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瞧我啊, 波本。”

  早川花英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将一缕黑发理到耳后,露出小巧秀气的耳朵。

  “我或许比不过你们, 但那只是因为我经验不够。我没那么傻,什么都拿自己换的话, 只会

  让自身的价值贬值。被人认为一文不值, 很轻易就可以得手是很糟糕很危险的事情。”

  虽然早川花英不喜欢这种把人三六九等, 物化的说法,但现实就是这样。

  漂亮的外貌,某种程度上, 就代表着价值。

  港口黑手党时期的太宰治说的没错,女性确实很容易堕落。

  早川爸爸去世后, 每天给她讲故事的人从早川爸爸换成了那个每天披着黑西装,水鬼一样的少年。

  不同的是, 早川爸爸的故事都是有选择性的, 甚至绝大多数都是积极向下, 充满人生活力与希望的。

  而太宰治的故事,更多的是充斥着这个世界的黑暗面, 充满了绝望。

  “花英酱, 知道XX小姐吗?”

  那个姓氏早川花英早就忘记了, 但是太宰治讲的那个故事她还记得。

  XX小姐是早川花英隔壁班的同学。

  那是个被金钱引诱堕落的少女, 一开始只是接一些类似爸爸活的工作, 只需要陪人吃一顿饭, 就能得2万日元, 那对零花钱很少的高中生少女来说, 是难得的零花。

  根本不需要她付出什么,还能去高级餐厅吃高级料理, 只要说点好听的话,陪吃顿饭又如何呢。

  “花英酱,这钱可比你在奶茶店打零工赚的多多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水鬼一样的少年声音甜蜜的说。

  早川花英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那个水鬼一样的少年,低着头噗嗤噗嗤笑了好久。

  然后给她讲了XX小姐的结局。

  理所当然的,当知道出去旅游陪玩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她想着反正分房睡又没关系,她就去了。几次之后,没再分房,自然而然睡在了一起,一次两次,更多次。

  XX小姐的金主很快厌倦了她,她被养成了高消费习惯不得不去寻找其他金主。

  最后,XX小姐成为了歌舞伎町的一名夜场小姐。

  安室透的双眼瞬间就变得有些忧伤。

  这不是一名20岁女孩该说的话。

  他无法想象毛利兰或者铃木园子说出这样的话,对于充满着家人之爱长大的女孩,根本不会去想自身身价这种充斥着金钱和欲望的词汇。

  这明明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他早就见过许多仗着年轻而堕落的女孩不是吗?

  但早川本该可以拥有毛利兰那样普通的人生的,不是吗?

  如果她的养父没有去世,没有……为了保护早川死去。

  巨大的愧疚感袭上了安室透的心头。

  最开始的一切,谁都没有错,甚至只是一场毫无所求的善意。

  但谁也没想到,命运开了场玩笑,就像死神的脚步,一切的错位引来了一连串连锁反应。

  七年前。

  公寓楼爆炸案的凶手被抓捕,萩原研二彻底跨过了警校时收到那封奇怪信件中说的11月7日的死劫。

  已经从警校毕业分配在各个警察系统部门的五人因公寓楼爆炸案重聚,勾肩搭背相商着一起吃顿饭庆祝。

  “刚刚超危险的啊!”

  松田阵平看见扑倒在地上两人无恙之后,撸起袖子就往那个失控车辆跑,“让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另外几人也跟着上前,那辆失控车因为撞在电线杆上而停下,安全气囊鼓的鼓鼓囊囊,驾驶员被挤到座椅上,浓重的酒味顺着破碎的挡风车前窗往外飘。

  “酒驾!”松田阵平骂了一句。

  诸伏景光打起了电话,“我们得叫急救。”

  “叫什么急救啊,酒驾,不把别人生命当回事的人渣就让他去死好吗!”

