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隐约有一股暖流在四处流窜, 不知是源于盈满酒液的胃部还是其他部位,烧得吴曈的脸也肆意地泛着红。

  说完这句没有丝毫含蓄的放荡话语后,等了片刻没能收到姜珩的回复, 向酒精借来的滔天熊胆骤然泄了气。

  退意萌生,吴曈怂了,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张了张嘴正要尴尬地说“没打抑制剂是因为用完了,可以带我去买一些吗”。

  姜珩却忽然踩下了油门,转眼间车子就驶离了别墅前院。

  吴曈愕然地回头望着逐渐被浓密的行道树遮挡的家,语气中藏不住惊讶:“姜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说真要带他去买抑制剂:)

  他真会和姜珩闹的, 不开玩笑:)

  大G很快就离开了鹤栖湾,仗着半夜路上没车也没人, 几乎能称得上在飙车。

  姜珩把车内的冷气又开低了一些,才能控制住心中浮动的躁意, 听到吴曈的问题,言简意赅:“去酒店。”

  “酒店?”

  原来姜珩不是要带自己去买抑制剂, 吴曈松了一口气,但又疑惑为什么姜珩非要出来开房, 而不是回家里的卧室。

  “嗯, 酒店。”姜珩颔首, “家里有姜清源。”

  吴曈瞬间明白了,好不容易被冷气吹得稍稍降温一些的脸再次烧得通红。

  带着小孩子出来约会就算了,要是再在家里过发|情期……毕竟是未成年,而且还是一个十六七岁, 什么都多多少少懂一些的未成年, 先不说臊不臊的问题, 吴曈更怕带坏未来的花朵。

  大半夜的,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姜清源出门……于是只能是当爸当父亲的背井离家。

  城市霓虹辉煌,林立的高楼将深蓝的夜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吴曈忐忑又有些期盼,修长的指尖紧紧攥着小腹前那一块单薄的T恤布料。再次回过神时,这片布料竟也略微被掌心里的汗浸湿了。

  眼前高耸入云的倒U形建筑被光彩照耀得恢弘大气,折射的光芒宛如城市夜景中最璀璨的星火,在瞳孔中落下稀碎的光斑。

  从前台取来了房卡,随着姜珩上楼,电梯缓慢敞开,站定在一个似曾相识的门牌号前。

  姜珩迅速刷卡开门,揽着吴曈的肩膀进门。

  酒店房间的装潢都相差无几,可当进了门,满室的清新桔柚香与淡雅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几个月前的记忆即刻被毫无阻碍地唤醒。

  “先洗一下澡吧,满身都是火锅味。”

  姜珩说完就要去浴室放水,转身时却忽然被吴曈抓住了手。

  “这、这还是上次的房间吗?”

  “嗯,是上次的房间。”姜珩立刻会意,含笑点了点头,“上次来过之后,这个房间就被我包下来了,让人定时打扫,想来随时都能来。”

  吴曈捶了他一下,开玩笑道:“谁家正经人会在离家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常年包一个房间啊?”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正经人。”

  omega的拳头垂在胸前,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道,反而砸得心头泛痒。姜珩握住他来不及收回的手,抵在唇边吻了吻,紧接着趁他没有防备,把他打横抱起来,阔步朝浴室走去。

  “就算以后不会经常来这里,这里曾经有过的珍贵记忆,我也不希望有其他人破坏。”

  “我让人翻新了一下这个房间,无论是什么都是全新的,以后这里就是专属于我们的私人空间。”

  在满室的潺潺水声中,姜珩吻了吻omega高挺的鼻尖,浅笑着说:“万一以后我不小心惹你生气,被你赶出家门,也有个地方好落脚。”

  吴曈不满瞪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多凶似的。”他明明一点也不凶。

  想起前世那些独守空房的寂寞夜晚,姜珩忍俊不禁:“我当然希望这个房间除了那一晚和今后的七天之外,不会再被开发其他用途。”

