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到那个人之后啊一一”

  早川花英拉长了声音感叹, “那等待的过程就让我做点事吧。”

  “这是个犯罪组织不是吗?人口-交易,用人做实验体,肆无忌惮的放置炸弹, 丝毫不在意是否会造成大规模伤亡,甚至……拿着狙击枪, 非常随意的在这个国家, 东京这个城市, 明目张胆的狙击目标?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警察,一定会被气死。”

  安室透:“……”

  基安蒂和科恩那两个确实够嚣张,够气人, 就是准头不怎么样。

  “早川,你不是警察, 只是横滨国立大学,休学还未毕业的学生。如果早川你想当警察, 毕业后参加国家一类或者二类甲级公务员考试, 报考警察学校完全没有问题。”

  早川花英:“……”

  波本今日份劝学+1 。

  救命, 波本啊,虽然你是公安警察的线人, 但你最根本的目标不是从这个离职就逝世的组织活着离职吗?

  干嘛这么兢兢业业, 劝她赶紧回归正常生活。

  安室透看着早川花英无语的表情, 低头笑了一声。

  早川当然不会回去。

  每次她都是不以为然的拒绝, 因为在早川看来, 目前是难得的获取功绩的机会, 她宁可休学, 也不想放弃。

  不过, 有目标总是好事。

  他无法想象那双一直闪亮执着的双眼只剩下迷茫。

  他要一辈子都隐瞒早川这个真相吗?

  他曾经看过隔壁国家的一部电影。

  那是一个因疾病后半生都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写过的一个故事,经过改编, 最后拍摄出来。

  很多年前,在一个偏远又贫穷的地方有一名盲乐人,他有一份秘方,据说能让盲人见到光明。

  那份秘方被藏在了琴里,盲乐人的师父告诉他,只有

  弹断一千根琴弦,他才能从琴中取出秘方,那样才会管用。

  那个盲乐人就这样弹啊弹,从少年弹到白发苍苍,最终他终于弹断一千根琴弦,将秘方取出来,让药店抓药的时候,药店的伙计告诉他,那只是一张白纸。

  盲乐人这才知道,他被自己的师父骗了。

  他的师父说:“我这里有一张从我师父那里继承的秘方,据说只有弹断八百根琴弦,拿出来就能见到光明,我弹啊弹,弹断了八百根后发现,原来我记错了,应该是一千根。所以,徒弟,你要弹断一千根。”

  弹断一千根的盲乐人崩溃的躺在地上等死,他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骗局中吗?根本就没有药方,他根本就不能见到光明。

  远处,他收的同样是瞎子的徒弟声音远远的喊他,盲乐人忽然醒悟,他还有一个徒弟,那还是个孩子。

  他不能就这样颓丧下去,那样,那个孩子会活不下去的。

  最终盲乐人对他的徒弟说了和他师父同样的谎,“孩子,我这里有一张药方,它能让你重见光明,但你必须要弹断一千两百根琴弦,没错,是师父我记错了,我师父之前说的应该是一千二百根,所以徒弟,只要你弹断一千两百根,你就能看见这个世界了。”

  这是一个非常让人悲伤和绝望的悲剧故事。

  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药方,也不可能让瞎子见到光明。

  那句一辈子的谎言,不过是师父代代传下来给徒弟活下去的希望。

  安室透其实有在想,要不要始终都不告诉早川,那个涩泽龙彦究竟是谁,究竟在哪,让早川一辈子都追寻那个失踪的人,一辈子抱有希望会不会才是更好的选择?

  但……那样对早川未免太残忍了。

  可安室透又怕,怕早川茫然无归依的双眼,怕她的仇恨无处安放,最终选择自我解脱。

  因为早川是那样的爱着她的爸爸啊。

  他甚至不敢让早川去恨他,如果早川恨他就能解决一切,他一点都不介意让早川恨他一辈子。

  但恨他和恨自己其实没有区别。

  早川是那样聪慧的女孩,怎么可能被这点蒙蔽。

  她不会恨他,只会绝望的觉得,一切要是没有开始就好了。

  但最开始的善意,不应该因为一个恶人就被否认,被辜负。

  安室透忽然用手捂住脸,他都做了什么啊。

  “这就是你的计划?”松田阵平听了降谷零的计划后挑了挑眉,“波本,你只是因为一个横滨人就这么敏感吗?”