  这时候的松田阵平还很年轻,很暴躁,嘴上相当不留情。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真的阻止诸伏景光叫救护车。

  班长伊达航摁着松田阵平的一头乱毛,“好了,知道你因为萩原差点出事生气。别忘了我们是警察,慎言。”

  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救护车和交通部的警察过来处理了现场后,几人还很轻松的调笑,hagi是不是太倒霉了,要不要去庙里拜一拜。

  但很快就发现,事情变得诡异了。

  走在路上会有花盆或者广告牌从hagi的头顶砸下,水杯会不小心歪倒,正好倒在电线上,而那根电线恰好外皮有细微的破损。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上帝之手在玩弄着hagi。

  “搞什么啊,死神来了吗?”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同个部门,他是最先发现异常的。

  在一次拆弹过程,明明没有任何错漏,炸弹却爆炸之后,松田阵平彻底阻止萩原研二去现场了。

  “hagi,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你绝对是被诅咒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炸弹火药含量不高,而萩原研二又穿着防爆服,在爆炸的瞬间及时举起双臂挡在脆弱的内脏前抵挡冲击波,只造成了双臂骨折断裂。

  萩原研二开始了无限期的停职。

  那封死亡预言信被郑重的摆在五个人面前。

  “绝对是被诅咒了。”

  松田阵平肯定的说,“hagi频繁遭受意外,就是从他本该‘死’的11月7日开始。就连挂消炎点滴,输液管里也会凭空出现气泡,要不是我及时发现,hagi绝对会死在医院。”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诅咒?”

  信奉科学的降谷零对此嗤之以鼻,“会不会是有人暗杀hagi?”

  他提出了一种非常恐怖吓人的可能性。

  “什么?”

  “暗杀?”

  其他四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开口。

  降谷零非常认真的说:“这才是最可能的情况吧。”

  五人面面相觑,从小和降谷零一起长大的诸伏景光想了想问,“hagi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这得多大仇才会请杀手来杀人?”

  松田阵平瞪着眼:“喂,hagi,你是不是对哪位小姐始乱终弃,你这个花心人渣终于遭报应了吗?”

  萩原研二的双臂还打着石膏,用夹板固定,他忍不住抗议:“我哪有花心啊喂,小阵平,不要凭空污蔑我的清白。我哪来的这种仇人,能神出鬼没制造这么多意外我们都没发现,这杀手也太神了吧。”

  五个人一时间思考无果,伊达航因为工作在东京外,没办法频繁跑东京,他只能嘱咐东京的四位同期多注意。

  降谷零除了警察厅正常培训之外,所有时间都用来调查未知杀手,还有保住萩原研二的命了。

  他,诸伏景光,松田阵平,三个人轮流,确保萩原身边始终有一人在。

  各种死亡意外并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除了处在事故中心的萩原研二,其他三人短短一周,全部负伤。

  萩原研二盯着松田阵平为了救他,脖子上长长的口子。

  只差一点,松田阵平的气管就会被突然炸裂的玻璃碎片割破。

  “你们走吧。离我远点。”

  不过短短一周,那个如同交际花,任何场合都游刃有余的男人阴郁了起来。

  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萩原研二的表情。

  松田阵平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脖子上的伤,“喂,hagi,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他目光从降谷零手臂上的伤口,还有诸伏景光肩上的扫过。

  “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们开门。”

  降谷零一愣:“hagi你不会要自我囚禁吧。”

  诸伏景光皱眉:“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找到原因。而且住在家就不会出现意外吗?”

  当然会,松田阵平脖子上的伤就是在萩原研二的家受的。

  烧水壶突然炸裂,松田阵平想都没想的就挡在了hagi的身前。当时萩原研二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松田阵平的脖子,胸口全是血。

  鲜红的刺眼,巨大的眩晕感出现在萩原研二脑中,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会被那红色刺激的晕倒。

  松田阵平拒绝萩原研二送他去医院。

  “多大点伤,不就是个口子。”

  胸前的白衬衫浸染了浓浓的血色,松田阵平不在意的用手抹了抹,在水龙头下冲洗,自己就用医药箱简单的包扎了下。

  萩原研二翻出那封信,愤怒又憎恨,“最好别让我知道这封信是谁寄的。”

  “我利用警察厅公安的身份做过调查。”

  降谷零虽然不信什么诅咒之说,但他不得不承认,一切意外的开始,都是从萩原研二的“死期”开始。

  “我查了警校时期千代田区邮局前,那段时间所有的监控。”

  降谷零的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一看这一周他都没怎么睡过觉。

  “那封信没有寄信地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确保不会丢件,寄信人选择了距离我们警校最近的千代田邮局总局。这也是我们收到的那封信只有千代田总局一个邮戳的原因。”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我还以为是为了故意不让我们顺着邮戳地址追溯到信件最初来源地点。”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降谷继续说,“既然信件是从总局投递,只要我们找到投递人,就能解开一切。邮局的信件不会堆积超过一天,我只需要调查收信前两天的监控就可以。”