  浴室紧闭着门,空气在这一方密闭的空间紧凑地盘旋,忽然一阵浓郁的桔柚香溢满了房间,清新却又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无法忽视的甜腻和缠人。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特定的讯号,姜珩顿时止住了笑意,转瞬神情变得极其认真,像是上学时对待一篇用于参赛的论文,亦或是商定一份关乎公司未来规划与走向的订单,眼眸中的深情又似面对着他珍而重之的瑰宝。

  “小曈,一路上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离或者拒绝,但你都没有把握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二人鼻尖挨着鼻尖,姜珩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这一次如果还是没能抓住,那么这辈子你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吴曈抬手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侧脸,心贴着心的距离似乎能让他把这个人从里到外,从躯体到灵魂都彻底看透。

  他问:“你会让我后悔吗?”

  毫无疑问,姜珩果断摇头:“不会。”

  瓷白的皮肤已经被一波波泛上的发|情热烫得不正常地发红,吴曈抿唇一笑。

  “我信你。”

  ……

  --

  跑到厨房里,从冰箱拿了一瓶冰可乐,撇开拉环仰头就灌了大半瓶,才压下满肚子的窝囊气。

  姜清源拿着半瓶可乐溜溜达达从厨房里出来,屋外明亮的车灯恰好在窗玻璃上划出一个弧形的光柱,然后驶出了别墅大门,飞驰远去。

  刚回来又出门了?

  姜清源想打电话质问姜珩,他们要背着他去哪里潇洒快活,但转念回忆起自己在影院里像个大冤种一样独自坐在后排的场景,刚探入口袋要拿手机的手又抽出去。

  这两个人把他扔到家里,又一声不吭偷摸跑掉,明显是不想带他玩。

  嘁,不带就不带,他姜少爷又不稀罕。

  姜清源酸溜溜地抱着雪团上楼回房间,结果怨气付诸到手指尖,一不小心把雪团的毛揪下来了一簇,疼得狮子猫愤怒的嚎叫一声。

  温顺的狮子猫瞬间翻脸,狠狠就近叨了一口姜清源的手背。没有破皮见血,但痛感明显,姜清源当即吃痛“啊”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狮子猫立刻逃开,撒腿跑走前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姜清源:“……”

  这一晚上除了吃饭之外净受气了,就连雪团也欺负他。

  姜小源是今晚全世界最悲惨的小孩,没有之一。

  可姜清源很快发现了,姜小源的悲惨不仅限于今晚,还能扩大至未来的七天。

  第二天睡到正午十二点,饥肠辘辘地下楼。

  本以为姜珩或者保姆已经做好了满桌子的丰盛饭菜等他来吃,然而气定神闲地下楼时,预想中的习以为常的画面没有出现。

  姜清源站在楼梯上,望着自家空空荡荡,就连猫影都不见一个的一楼,茫然眨了眨眼。

  ……不对,猫影还是能见到的,在姜珩专门为猫新建的院子里的阳光猫房中打滚晒太阳。

  但我爸和老姜呢?一晚上没回来吗?他们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在家嗷嗷待哺的儿子?姜小源快饿死了!

  姜清源先是给吴曈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两下,没能打通,他立刻挂断。

  爸爸之前工作这么忙,这个点没接电话肯定在休息,我不能打扰爸爸。

  姜小源如是想着,紧接着电话轰|炸姜珩,接连打了三十六个电话后,终于在第三十七次时拨通。

  “做什么?”

  姜珩沉稳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不知是不是被声波扭曲了的关系,还格外的低哑磁性,比往日都要更加性感一些,还略微带着急促的喘。

  已经脑补了一遍他们可能的去向的姜清源一下子就把脑海中他们游山玩水逍遥快活的画面代入了进去,委委屈屈啃威化饼干充饥的嘴巴一顿,当即义愤填膺质问:“你们果然背着我偷偷出去玩了!”

  姜珩:“?”

  姜清源:“你们到底去了海边还是哪里,怎么有水声?”

