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用你的脚做什么?”陆清眠问。
“我不知道……”江浸月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含糊又闷闷的。
陆清眠轻笑了一声,唇角的弧度不大,却怎么看怎么坏。
其实能用双脚做的事情多了, 显然天真单纯的江浸月并不知道。
陆清眠的笑声让江浸月脊背发毛,他脑袋里幻想了很多种脚趾夹着的东西, 虫子或者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露在外面的脚尖蜷缩, 一点点缩进被子里去, 紧接着摊平的被子鼓起来一点, 江浸月偷偷伸手去够脚趾夹着的东西。
此时室内的歌曲没有了,但窗户还打开着,8月末的H市, 风已经渐渐凉了下来,高楼风大, 窗帘像风筝一样飘荡在外面。
不一会儿, 被子掀开了一点,一枚钱币叠成的爱心被用力扔了出来,带着主人的不开心。
江浸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视金钱如粪土, 把钱扔得这么痛快。
陆清眠轻笑,捡起那颗钱币爱心重新放回去,又扯了扯被子,发现江浸月把被子紧紧揪住了。
“别闷着了,快起来,你要一直闷在被子里面吗?”
话音落下半晌, 被子里面拱了拱,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从一旁钻了出来, 江浸月仍紧紧裹着自己,小声说:“我没穿裤子……”
陆清眠扬眉,转身离开了卧室。
江浸月飞快掀开被子,蹦下床,翻出衣服穿上,然后看也不看陆清眠,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进浴室洗漱。
既然双腿已经变回来了,江浸月想今天就去H大报道。
H大的正式报道时间是31号到2号三天时间,到时学校会在校门口、操场等显眼的地方搭设棚子,也会有学生会的学长学姐帮忙登记报道、分寝室。
但其实从25号开始学校就开放新生报到了,只是提前报到需要自己去办公室找老师,外面也没有学长学姐迎接,毕竟这个时候学校还没有开学,会留在学校里的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但这正方便了江浸月。
江浸月湿着头发从浴室跑出来,翻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一应资料,一边收拾一边询问陆清眠:
“陆清眠,医科大学什么时候开始报到呀?”
医科大学?陆清眠唇角的笑意抻平,这才想起他曾骗过江浸月,说他是医科大学的学生。
看陆清眠不说话,江浸月奇怪地看了陆清眠一眼。
陆清眠:“……就这几天。”
江浸月点头,“那你会参加军训吗?”
大一新生都会进行为期两周左右的军训,江浸月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来之前就已经和学校打电话沟通过了,不住校也不会参加军训,但他其实很向往能够像普通同学一样参加军训。
他不怕吃苦也不怕太阳晒,可惜……江浸月的神情显出几分黯然,随后又立刻摆正心态。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逛校园贴吧和校论坛,搜索新生的注意事项,不少学长学姐都说新生军训虽然很苦很累,但是他们这些新生之间迅速熟悉、交朋友的好机会,一般等军训结束,新生们大多数都会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陆清眠:“参加。”
江浸月听后,抬头冲陆清眠笑:“军训的时候我不用去学校,我可以去医科大学看你吗?我帮你买水!”
医科大学也在大学城里,离莱茵小区算不上远。
陆清眠没有立刻答应,他眉头微皱,神情算不上好,心中盘算要怎么跟江浸月解释他不是医科大学的学生这件事。
江浸月变成人鱼后心思更为敏感,见此便不再问了,只以为陆清眠不喜欢他去看他军训。
毕竟他打扮得很奇怪,大夏天也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怎么看都是那种会让人觉得丢人的朋友吧。
从那件事之后,江浸月虽然重返了校园,却再也没有了朋友。
想到此,江浸月心脏紧缩,看到了那一沓摆放整齐的钱,那颗自己折叠成心形的钱被陆清眠重新摆在了最上面。
他再次抬头,鼓起勇气问道:“陆清眠……”
陆清眠回过神,“嗯?”