  “根据那天千代田总局邮筒接收的信件数量,我一共找到二十六个人曾经在邮筒前有寄信举动,这个数据和千代田邮局总局当日从邮筒中拿出的信件数量一致。感谢现在是手机时代吧,寄信的人少之又少。”

  “我根据邮局总局提供的信件信息表,还有户籍科提供的身份信息对那二十六个身影进行了甄别。”

  说到这里,松田阵平挑了挑眉,“真不愧是公安啊。这种隐私信息随便你调。”

  诸伏景光摸了摸鼻子:“松田,我这个公安可没这种权利。”

  警视厅公安和警察厅公安,职权差太多了。

  降谷零笑了一下,”这种我们警校时期没办法调查的东西,在警察厅就轻而易举了。感谢时间不算太久远,这些资料都还能查到。总之,其他二十五个身影我都找到了对应,唯一一个找不到对应的是一个头戴兜帽的男性。”

  “兜帽?这么说,这个男人是故意隐藏自己的?”松田阵平问。

  降谷零点头:“没错,我根据沿途的监控追溯,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是在横滨到东京的车站,最后离开地点也是东京去往横滨的车站。”

  降谷零没有说,因为不是所有路段都有监控,他为了找那个兜帽男人,没日没夜的从交通部看了多少监控。

  没有公安的文件,他没办法指挥交通部的同僚帮他寻找,交通部能让他自己看监控完全是看在警察厅公安这个身份上。

  “横滨啊一一”松田阵平拉长了声音,对那个城市他有耳闻,听说是个黑手党横行的城市,东京官方旅游局甚至对那个城市发了不建议旅游的红色警报。

  “横滨那边没有找到吗?”

  降谷零摇头:“我翻遍了横滨车站的监控,从他在东京车站登车时间开始。一直到第二天。他不可能一直逗留在横滨车站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变装了。而且横滨有横滨的规则,我们东京警察厅公安的身份在那边不像东京这边这么方便。”

  诸伏景光摸着下巴忽然说:“说起横滨,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据说横滨存在异能力者。”

  “异能力?”

  一直阴郁沉默着听几人聊天的萩原研二忽然开口了。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hagi你不会信了吧?这种一听就是都市传说啊,例如裂口女什么的。”

  明明最开始说一定是被诅咒了的是松田阵平,现在不信这种不科学传说的反而是他了。

  而最开始始终是科学主义战士的降谷零若有所思,“或许我可以问问我的领导。”

  一切的悲剧从这次询问开始。

  早川花英写那封信完全是好意,她完全没有料到,萩原研二逃脱死亡后,会面临无穷无尽,仿佛诅咒一样的死神追杀。

  而降谷零也没有料到,在得知横滨确实存在异能力者的情况,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死在各种意外中,上报了萩原研二的情况,询问了一下,这是否和异能力相关,会引发后面的悲剧。

  警察厅高层对萩原研二的情况高度重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异能力只存在于具有异能力“基石”的城市,按理来说,横滨之外不可能出现这么强大的“诅咒”。

  对,没错,警察厅高层一开始也认为这是“诅咒”。

  他们通过内务省找来了不同领域的“专家”,咒术届那边看了一眼后直接说,这和诅咒,咒灵无关,然后就走了。横滨那边异能特务课直接说,没有这样的异能力。但内务省的政客们当然不信。

  他们怕死极了,怕自己有一天遇见萩原研二的“诅咒”是否能这么幸运一直活着。

  就算活着,被迫离职,离开政治权利生涯,对他们来说和死了无异。

  内务省找来了当时日本最强的异能力者(因为日本没有超越者,最有可能成为超越者的涩泽龙彦在内务省眼中就是最强的异能力者)向他询问萩原研二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阴错阳差,如果找的是侦探类的异能力者或者找的是具有“超推理”之名的江户川乱步没准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和未来。

  但偏偏,内务省高官找的是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和异能特务课给出了同样的答案,萩原研二身上的事和异能力无关,或许需要问神道教那边。

  目前神灵已经成为传说,神道教更多只是作为文化传承而存在着。

  涩泽龙彦虽然认为这件事和异能力无关,但对那封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异能力者坂口安吾的“堕落论”只会对短时间的信息读取,那封死亡预言信时长超过了三个月,坂口安吾没有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涩泽龙彦详细询问了下11月7日,萩原研二本该“死亡”那天发生的事。

  “这似乎是一封预言信呢。”

  长白发浑身也穿着白色的男人轻吻了一下信封,“我有些激动了,寄信人来自横滨,对吗?呵呵,我去会会他。横滨,我还没有收集过预言异能力者的宝石,不知道,他的宝石是否是我追寻的那块呢?”