  姜珩:“。”

  姜清源:“瞒着儿子自己出去玩,有这么当父亲的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姜珩:“……”

  姜清源:“你们在哪里,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姜珩:“…………”这可不兴带你一起。

  姜珩清了清嗓子:“别闹了,我们大概一周后回去,你找我做什么?”

  父亲平常是一个很好商量的人,但他如果这么说话,通常是真没戏,姜清源幽怨地撇嘴:“我饿。”

  姜珩动作一滞,这才想起被他放了假的保姆没有得到他的通知,还没回来上班,尴尬地说:“中午你自己点外卖,晚饭我让保姆过来煮,你自己在家待着等我们回来。”

  说完也没理会姜清源是否还有其他需求,不管不顾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小妖精在等他呢,见色忘子。”姜清源不屑地打开外卖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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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的时光缠绵又温柔,潮湿和温热散尽后,还剩有后颈的齿痕,满身的酸疼和交融痴缠、从此再也不分你我的信息素作为留念。

  吴曈失神地仰躺在床上,身旁的温度已经凉下来了,浴室方向传来水流声,不消片刻姜珩穿着纯白色浴袍从里面走出。

  发丝上的水珠从棱角分明的脸侧划过,划过白皙的颈间,落入稍稍敞开的衣襟之中,汇入结实紧致前胸,与那些猫抓似的痕迹融为一体。

  也有些水滴落到了吴曈的脸上,姜珩坐在床畔,俯身在他唇侧落下一个带着薄荷香的吻。

  “早上好,”姜珩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吴曈搭在床沿的手上瞥一眼,眼眸中笑意更深了一些,“姜夫人。”

  “早……”顺着他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看过去,吴曈这才发现自己搭在床沿、掩在视线之外的左手似乎不对劲,连忙举到眼前。

  房间内遮光帘已经拉开了,只剩薄薄一层轻纱半遮半拢,除了平添朦胧的暧|昧外丝毫抵挡不住外头光照的侵入。

  细长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着夺目的光辉。

  “!”吴曈慌乱地坐起来,捧着自己的手,面上是无法抑制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

  “钻戒。”姜珩为他解答。

  “我知道,我问的是……”

  “我的求婚钻戒。”姜珩笑着说。

  “我什么时候答应……”

  “不可以赖账。”姜珩福至心灵地打断他,“我定制来这枚戒指后一直随身带着,准备找一个好的机会向你开口,三天前你从我衣服里翻出来,等我反应过来时,你已经戴上了。我说你戴上它,你以后就是姜夫人。你的回答是,好。”

  “小曈,我当真了,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alpha俊逸的脸上但凡露出一点点的委屈,无论真假,都让吴曈难以招架。尤其是这个alpha外表温柔内心强大,能让他出现这种神色,自己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吴曈连忙摇头:“不反悔,我不反悔,我愿意的。”

  姜珩忍着雀跃,又吻了吻他的唇角:“去洗漱一下,那边已经上班了。”

  吴曈一愣:“去哪里?”

  “民政局。”姜珩揉了揉他睡乱的发顶,“我问过李女士了,今天日子也不错,宜婚嫁。”

  然而日子宜婚嫁,并不代表没有抢亲的人。

  吴曈欲拒还羞地就要下床去洗漱,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自从手机关机误事之后,即便在发|情期,吴曈在短暂的意识清醒之时也要查看一下手机消息。除了第一天进了浴室,由于隔音太好没能听到的电话之外,接下来几天他的手机再也没有响起铃声,今天还是这周以来第一次。

  看了一眼手机,是田湉。

  “田湉姐?”

  刚一接通,对面田湉立刻哀嚎:“祖宗你昨晚和珩哥到底潇洒到几点啊?就连小姜都在你家等着了,你怎么还没起床?”

  “你找我什么事吗?”不是潇洒到几点,是潇洒了好几天,吴曈心虚地在心里反驳。

  “你竟然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田湉一听,愣了,“你今天下午要去琼南岛录四天节目啊哥!你该不会忘了吧??”