“我们……是朋友吗?”江浸月问得小心翼翼,浅色的眸子里溢满藏不住的期待,像易碎的珠宝,可怜巴巴地等待陆清眠给他一个答案。
认真的模样像在跟陆清眠求爱。
陆清眠的心脏软了一块,偏偏他嘴巴坏,不直接给答案,而是说:“你想跟自己的主治医生当朋友?你想贿赂我?”
江浸月立刻使劲摇头,细软的发丝也被摇乱了,一缕发丝轻轻搭在了唇边,“我没有,我、我……”
向来言语匮乏的江浸月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垂下眸子,小声又坚定地说:“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是我自那以后的第一个朋友。”
陆清眠伸手,指尖勾起江浸月唇边的发丝,轻轻捋顺,声音也认真了几分:“陆医生心胸宽广,最喜欢和患者做朋友了,特别是小江患者。”
明知道陆清眠只是在开玩笑,可“喜欢”二字仍触及了江浸月的内心深处。
“好了,快收拾东西吧,需要我陪你去报道吗?”陆清眠适时打断了萦绕在两人间莫名的氛围。
江浸月收拾好东西,闻言轻轻点头,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好呀。”
陆清眠能陪他去报到,他当然愿意。
卖龙虾和珍珠得到的二十万块钱被江浸月重新收进包里,又郑重地放进了衣柜里,打算等报道结束后再去银行开一张银行卡存钱。
末了,江浸月拿出手机,想告诉王小丫关于二十万块钱的事情,他想给王小丫打钱,想让王小丫不要再给他打房租和生活费了,可他不知道怎么跟王小丫解释这么多钱的来源。
陆清眠出主意:“不要说那么多,只说在同学家的公司做兼职,工资够房租和生活费就好了。”
江浸月眼睛一亮,按照陆清眠说的给王小丫发了短信。
没想到王小丫立刻回电,江浸月捧着手机,紧张地看向陆清眠,他不擅长撒谎,特别是对王小丫撒谎。
陆清眠:“冷静,接了电话慢慢说。”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妈妈……”
王小丫的语气很急切,充满担忧,开口第一句就在关心江浸月的身体情况:“月月,你的情况怎么能去做兼职呢?”
江浸月眼眶一热,心里的紧张慢慢平复下来,“妈妈,我现在好了许多……幻象不会那么频繁地出现了,也能够去做兼职了,而且是在同学家的公司,同学对我很照顾,我的兼职不需要接触什么人,妈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小丫还是不太相信,又仔细询问了几句,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仍是叮嘱道:“月月,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咱们家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能供你读完大学的,你不要总想着妈妈,要顾好自己,知道吗?”
对王小丫的叮嘱,江浸月一点都不觉得烦,而是认真听着,然后一句一句仔细回答。
等挂断电话,江浸月发现陆清眠正靠在墙边看着他,黑眸里翻搅着陌生的情绪。
“你母亲……不错。”陆清眠突然道。
江浸月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些许自豪,“嗯,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没有王小丫,也许江浸月撑不到现在。
解决了二十万的问题,江浸月的心情放松,拿起报道资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戴好眼镜、口罩,和陆清眠一起出了门。
另一边,远在一千多公里外的泽县。
王小丫站在小超市外面,挂断电话后,并未急着进去,而是低头摸索着手里的手机,神情上满是想念,想念他远在H市的孩子。
她小时候家境就不好,结婚生子很早,今年还不到40岁,面容却显得格外沧桑,像是快50岁了,捏着手机的手也满是疮疤、茧子和细密的小伤口,手里捏紧的手机则是一款黑色的直屏按键手机,手机最下面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连智能手机都不是。
站了大概两分钟,王小丫深呼吸,转身走进小超市。
平日里总是被打理得十分整洁的小超市此时凌乱一片,一侧的货架被推歪了,地上撒满了包装各异的小零食。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在里面翻箱倒柜,一边翻找一边大骂道:“钱呢?钱呢?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钱?”