  松田阵平只有在看不惯降谷零手段太过分的情况才会叫降谷零波本,这是在提醒他,你现在这幅恶人嘴脸,已经和那个犯罪组织的波本毫无区别了。

  降谷零摇头:“这个计划我早就有想过,但是一直都没有执行。那个预言异能力者我们始终没有找到,让预言失去效力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那个预言变成假的。一旦预言者对于自己的预言产生怀疑,那预言就没效力了。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预言异能力者,你们有想过,她这时候加入组织的原因吗?”

  “你怀疑她会成为组织的助力?”诸伏景光问。

  “没错。”降谷零说,“翻一翻警视厅这些年的结案报告吧。有多少起复仇引发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如果她的目标是借助组织的手复仇,那组织得到一个预言异能力者那不是如虎添翼?”

  最开始辜负那个预言信善意的就是他。

  哪怕他已经怀疑过,那女孩就是寄预言信的人,却还是选择欺骗她,把她彻底隔绝在组织权利之外。

  他当时还觉得,那对那个女孩来说是最好的。

  让她不要双手沾上血,不要成为一个万劫不复的恶人。

  他的想法现在看来,太过傲慢和自以为是了。

  早川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他的良心上插刀,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他究竟以多大的恶意去猜测一个无辜的女孩。

  但……

  安室透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但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应该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如果那个人不是早川,那么他现在面对的将是拥有预言异能力,和更加强大的组织。

  他对早川的欺骗还有伤害已经造成,甚至他现在依然不能承认自己是降谷零的身份。

  从他计划制定,再到实施全部和公安那边打过报告。

  这是公安获得批准的计划,现在只能继续执行下去。

  再多的懊恼与愧疚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在关键的是,涩泽龙彦究竟在哪。

  虽然各个方面都证明,那个失踪了的准超越者很可能已经死了,但总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或许,他可以和武装侦探社合作。

  在找到那个准超越者,真正确认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到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和早川说吧。

  话说,准超越者,真的那么轻易就不明不白的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吗?

  “安室先生。”

  早川花英的声音打断了安室透的沉思。

  他抬起头,看见女孩看了眼时间,“我们回去吧。”

  安室透:“你明天还要去找琴酒吗?”

  早川花英想了想:“他又没说让我离开,我就这么直接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最主要的是我还是想尝试追踪下组织的武器库线索。”

  “一定要武器库吗?组织旗下投资的药企不行吗?”安室透问。

  早川花英笑了:“安室先生,你在装傻吗?”

  安室透:“……好吧。我知道了。”

  药企当然不行。

  东京官方对横滨政府施加压力的理由就是,未知恐怖组织扫射东京塔。

  药企上哪整武装直升机?

  就算真能整来,扫射东京塔是能让药企灵感爆膨,研究出新药吗?

  早川花英在回到酒店房间之前忽然盯着波本看了好一会儿。

  “?”

  安室透被早川花英看的有点奇怪。

  “没事。”

  早川花英笑了一下选择回到房间,“晚安,明天见。”

  波本都直接找过来了,肯定不会半夜跑了,当然明天见。

  酒店房门缓缓关闭,安室透有些烦躁的撸了撸额前的金发,也回了房间。

  波本变化是真的大。

  从横滨租界回来,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今天来找她,在她面前,和在琴酒面前也是两种样子。

  在琴酒面前和过去那个看起来非常变态的波本很像。

  在她面前的……好吧,刚刚在广场散步,波本情绪不太对,好几次她都看见,对方的目光太哀伤了。

  那种哀伤又过分温柔的目光让她仿佛幻视捡到浑身是伤的“哈罗”时候的降谷零!

  什么鬼啊!

  她才不是满身伤痕的小狗!

  不需要那种目光啊!

  而且,那个零的日常不是被许多人吐槽胡编的吗!

  真是见鬼了。

  波本不会是脑补出什么狗血大戏了吧!

  早川花英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特别不妙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失去控制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就像一艘自动驾驶的轮船,在黑夜中即将撞上冰山,而她却只是在酣睡。

  有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预感啊!!

  早川花英又胡乱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晃了晃脑袋,扑进被窝。

  嗯,休息好,才会精力好。

  又不是明天就世界末日了,想不明白的早晚会想明白。

  而且,如果明天□□末日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早川花英呼呼睡了一夜,安室透在新开的酒店房间中,一直在调查和整理关于涩泽龙彦的资料。

  第二天。

  早川花英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安室透蓝灰色的眼睛眼白处布满血丝,“我说,安室先生,您是想猝死吗?”