  吴曈:“……”

  不好意思,真忘了。

  从到了时间点故意不打抑制剂开始就没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田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双方陷入尴尬的沉默。主要是吴曈在尴尬,田湉在沉默。

  最后吴曈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现在在茉雅,麻烦你过来接我一下,我们直接去机场……顺便帮我带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姜老师的衣服也带一套,谢谢。”

  田湉:“。”

  半个小时后,茉雅停车场。

  吴曈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松木香钻进车内,那气息浓郁到恨不得把车内每一寸空间都染上松木的气味,姜清源差一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身旁的车窗被敲了敲,是姜珩站在车窗外,姜清源回身摇下车窗,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姜珩手指搭在车窗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说道:“出门好好照顾他,别让其他alpha靠近你爸。”

  姜清源对准了他搭在车窗上的手指,“嗷”一下呲着牙就要咬一口,像极了一只眼看着自己的主人被欺负,恨不能把坏人咬死为快的大狗狗。但被姜珩眼疾手快躲了过去,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无能狂怒。

  吴曈往身上喷了一些信息素遮盖剂,看见姜珩又迈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小曈。”

  吴曈降下车窗。

  随即阴影落下,他的眼角落下了一个微凉的吻。

  “记得我们的约定,”姜珩眸中含笑地抚了抚他的脸,“结束了早点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吴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车子驶出停车场,直到再也看不见姜珩的身影,吴曈才不舍地回过身。

  一旁田湉还在稀奇地捧着他戴着十二克拉钻戒的手,吴曈另一只手摩挲着掌心里的信息素遮盖剂,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很快又被副驾投来的幽怨目光吸引走了注意力。

  吴曈哑然失笑,用回来就去领证的约定哄好了大的,结果还剩一个蒙在鼓里被留守在家七天已然怨气冲天的小的。

  三天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坐上了回程的飞机,吴曈回复完姜珩的消息,一抬头看见邻座坐了一位孕妇。

  孕妇的月份大概已经比较大了,身材丰腴,肚子浑圆,小心翼翼地扶着腰坐下,拿了一张毯子盖在肚子上,轻轻抚了抚腹中的胎儿。

  吴曈失神地看着她,直到孕妇似有所感地转过头,他才连忙停止了不礼貌的凝视。

  他终于知道三天前忘记的是什么事情了。

  发|情期结束后,他没有吃避孕药!而现在72小时已经过去,再吃也于事无补。

  一时间心乱如麻。

  琼南岛离安海不远,飞机很快抵达安海。

  姜珩亲自开车来接,等在出站口,远远地就看到吴曈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扯着行李的姜清源,他立即大阔步迎了上去。

  然而他的爱人只是敷衍地抱了抱他,然后又一脸心事地走向停车场。

  姜珩看出了他的异样,无声地用目光询问姜清源,对方回他一个同样迷茫的表情。

  姜清源撇嘴:我不知道啊,上飞机前还好好的,下飞机再见到就是这样了。

  姜珩一头雾水,吴曈扯了扯他的衣摆,也没藏着掖着,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我忘了吃避孕药。”

  姜珩愣了愣:“就这事?”

  “难倒这不是一件大事吗?”吴曈有些惊异于他的不以为意,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孩子。”

  姜珩捏着他线条漂亮的下颌骨,转向身后哼哧哼哧扯行李箱的姜清源:“这个,也是孩子。”

  “……”吴曈被逗乐了,有些凝重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

  回到家,姜珩把吴曈的行李箱提到卧室中,看着床边正盯着自己独自发呆的omega,走过去,单膝点地跪在他身前。

  “如果有了,我们就生下来,不要怕,一切都有我。”