在男人脚边扔着一个存折,存折上满打满算只有六千多块钱,连一万块都没有。
“钱我拿去进货了,家里总共就剩这些。”王小丫平静道。
男人转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小丫,咧嘴狞笑:“王小丫,你是不是把钱给江浸月那个精神病了?给他交学费,还给他租房子!之后是不是还要月月给他打生活费!”
“江望丰!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说你儿子是精神病!”王小丫怒瞪过去,身形矮小嗓门却很大。
男人趔趄着走过来,“我可生不出精神病来,还是个娘娘腔,当年我说了再生一个,这精神病就不要了,是你执意要拿钱去给他看什么心理疾病!结果钱被骗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被你们母子拖累,我江望丰能混成这样?我江望丰打小就被人说脑袋灵光,以后能有大出息,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们!”
王小丫紧紧皱眉,胸膛激烈起伏,最后也只是垂下眼,转身沉默地整理掉落一地的货物,不愿意再听这个整日只知道酗酒打牌的男人自视甚高的吹牛,这话自他们结婚起男人就在说,说了半辈子,还是这样。
男人喝了一夜酒,见王小丫不理他,高举手臂想要打王小丫,却自己摔倒在地,头脑发昏,半晌爬不起来。
王小丫视而不见,瘦小的身体扛起巨大的货箱,摆放整齐,眸中的坚毅更胜。
泽县很小,小到谁家有点什么事,很快就能传得到处都是。
这座靠近边境的小县城总共只有4万多常住人口,却办什么事都需要关系人脉,像王小丫这样家里没有关系的,做什么都寸步难行。
以前江浸月在这里,王小丫不敢提离婚,怕江望丰闹起来影响到江浸月。
可现在江浸月已经被她送走了。
王小丫抓着货箱的手紧紧攥紧,自江浸月离开那天起,王小丫就没打算让江浸月再回来了。
破败贫穷的泽县承载的不是乡愁,而是折磨不断的人间地狱。
那个压在心里数年的念想,终于能浮出水面,她要跟江望丰离婚。
此时,江浸月和陆清眠已经来到了H大。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间,H大十分冷清,校门口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偌大的操场也几乎看不到人。
这样的情形反而让江浸月松了口气,他和陆清眠在校门口查看校园地图,找到能够办理新生报到的教学楼寻了过去。
一路很顺利,来到教学楼,乘坐电梯找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老师不多,这个时间一个来报到的新生都没有。
江浸月找到里面负责报道的老师,提交自己的资料,因为他不参加军训也不住校,办理手续格外迅速,老师也没有多问江浸月的特殊情况,看向江浸月的眼神也很平和普通,没有把江浸月当做异类。
接过资料袋,江浸月和陆清眠一起转身往外走,却不想突然被叫住了。
刚刚负责报道的老师开口道:“等一下。”
江浸月有点紧张,以为他的报道资料有什么问题,却不想那位老师叫的不是江浸月,而是陆清眠。
“你是……陆清眠对吧?”老师的语气有些迟疑。
陆清眠侧过头,“我是。”
“哦哦,陆清眠,过来过来,你比照片里帅多了。”
陆清眠和江浸月对视一眼,走了过去,江浸月疑惑地跟在陆清眠身后。
“这件事本来想等你报道的时候再跟你说的,但是你今天来了,我就先跟你说一下,你们计算机系的系主任打算让你来当新生代表,除了新生代表的发言,还希望你能在迎新晚会上出个节目,迎新晚会的时间现在还没确定,可能在军训中间,也可能放在军训结束的大阅兵那天晚上,我想着提前告诉你,你能提前准备,没问题吧?”老师说道。
陆清眠微微皱眉,“没问题。”
他回答得心不在焉,视线一直落在一旁的江浸月身上。
江浸月低着头,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陆清眠也没想到,只是来陪江浸月报到,却意外拆穿了他之前的谎话,让江浸月知道了他也是H大学生的事。
告别报道老师,江浸月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他明明比陆清眠矮了不少,这会儿一双腿却迈得飞快,几乎小跑起来,摆明了不想理陆清眠,想把陆清眠甩开。
陆清眠长腿大跨步跟上,“江浸月。”
江浸月不回答,只闷着头往前跑。
陆清眠便不再说话,只默默跟随。
江浸月一路跑出教学楼,在操场上直接从小跑变成大跑,跑起来也不看路,拐角时眼看着就要和几名结伴而行的学生撞到一起。
陆清眠快速上前,拽住江浸月的手臂,一个用力就把江浸月拽进了怀里。
撞进熟悉的陆清眠怀里,总比撞到陌生人身上触发更严重的ptsd应激反应要强。
江浸月的脑门撞到了陆清眠的肩膀,呼吸因为跑步凌乱,又因为呼啸而至的应激反应变得窒息钝涩。
结伴而行的几名学生已经走远了,陆清眠试探着勾住江浸月的指尖,江浸月的指尖动了动,没有拒绝。
陆清眠便紧紧牵起江浸月的手,带着他走到一旁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周围没什么人,陆清眠靠近江浸月,轻轻拽下他的口罩,问道:“还好吗?”