  这是多久没睡才能把眼睛熬成这样。

  昨晚过于昏暗暖黄的灯光,让她根本都没发觉。

  今天处在大白天自然光之下,一下子就一目了然了。

  安室透打了个哈欠,他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了。

  但是……涩泽龙彦的情报是他最近才调查出来的。他必须时刻追逐。

  应该说,自从内务省关于“龙头抗争”的绝密资料对他敞开后,他就一直在调查那位准超越者。

  他当时的想法非常朴素,准超越者的身份绝对不能是挡箭牌。

  杀人犯就需要制裁,哪怕他是个准超越者。

  他一开始的方向是如何审判这位特权阶级,后面却变成了寻找这人下落了。

  “没事,我还撑得住。”

  安室透打了个哈欠说。

  都困成这样了还没事?

  早川花英被传染的都想打哈欠了,“咱们先去吃早饭。”

  酒店一楼有吃早饭的地方,两人面对面吃早饭的时候,伏特加和琴酒也下来了。

  琴酒远远看了早川花英和波本一眼,并没有过来。

  他们坐在了另外一个方向。

  “琴酒……”

  早川花英一边喝着粥一边摇头,“他太出乎我意料了。”

  安室透想起昨天他过来找早川时,看见那个非常日常生活化的琴酒也有些一言难尽。

  “组织成员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你是不知道,基安蒂特别喜欢八卦。嗯,和福山茉莉差不多。”

  安室透简单说了下他听说过的八卦,“听基安蒂有次嘲笑他的老搭档,看见摩天轮就脸红,因为不好意思想坐。”

  早川花英:“……”

  这么少女心的吗?

  “至于琴酒……”安室透想了想,“琴酒的传言很少,我知道的都是从贝尔摩德那里听到的。不过,你知道的,贝尔摩德的话只能信一半一半。”

  “贝尔摩德说,琴酒少年期间深受意大利黑手党影响,总觉得那种临危不乱,在枪林弹雨中也可以淡定漫步的杀手才是真正的一流杀手。”

  早川花英:“……骗人的吧。”

  虽然那副高高在上绅士泡妞感,确实挺像那边风格的。

  “我觉得也是,实际上琴酒相当暴躁。”

  安室透摇了摇头,“我和他合作过几次,他真的特别恶趣味。故意去叛徒经常经过的小巷,把枪怼在对方嘴里,非得看着叛徒丑态百出,才狞笑着一枪打死。我一直觉得他本性特别变态。”

  早川花英:“……”

  也是奇了,你之前变态程度也不比他差吧。

  这算什么,二哥笑大哥?

  早川花英频频回头,眼看着两个头戴黑色帽子的,黑衣男双人组吃过早饭,起身往酒店外走,早川花英连忙招呼安室透一起过去。

  四个人在保时捷356A之前,狭路相逢。

  “琴酒老大,今天有什么任务吗?”

  早川花英笑意盈盈的,仿佛昨天晚上根本没发生任何不愉快。

  琴酒老大总不至于因为她和波本一起走了,就要一枪崩了她吧?

  琴酒咬着烟,瞥了早川花英一眼后,对眼前笑的非常灿烂的金发男人冷笑一声,“波本,你很闲吗?”

  安室透晃了晃手机,“情报组主动过来支援,不行吗?我可是和Boss汇报过的。”

  琴酒冷笑一声:“迟了。我的任务已经结束。”

  早川花英眨了眨眼,将身上的卡掏出来,递还给银色长发的男人:“那我的任务也结束了吧。”

  任务过程中花销可以找琴酒报销,任务结束就没必要占着琴酒老大的卡了吧,虽然报销很香,但这卡拿着真烫手啊。

  墨绿色的眼睛看着早川花英几秒,咬着烟的男人哼笑了声,把卡收了回去。

  琴酒吩咐伏特加开车离去,安室透盯着远去的保时捷356A直皱眉。

  “琴酒是一点都不信我们啊。”

  安室透感叹。

  对于这点早川花英最有话语权,“他怎么可能信任?就说我,他是直接把我当港口黑手党的卧底的。话说,琴酒老大怀疑我是卧底居然没直接把我处决了。”

  “因为港口黑手党对于组织来说是不一样的。”

  安室透为了深入调查组织,这些年搜集的资料不计其数,“组织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甚至能追溯到五十多年前。”

  早川花英:“……五十多年前,横滨还是个小渔村吧?”