  吴曈垂眸俯视着,俯身抱住他,闻嗅着淡雅宁和的松木香,依恋地在他肩颈之间蹭了蹭。

  吴曈的航班抵达比较晚,他们当天下午赶着民政局下班之前去领了证。

  摸索着手中新鲜出炉的红本本,吴曈幸福到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然而他还没能来得及说什么,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祝福,微信、企鹅、短信、微博……甚至营销号的新闻推送。

  这阵仗,仿佛有人在他身边装了监控。

  吴曈随机选择了田湉为他答疑解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怎么都知道我结婚了?】

  田湉惊讶反问:【你老公在微博发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吴曈连忙去看微博。

  原来姜珩趁他低头签字时,从他背后拍了一张背影照发了微博,他头顶“婚姻登记处”几个大字简直不要太扎眼。

  吴曈哭笑不得。

  他甚至等不及很快就能出炉的结婚照或者红本本,拍到了一张签字画押的照片就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这个omega已经归属于他。

  --

  婚后的日子无波无澜,照常像流水一般潺潺流动。

  姜珩仍然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两头跑,吴曈的新戏在安海开拍,二人平常总能见得到面。

  omega发|情期有99%的几率会受孕,那次发|情期过后,吴曈曾经试着买了验孕棒,然而时间太短,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出来,便顺其自然随它去了。

  剧组拍戏太忙,身体又没有出现反常,这件事一不留神就被抛到了脑后。

  等到再想起这件事情,已是三个月之后。

  那天早上没有自己的戏份,难得获得懒觉的拥有权,吴曈正蒙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到了平时起床的时间点,他被生物钟闹醒,半睡半醒地脑袋一歪,正要迷迷糊糊重新睡去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动静。

  “刺啦——刺啦——”

  声音刺耳又高频,吴曈一惊,猛然坐了起来张望一圈,最终在房间门口的方向顿住。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吴曈凝望着门口,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圈,最终鼓起勇气下了床,拿起床头柜上的不锈钢热水壶,轻手轻脚地走向门口。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

  他打开门上的猫眼,朝外面望了望,然而房间外的酒店走廊上空无一人,更别提不断在他门上抓挠发出动静的人了。

  难倒在我看不到的位置等着,想让我放松警惕?

  吴曈冷汗都要下来了,拔腿就要回到床边,拿手机报警。

  这时却忽然听到门板上的“刺啦”声停了停,而后又响起了“嘤嘤”声。

  这声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了,但吴曈反应了一瞬,就立刻猜出了这是哈士奇撒娇卖萌或者委屈焦急时会发出的嗓音。

  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开门,果然,一只哈士奇正眼巴巴地蹲在他的门口,见他开门,身后的尾巴兴奋地摇了摇。

  哈士奇进门,吴曈蹲下与他平视,疑惑地问:“小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哈士奇又气又急地原地转圈圈:“嗷呜嗷呜嗷呜……”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变又变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

  吴曈也听不懂他在嗷些什么,被吵得脑仁疼。

  揪住哈士奇的腮帮子肉,让他与自己对视。

  “变得回来吗?点头或摇头。”

  哈士奇两眼泪汪汪地摇头。

  吴曈明白了,揪着哈士奇的后颈肉就大力往墙上怼,说肯定是因为撞得不够用力,导致姜清源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狗。

  可这一次倒是终于变了回去,姜清源如释重负,捂着光溜溜的腚,卷起吴曈的被子裹在身上,狼狈地跑回自己房间换衣服。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第二次的异样接踵而至。

  两周后的晚上收工后,其他人组了个夜宵,吴曈觉得有点累,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盒泡面就回了房间。

  吴曈带着姜清源回到自己房间冲泡面吃,往水壶里倒了水,放在底座上烧。一转身,房间里没了姜清源高挑的身影。视线下移,哈士奇茫然地垂头看着毛茸茸的自己,然后抬起头冲吴曈:“嗷?”

  吴曈:“……?”