江浸月的眼镜镜片被湿热的眼眶蒸起一片水汽,清澈的眸子透过模糊的镜片看向陆清眠,隐隐能看到里面满是委屈,嘴唇紧抿着,不说话。
陆清眠想摘下江浸月的眼镜,指尖探过去,江浸月却侧头躲开了。
“生气了吗?”陆清眠问。
江浸月还是不说话。
陆清眠也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起身离开。
江浸月双手紧紧抓着裤子,将裤子抓出一片褶皱,等陆清眠的脚步声远了,他才慌张转头,却只看到陆清眠走过拐角时的一片衣角。
陆清眠走了。
江浸月喉间溢出一声哽咽,用尽全力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掉落,他身体微微前倾,平缓着应激反应带来的呼吸不畅。
陆清眠骗了他。
陆清眠终于觉得他麻烦了。
他才不是什么惊喜,没人会把他当成惊喜。
他又没有朋友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江浸月的脑袋里蹦出来,没有一个念头是好的。
江浸月看着眼前的地面,在可见的视野范围内,地面从边角开始扭曲,有黑色的雾气一点点地侵袭着原本的地面,江浸月恍惚间又看到了一片布满灰尘和干涸血渍的地面。
是那间关着他的漆黑仓库的地面。
耳边出现那些人贩子的狞笑声,他们肆无忌惮地讨论着关于他的买卖,对他的生死下着定论。
江浸月抓紧裤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咬紧牙关,字眼从齿缝里挤出来。
“只是幻象,不要迷路……不要迷路……”
江浸月抬头,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黑纱,他满是咬痕的唇轻颤着,还在呢喃自语:
“不要迷路,只是幻象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江浸月企图在幻象中找到陆清眠的身影,找到陆清眠就不会迷路了,可是黑茫茫一片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陆清眠,我找不到你了……”江浸月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却在顺着下巴落下时,被一只大手接住了。
尚且温热的泪珠砸在了陆清眠的掌心,陆清眠低头弯腰,轻轻摘下江浸月的眼镜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抹着江浸月眼角的泪水。
“江浸月,我在这里,看着我,别迷路。”
江浸月的视线缓缓聚焦,眼前的漆黑中浮现出了陆清眠的身影。
那身影从最初的朦胧到逐渐清晰,江浸月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
“陆清眠……”江浸月试探着召唤。
“我在。”陆清眠将一个冰冰凉凉的甜筒塞进江浸月手中,蹲在江浸月面前,一下又一下地帮江浸月擦着眼泪。
“不要在外面掉小珍珠,我会……”陆清眠顿了顿,继续道,“心疼。”
这样肉麻的话是陆清眠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也没人会让他想要说出这种话。
却不想有一天在面对江浸月时,他会自然地将这种话说出口。
江浸月眼前的黑暗飞速退散,耳边只剩陆清眠的声音,他攥着手里被陆清眠塞过来的甜筒,泪水怎么都停不下来。
“你刚才走了,你骗我你是医科大的学生,你压根不是医生……”江浸月开始一声又一声地控诉陆清眠,说是控诉,却看着委屈巴巴的,让陆清眠觉得自己是个大恶人。
“对不起。”没有辩解,没有反驳,陆清眠帮江浸月撕开甜筒的包装纸,握着江浸月的手,将甜筒递到江浸月唇边,“我现在道歉,你能接受吗?”
