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Black Widow酒吧出来, 安室透拉开车门回到车上。

  车内气氛有些奇怪。

  目光从嘴角带笑,手肘搭在车窗,手背托腮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萩原研二身上扫过, 安室透又抬眸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后视镜中早川花英半侧脸盯着车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安室透目光微沉, 打破了气氛奇怪的沉默, “资金已经交给琴酒, 他说会算在早川和one你们身上。one你的代号初步考核,由我来进行。”

  早川花英转回头,有点意外, “我也有的吗?”

  “当然。”安室透说,“每次任务, 只要参与了,都算的。”

  “哪怕我什么都没做。”

  “哪怕你什么都没做。而且, 早川并没有什么都没做, 不是有在帮我们留意不要让外人过来吗?”

  早川花英轻笑了一声, 这种看门的活,谁都能做吧。不过她倒是因波本的话若有所思, 怪不得波本之前一直说, 他会带着她。

  从长野开始, 波本就希望她和他绑定, 不让她单独接触组织的任务。他是想这样带飞她吗?不用手里沾血, 不用做不愿做的事?

  但这样被带飞, 在组织里, 名声肯定不会好吧。

  早川

  花英没有再说什么, 萩原研二还是那副看起来非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单手一直在摆弄手机。

  对于现在诡异的气氛, 安室透握了握方向盘,

  “我们去吃晚饭。”

  “好诶。”萩原研二终于抬头,很有兴致的问,“你请客?有大餐吗?”

  安室透轻笑,“大餐那环境你喜欢?大餐没有,只有街边小店。”

  说着,安室透就开车去了一家主食是各种烤肉的居酒屋。

  雪花牛肉在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带来阵阵油脂烤熟的香气。

  炭火的热气,蒸腾的早川花英脸颊微热。

  安室透端了三杯加了冰的气泡水过来。

  萩原研二瞧了一眼,笑了,“喂,居酒屋不喝酒,真有你的。”

  安室透没好气的说,“我请客,听我的。”

  早川花英摸着冰凉的玻璃杯外壁,安静的过分。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一边交谈,一边频频看向对面安静吃饭的女孩。

  他几次想张口把话题引过去,让早川和one能熟悉一些,但是这两人明显看起来都不配合。

  萩原本身就是个社交达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易活跃气氛。

  早川……安室透想了想,早川如果想的话,她其实也可以很健谈,虽然聊天通常目的性极强。

  “……”

  安室透回想了一下,他和早川的聊天,居然真的是试探居多。

  横滨租界回来之前,他们互相试探。

  横滨租界回来之后,他不试探了,早川因为不信任他,每一句话都没有放松。

  内心像加了柠檬的泡泡,酸酸胀胀的,安室透看着闷头埋在碗里,安静吃饭的女孩,头顶的黑发在灯光下映照下有一层淡淡的光圈,显得乖的不得了。

  也让人心疼的不得了。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伸手摸上那头顶,告诉她,真的不用那么辛苦。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

  “好了,吃完我送你们回去。”

  安室透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长时间在烤肉店,外套上都被沾染了烧烤的味道。

  早川花英双手握着气泡水的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已经化掉,巴掌大的小脸,鬓角旁的黑发黏贴在脸颊。

  黑发愈黑,脸色在灯光下愈白。

  目光呆呆的,好像在神游,像个安静的娃娃。因为他说回家,才仿佛被叫回了魂。

  安室透深深看着女孩一眼,好吧,他最好先解决one这边。

  早川花英被送回了公寓。

  车里只剩下萩原研二。

  “one,你今天过分了吧。”安室透说。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那双紫色的眼睛在夜色下有些阴郁。

  “你又想让我怎么样呢,降谷。”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之前冷酷的制定计划的是你,怎么,现在后悔了?”

  安室透:“……”

  “今晚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盯着那个女孩。”

  萩原研二摇下车窗,手肘搭在车窗,低头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怎么,你喜欢上她了?那确实是个美人。”

  “one!”

  安室透略显严厉的打断了萩原研二轻浮的口吻。

  萩原研二低笑了一声。

  烟草的味道顺着车窗往外飘。

  “你瞧,哪怕你生气,也在叫我one。我这辈子警察证件上的名字都会是泽田真一……”

  “别想这个!one!”

  安室透皱眉,焦急又严厉的再次打断了萩原研二。

  这是他们最难摸索出来的一条死亡机制。

  那就是,他们本人不可以认为他们自己是原来的人。

  one绝对不能想,自己作为萩原研二这个名字存在。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触发机制的。”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他仰头叼着烟,“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吗?”

