,这个人始终在追寻着死亡。

  早川慎太郎见到这个少年第一眼,他就发现,这个少年眼中一片荒芜。

  这样的人,怎么能接近他的女儿?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会是因为曾经的“羊之王”吧?

  他警惕的看着那个少年毫不在意的和他的女儿告别,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对他的敌意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种无视,是身为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傲慢。

  “花英酱,你和那个人是朋友?”

  少女时期的早川花英非常烦恼,“才不是。他就是来找我茬的!一天天闲的,肯定是嫉妒中也和我关系好!”

  嗯,她也曾经被双黑羁绊洗过脑呢。

  早川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给自己女儿的课程加了生命重量。

  去热爱生活,哪怕生活中充满着不幸。在淤泥中努力,也会开出洁白的花,那是生命的片刻美好,为了那份美好,也不要放弃,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未来,无限的可能。

  死亡只会归于虚无。

  现在想来,早川爸爸是怕她和太宰治走的太近被那个自-杀狂影响了吧?

  太宰治总也死不了,她要是自杀,那估计轻易就会打出GG。

  不要放弃生活。

  哪怕茫然毫无目标,也要好好生活。她可以养一阳台的花,或者养一只宠物,当她不得不承担起其他生物生命重量的时候,她就不能轻易放弃。

  这是早川爸爸告诫她的话。

  所以,她真的要回横滨吗?

  就这样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