江浸月的唇边贴上冰冰凉凉的甜筒,他下意识探出红红的舌尖舔了一下。
入口是冰凉甜腻的草莓味,江浸月又哽咽着纠正:“我现在不是人鱼,我的眼泪变不成珍珠,一点都不珍贵。”
陆清眠用手擦干净江浸月脸上的泪痕,将他凌乱的刘海撩到脸颊边,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神情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道:
“江浸月,你一定要我说这种肉麻的话吗?你的眼泪,比珍珠珍贵。”
江浸月垂下了头,纤细的脖颈弯出漂亮的弧度,像一只害羞的天鹅。
他一下又一下慢吞吞地舔着甜筒,直到甜筒上面的尖尖消失了,才小声说:“朋友,不能有欺骗。”
“我保证不再骗你,任何事。”陆清眠轻声应诺,神情却格外认真。
江浸月这才满意,脸上的神情立刻放晴,一点都不生气了,开心地舔着甜筒,还不忘问陆清眠:“你的甜筒呢?”
陆清眠道:“我不吃。”
江浸月“哦”了一声,继续舔甜筒,这要是在家里,他双脚可能都快乐地翘起来晃荡了。
陆清眠没急着起身,而是一直蹲在江浸月面前,看着江浸月一下又一下地舔着甜筒。
一抹红在唇间若隐若现,每一次都带走一点奶白的雪糕液,唇瓣也被甜筒冰得越显红润。
陆清眠瞥了一眼,移开视线,看着江浸月的眼睛,问道:“我不是医生,你还需要我治病吗?”
江浸月“咔嚓”一声咬掉了一块脆脆的甜筒皮,过了一会儿才说:“要。”
反正真正的医生也治不好他,可他最近……真的看到了希望。
陆清眠终于起身,坐到江浸月旁边,轻轻摸了摸江浸月的头,“笨鱼。”
江浸月现在心情变好,假装听不见。
在陆清眠起身后,一直在另一边大树下偷看的两个人这才看清江浸月的脸,其中一个戴着耳钉打扮时髦,长得有点帅的男生突然爆了句粗口:“我草了。”
他身边另一个学生也跟着震惊,“我草,沈云朗,你刚才还说要去勾搭那个大长腿帅哥,说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个丑逼有碍视听呢,你现在怎么想?我看那两人是一对啊。”
被叫作沈云朗的戴耳钉帅哥站直身体 ,清了清嗓子,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偶像剧流行的歪嘴笑,缓缓走了过去:“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先拆散了,再一起勾搭!”
沈云朗身后的那个男生无声地比出了个大拇指。
都说H大gay圈里陈可爱是极品零,撩谁都能撩到手,但沈云朗不以为意,他觉得陈可爱是个傻逼,外形条件那么好却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还被人背刺搞得视频到处都是。
他沈云朗不一样,当gay就要有当gay的心理准备,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为了及时行乐,谁跟你讲真心啊。
沈云朗走到陆清眠和江浸月面前,压低声音道:“两位是大一的学弟吧?我是你们学长,大三的,你们今天是来报到的吗?需要我帮忙吗?”
江浸月本来刚放松下来,正快乐地吃着甜筒,沈云朗突然直勾勾地走过来,让江浸月立刻浑身紧绷,充满戒备,他甜筒也不吃了,抬手就把口罩拉回脸上,又匆忙去问陆清眠要眼镜,戴上眼镜后晃了晃脑袋,长长的刘海也落了下来,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彻底挡住。
沈云朗嘴角抽了一下,心想这位学弟是有什么恋丑癖吗?爱好真是特别。
江浸月戴好口罩就低下了头,不看也不回答。
沈云朗只好看向陆清眠,问道:“学弟?认识一下?”