  当时横滨恰逢横滨政府,异能特务课,和港口黑手党共同掀起的龙头战争。

  异能特务课请求启用涩泽龙彦来结束横滨控制不住的灾难,没想到涩泽龙彦的到来,让那88天的龙头战争陷入了更深,让许多异能力者都沦陷在其中的巨大灾难。

  早川花英的养父在这时候的死去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和微不足道。

  不论异能特务课还是横滨政府都知道,这是涩泽龙彦动的手。

  “早川慎太郎不是异能力者,涩泽君是不是弄错了。”

  横滨政府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询问。

  “也许他的异能并不受他控制,只是隐藏在身体内部呢?横滨车站那边不是有调查过,早川慎太郎在横滨车站变过装,那天去东京寄信的人可以确定是你们政府的那名基层员工,把他叫来吧。”

  早川花英的养父受了很长时间的折磨(类似中岛敦,不同的是中岛敦真的有异能力,月下虎直接咬死了涩泽龙彦,而早川慎太郎没有异能力,没有熬过去,是真的死去了),直到死前都不承认自己寄过什么信。也不承认自己是预言异能力者。

  那个平时看起来有些憨厚傻乎乎的男人狼狈的笑了:“真是可笑,我要是预言异能力者,能预言不到我会这么死去吗?我根本就没什么预言异能力。”

  他的小花英啊,他不会让任何知道他的秘密,他会带着秘密走到坟墓。

  早川慎太郎就连死前都在控制着自己的大脑,不去想任何关于那封信,关于早川花英的事,他甚至找地下异能力者清洗过自己的记忆,确保没人可以通过他的记忆探查到真相。

  他的小花英啊,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明明知道,一旦那封信曝光,后果可能会非常残酷,他还是满足了那个孩子的愿望。

  那个在孤儿院里,眼睛大大的,瘦骨嶙峋,甚至因为频繁抽血,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像小松鼠一样咬着饭团,对他含糊的说,“收养我这么大的孩子,你会找不到老婆的”的女孩。

  有点怪,很像杏子。

  也许这是上天在他失去杏子后,赐给他的孩子,属于他和杏子的孩子。

  降谷零不知道横滨发生的一切。

  他的层级太低了,他只不过是刚刚加入警察厅,警备局警届企划课的一名新人,他拥有的权利实在是太小了。

  他上报了

  萩原研二的情况,之后高层做的事他统统都不知道。

  而内务省高层也不会把机密向底层人员透露。

  一直到三年前,降谷零升职到“零”组仅次于黑田兵卫里理事官的长官,他才终于有权利调查七年前的事(内务省究竟干了什么他其实还是没查到)。

  这也是为什么,三年前武装侦探社才收到东京官方(降谷零是以东京警察厅的名义委托的)有关“预言异能力”者的调查委托。

  “那封信来自横滨,很可能是个预言和诅咒类异能力者。”

  降谷零提起七年前的事,信誓旦旦的说,“我非要找到他不可。”

  可惜三年前,武装侦探社给的报告一无所获。

  一个月前,组织用武装直升机扫射东京塔,绝佳的打压组织机会,降谷零作为组织的波本,赴横滨替组织商议军火走私业务。

  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一个名叫早川花英,非常漂亮的,非常柔弱,却一看就是故意接近他的女孩。

  一个朗姆亲自要求他带回组织的女孩。

  “她很奇怪,我目前看不出她是哪方的人。但她来自横滨。”

  “横滨?”hiro对这个地点非常敏感,七年前他们为了调查那封信,最终确定的地点就是横滨。

  “是啊,横滨。异能力存在的城市呢。”降谷零说。

  “你怀疑那女孩是预言异能力者?不会吧,当初调查出来,寄信的不是个男人吗?”松田阵平说。

  “那个女孩的养父死在了七年前龙头战争中,我们或许可以从内务省关于‘龙头战争’的资料中知道点什么。”降谷零这时候还非常冷静,“我申请了龙头战争的资料,就等内务省的通过了。”

  沉默了一下,降谷零对他警校的同期,已经诈死的其他四人说:“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们同意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