  “不是见过了那个外号‘五元神’的高天原神明了吗?”

  “喂,降谷,那人一身运动服,看着就像个高中生,让我相信他是神明,也太难了点吧。”

  “但只有他给了我们正确的答案,不是吗?不是诅咒,是世界意志。你们逃脱了死神的追杀,世界意志不允许你们活下去。”

  安室透停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不应该那么对待早川。”

  “两次濒死,十六次重伤,轻伤不计其数。这是two酱最开始那一年为我受的伤。他那一整年不是去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萩原研二咬着烟,“当我看见two酱浑身血的进到ICU,我就在想,为什么我没在那场爆炸中直接死掉!我死了,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事!”

  “超级搞笑有没有,我就算呆在家,周围什么危险物品也没有,房顶居然会塌。当时two酱被砸的吐血,那口血正好吐在我脸上。那一瞬间,我是真想死的。”

  “降谷,你后背最长的那道疤,不也是因为我留下的吗?”

  安室透无言以对。

  死亡预言信里,四个人,萩原是被世界意志针对时间最长的。

  最开始的一年,是最残酷的一年。

  一开始还只是掉花盆,掉广告牌,电线漏电之类的意外。

  到后面,在家里什么危险都排除掉,也会遇见楼顶或者地面突然坍塌,附近工地的吊车失控对着窗户砸过来。

  所有人都精神紧绷。

  直到找到一位,据说是高天原剩下的最后一位神明,名叫“夜斗”,总是穿着运动服,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男孩。

  他给了他们舍去名字,舍去身份的建议。

  说只有这样才能瞒天过海。

  欺骗这个世界的意志。

  “这个世界是由信仰聚集的世界,很脆弱呢。世界有它自己的法则,为了保护自己不会崩溃,它会竭尽全力消灭影响它稳定的因素。该死的人没有死去,对法则来说,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运动服神明要了五日元,给出这个答案后,潇洒的挥手离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是自那时候起,萩原研二正式改名“泽田真一”这个假名。

  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课萩原研二的档案因“殉职”彻底封存。警察厅警备局警届企划课增加了一位名叫泽田真一的新人。

  “给我一根。”

  安室透对旁边的萩原研二伸出手。

  萩原研二笑了一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递给安室透。

  “你现在身上都不带烟了吗?”

  安室透:“……很少抽了。”

  精神压力大的时候,烟草确实能缓解压力。

  但是……烟还是少抽比较好。

  “不会是因为你现在在养孩子吧?”萩原研二笑了一声,“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应该感谢她。因为two酱还好好的活着。”

  “哪怕经历那么多,two酱还那样一点都没变,真好啊。”

  “不过……也就这样了。降谷,你别试图说服我。”

  安室透无语:“什么养孩子啊……”

  “那个女孩啊。对了,你已经确定是她了吧?我被那个组织关的太久了,外面的情况都不清楚。内务省你申请的那份报告通过了吧?里面都讲了什么?”

  “……一个不幸的故事。”

  金发青年咬着烟,蓝灰色的眼睛在夜色和烟雾中,缓缓讲述了一切。

  一个女孩家破人亡,人生彻底被毁掉的故事。

  *

  早川花英回公寓后先闻了闻身上的衣服,满身的烤肉味,她迅速换下衣服,洗了个澡。

  今天烤肉中途,one去过一趟洗手间。

  回来时,掀起蓝色门帘布,对波本举手打招呼的一刹那,她总觉得眼熟的不得了。

  早川花英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皱眉。

  到底是哪里眼熟?

  她后半段时间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

  “……”

  一

  般她眼熟都是因为记忆中动画情节,泽田真一这个名字她没有印象。

  不会是哪个三选一死了的炮灰吧。

  不对,动画里和警察相关的剧情她大部分都记得。

  不管警察是凶手,还是受害人。

  难道说,是像之前龙头抗争真正发生时候她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

  这个泽田真一也是?

  早川花英用毛巾胡乱擦了下头发,仰躺在床上。

  算了,现在想不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灵光一闪就想出来了呢。

  忽然,早川花英坐起身。

  萩原研二。

  那一幕,她感觉特别像警校五人组和几个女生一起联谊时,萩原研二因为送个老先生晚到,掀起帘子的一幕。

  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泽田真一的时候,就觉得这人长的像萩原研二。

  但他说,他叫泽田真一。

  早川花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