陆清眠冷冷瞥了一眼沈云朗,非常自然地从江浸月手中拿走只剩三分之一的甜筒,面无表情地张嘴,一口就把甜筒给吃掉了。
江浸月扯了下陆清眠的袖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瞪大,那是他吃过的!还被他舔得乱七八糟!
陆清眠“咔嚓咔嚓”地咬碎甜筒皮,抬手搭上江浸月的肩膀,就这么揽着江浸月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比眼神更冷的声音简短地扔下三个字:
“没兴趣。”
沈云朗一连碰壁两次,脸色也阴沉下来,盯着陆清眠和江浸月勾勾搭搭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H大就没有拆不算的gay。”
沈云朗的朋友在这时走过来,说道:“走近了我才想起来那是谁,那不是最近在校论坛和贴吧都特别火的大一新生陆清眠吗?”
“陆清眠?”沈云朗疑惑。
“是啊,人家可是屈尊降贵来的H大,以他那个分数,国内什么大学不是随便上啊,结果不知道他为啥报了H大,听说校领导乐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呢,之前看照片就发现是个神颜,没想到本人比照片好看了好几个档次。”
“这么牛逼?”沈云朗皱眉。
“不止啊,听说他家里也挺牛逼的,少爷一个,我看你啊,还是别勾搭那两个人了,鬼知道他那个扮丑的朋友又是什么来历。”
沈云朗又恢复了歪嘴笑:“呵呵,我更感兴趣了,我偏要勾搭他们试试!”
这边发生的事情,江浸月毫不知情,陆清眠猜到一些,但是丝毫不感兴趣。
陆清眠陪着江浸月回到出租屋,又带着钱去银行办卡存钱,这一折腾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陆清眠干脆叫了一家餐厅的外送。
江浸月现在有钱了,心里也有了点底气,见陆清眠叫餐并没有阻止,反而跃跃欲试地想变成人鱼,再去抓一些龙虾、螃蟹,或者哭一堆小珍珠出来。
这么想着,江浸月的视线就慢慢落在了陆清眠身上。
眼看着江浸月的视线越来越火热,里面充满了莫名的渴望,陆清眠罕见地有些不自在,放下手机,看了过来:
“有事?”
江浸月踩着小碎步走过去,坐在陆清眠旁边,“陆清眠,你说好让我哭的,你还没做到呢。”
陆清眠神情莫测:“还饿着肚子,就这么想哭?”
江浸月想到小珍珠,想到大龙虾,用力点头,满眼都是期待,“想的,特别特别想。”
说着,江浸月悄悄伸手,勾住了陆清眠的一根手指,指尖不自觉地蹭过陆清眠的掌心,软声央求:“求你了,陆清眠,陆大医生。”
陆清眠像被顺了毛,似乎对江浸月的称呼特别喜欢,被勾着的手指紧了紧,把江浸月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压低声音道:
“真想哭?现在就要哭?”
陆清眠说着,神情逐渐变得危险,眼眸垂下,视线在江浸月身上缓缓掠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江浸月反应迟钝,没有察觉出这丝危险。
他用力点头,“要哭的!要哭的!我想大哭一场,等我……”等我变成人鱼以后。
江浸月的最后一句话没等说完,陆清眠突然压着他的肩膀倾身靠了过来,呼吸离他越来越近,随后薄唇微张,突然咬住了江浸月的一边脸颊。
微凉的唇贴上脸颊,伴随着温热的呼吸,江浸月的心跟着一颤,一只手无措地搭在陆清眠的肩膀上,一抹绯红爬上脸颊,不等他开始害羞,陆清眠突然用力咬了下去。
“啊!!!”江浸月一声惨叫,伸手开始推陆清眠的肩膀。
偏偏陆清眠压着江浸月的身形很稳,纹丝不动,牙齿咬着江浸月的脸颊,力道缓缓放轻,抬起脸,看到江浸月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嘴唇颤抖着指控:“你、你怎么能咬我呢?”