  “说小渔村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安室透笑了一声,“是森鸥外打破了规则。”

  “?”

  早川花英对这个感兴趣了,“怎么说?”

  “过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都没有过官方身份(森鸥外军医出身),50多年前和组织合作一般也都是从香烟,茶,巧克力之类的走私品起家。双方互利互惠,多年来其实一直都合作很愉快,但八年前,森鸥外继任开始,组织和港口黑手党之间,就没那么如蜜月般亲密了。”

  “森鸥外需要钱,狠狠敲了组织一笔,狮子大开口,承诺许了一堆,实际上漏洞多多吓人。首先,森鸥外拒绝运输毒品,只是这点就断了组织日本分部的一条财路。”

  早川花英:“……组织和港口黑手党合作亲密成这样了?过去共同贩毒?”

  “毒品是利润最高的生意,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安室透笑了下,“回归正题,因为过去关系太好,所以港口黑手党派人过来,那都是常有的事。琴酒认为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看在合作那么多年的份上,确实不会杀。但是……还是那句话话,森鸥外即位之后,港口黑手党和组织的合作变了好多。虽然不会杀,但要是影响到组织,就没那么仁慈了。”

  “现在港口黑手党和组织正处于僵硬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导火索。如果琴酒因为你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人,就把你处决了,那森鸥外那边绝对会百分百把早川你身份认下,港口黑手党就可以向组织发难了,五十多年老交情了,轻易就杀了我们的人,是不是不想要交情了?”

  “琴酒不会把这个把柄主动递给港口黑手党的。”

  早川花英:“……讲究还真多。”

  她就说,森鸥外绝对坑她了。

  组织一种是,鉴于多年老交情,发现你们的人,没关系,反正没什么大事。那早川花英在组织哪怕被怀疑是卧底,小命也不会受影响,这样就森鸥外也不用怕不能和中也交差。

  组织另外一种选择就是,你现在这么坑我,还派间谍过来,直接灭了你。

  然后,森鸥外利用她的死,大做文章,把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犯罪组织彻底甩掉……对森鸥外也是有利的,甚至可以忽悠中也来报,组织杀她之仇……

  她就说,森鸥外那人没丁点好心眼,太宰治会长歪绝对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森鸥外:污蔑,纯污蔑!)

  “好了琴酒现在走了,我们做什么?”早川花英最近脑子动的太多,现在旁边有个脑子一直在用的聪明人,想看看这位聪明人有什么打算。

  安室透想了想:“去看teamLab展?”

  早川花英:“喂,你这是和这个展杠上了吗?”

  “早川不想去吗?”

  安室透想起,那天在波洛咖啡厅,铃木园子对早川的邀请,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就应该这样无忧无虑的吧。

  早川花英想了想,实话实话:“我怕我会忘记。”

  安室透:“……”

  “我不想去玩乐,任何玩乐都在拉我走向安逸。我知道,早川爸爸最希望我的就是去过那种普通的,平凡的,快快乐乐的生活。但是……早川爸爸的仇一天没报,我就一天不想去玩乐。”

  “安室先生,如果你想去看那个数字灯光秀,那就您自己去吧。”

  心脏闷的厉害。

  安室透知道,他不可能强求早川过去。

  或许曾经的他可以,冷血的根本不在意早川的不愿意,但现在他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怎么可以把生活过成这个样子啊,早川。

  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位准超越者,你一辈子都要这么苛待自己吗?

  “那我们去做一个小任务吧。”

  安室透忽然说。

  早川花英:“?”

  安室透微笑:“

  既然早川想当为民除害的警察,那我们就去做点真为民除害的事。”

  “虽然这件事可能和早川你的复仇无关……但,能拯救到别人,还能给组织完成任务,还能增加我们在组织的信任度,一举三得,也不错吧。”

  早川花英:“……也好。”

  早川花英坐到白色马自达副驾驶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安室透给忽悠了。

  但她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做。

  她没有其他办法,而库拉索事件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早川,这个小任务很快的。”

  安室透转动方向盘,“我们要去勒索的是一个专门诈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团体。”

  早川花英:“……”

  居然把勒索说的这么明目张胆吗?

  察觉到女孩一言难尽的表情,安室透摸了摸鼻子:“组织的诈骗勒索渠道确实是这样,咱们不能只盯着大钱。而且,早川,你可不要小瞧保健品诈骗啊。我们要收拾的这个团体,至少一次能搜出来一亿日元,相当于琴酒亲自出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