话落,一颗泪珠自江浸月的眼角滑落,是疼的,也是太紧张吓的。
陆清眠薄唇牵起一抹弧度,轻声问:“疼吗?”
江浸月仰躺在沙发上,无助点头,“疼……”
陆清眠指尖轻点了下江浸月的眼角,“哭了吗?”
江浸月愣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了,“是、是哭了。”
陆清眠却突然肩膀颤抖,随后低头,脸颊几乎埋在了江浸月的颈窝,大笑起来,呼吸时的热气全都钻进了江浸月的颈窝,热乎乎地贴着他的皮肤。
江浸月难耐地缩了下肩膀,还有点委屈,“陆清眠,你不许笑。”
陆清眠笑声不停,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江浸月的身上。
江浸月被陆清眠笑得羞恼,脑袋里的某根弦崩断了,抬手用力搂住陆清眠的脖颈,仰起头,张大嘴巴,朝着陆清眠的颈侧就用力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可一点没收着力,力道大得舌尖都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江浸月有点不相信,舌尖不自觉地扫了扫陆清眠的皮肤,发现那的确是血腥味。
他把陆清眠咬破皮了。
陆清眠的笑声已经停了,正低着头,微皱着眉,用一双黑不透光的眸子看着他。
江浸月被看得心跳加速,手脚发麻,下意识仰起头,又凑过去冲着陆清眠颈侧泛着红血丝的牙印很轻很缓地舔了一下,小声讨好道:“我不是故意这么用力的,再说是你先咬我的……”
陆清眠像是气过头了,身体不断压低,几乎贴着江浸月的耳朵:
“江浸月,我不咬回来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你指个地方,我一定很轻很轻地咬回来。”
江浸月自知理亏,只能可怜兮兮地问:“一定要咬?”
陆清眠眯眼:“你说呢?”
江浸月特别小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慢吞吞地递到陆清眠唇边,侧过头闭上眼睛,颤抖着提醒:“那你、那你轻一点……”
陆清眠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江浸月,当着江浸月的面,慢慢启唇,咬住了江浸月手指。
指尖碰触到了一片潮热,却并不疼。
江浸月睁开眼睛,缓缓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手指陷在陆清眠淡粉色的唇间。
陆清眠没用力咬他,陆清眠只是在吓唬他。
“扑通、扑通。”
熟悉的感觉袭来,伴随着不断加速的心跳,江浸月呢喃:
“陆清眠,我好像要变成人鱼了。”
陆清眠放开江浸月的指尖,起身坐在江浸月身旁。
下一秒,江浸月的裤子破碎,笔直的双腿变成了琉璃色的鱼尾巴,鱼尾巴随着主人轻轻颤抖,搭在了陆清眠的腿上。
江浸月心跳快如乱麻,眼尾泛着嫣然,脸颊脖颈皆绯红一片,凌乱的领口隐隐露出消瘦的锁骨线条,他羞涩又紧张,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当着陆清眠的面,将刚刚被陆清眠唇齿咬过的手指咬在了自己的唇间。
这完全是他为了缓解紧张的小动作,陆清眠的心脏却蓦地重重一跳。
他开口,声音隐隐有些沙哑:“江浸月,你是故意的吗?”
江浸月变成人鱼后颜色越显剔透清浅的眸子茫然地看向陆清眠,以为陆清眠指的是他刚刚把陆清眠咬出血的事情,便小声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轻点咬我吗?我怕疼。”
陆清眠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从沙发上起身,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江浸月,黑眸微垂,语气里满是危险,轻声问:
“江浸月,你还想哭吗?”
江浸月撑着纤细的手臂半坐起来,脸颊上一圈泛红的牙印显眼又惹人怜爱。
他很认真地点头,“要的,我想要狠狠地哭。”
末了,江浸月怕陆清眠不帮忙,还踌躇地补了一句:
“拜托你了,陆医生。”
陆清眠勾唇,笑得蛊惑又恶劣:“好啊,江浸月,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