  这时门口传来刷卡开门的声音,在耐不住家里的空房冷被出来找老婆的姜珩推门而入,看着房内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狗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

  吴曈一五一十地和他讲了事情经过,包括半个月前姜清源第一次变不回来时来找他挠门的事情。

  姜珩凝视着正急的团团转的哈士奇,拧眉沉思着什么。

  忽然转身出门,很快又回来,手中提着一个袋子。

  将袋子一股脑地全递给吴曈:“进去测一测,说明书上都有步骤。”

  吴曈被推进了浴室中,身后的门被贴心地关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东西,骤然感受到脸上一阵热烫。

  一整袋都是验孕棒,差不多有五六盒。

  十分钟后,浴室门从里面打开,耐心等在门外的姜珩迎了上去。

  “怎么样?”

  吴曈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姜珩接来看了一眼,姜清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姜清源轻而易举认出这两条杠的含义。

  他抬头看着姜珩抱着他爸,原地转了一个圈。

  被放下来后,吴曈压下惊喜,又困惑问:“但这和小源忽然变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姜珩嘴角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几乎称得上沉重的神色:“明天去医院具体检查一下,才能证明我的猜想。”

  第二天上午,姜清源终于又能变回人样,吴曈向导演请了个假,被父子二人陪着去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与验孕棒显示一致,那次发|情期没有意外地在吴曈体内播下了种,现在已经生根逐渐发芽。

  意外之喜是,这是一对异卵双胎。

  吴曈又惊又喜,向杨奶奶和李悦宁汇报了这个喜讯。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姜清源坐在他身侧,新奇地盯着他的肚子。而站在一旁的姜珩的视线则落在了姜清源的身上,脸被口罩遮挡,露出的一双眼睛里的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李悦宁听到好消息后欣喜若狂,说要送一些补品到鹤栖湾,吴曈看着姜珩的脸色,心不在焉地道了谢。

  挂断电话,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吴曈摘下口罩透了透气,拉住了姜珩的手,轻轻唤他:“姜老师?”

  “……嗯?”姜珩回过神,目光柔和地看向他。

  吴曈问:“姜老师,你不高兴吗?”

  姜清源闻言,凶神恶煞地抬头看向姜珩,似乎他说一句不高兴,他就马上扑上去咬死他。

  姜珩摇了摇头:“高兴的。”

  “但是……看来确实是了……”姜珩注视着姜清源,心中思忖再三,无奈地叹了声气,告诉他们一个事实,“小曈,姜清源的生日在8月,也就是今天的7个月之后。”

  姜清源说:“我爸当然知道我的生日!”他上个生日,吴曈还送了他一个蛋糕和一套衣服。

  但吴曈转念就明白了姜珩这句话的含义。

  从姜清源的生日往回推,无论是受孕日还是生产日,都在昭示着一个真相……

  吴曈眼睫抖了抖:“可是……我肚子里的是双胎呀……”而姜清源是独生子,数量对不上啊……

  姜清源从他们打哑谜一般的只言片语中也隐约听出了一些什么,表情困惑地看着姜珩。

  姜珩说:“小源起初确实有一个同胎兄弟。”

  姜清源:“什么?!”

  吴曈也十分震惊:“为什么最后只剩小源一个?”

  “因为另一个比较弱,五个月左右时胎停了,不得不减胎。”姜珩无奈道。

  姜清源喃喃自语:“我长这么大才知道竟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兄弟。”

  吴曈诧异到久久说不出话。

  姜珩又带着吴曈去做了个更全面的检查,确认两个孩子目前状态都良好,才稍稍放下了心。

  回到家后,吴曈后知后觉地望向了姜清源,欲言又止。

  姜清源思索了一路这个问题,先他一步说出了口:“我是我,我爸肚子里的也是我……那么我算什么?离体的游魂?”

  说完又顿了顿,意识到他好像确实是一个离体的游魂,附身到了哈士奇身上,夺舍了一只狗。

  最后进门的姜珩带上门,看了一眼同样向他寻求答案的吴曈,叹息一声:“我也不清楚。”

  “其实关于小源的问题,我思考过很长时间。”逐渐度过的时间中,许多事情的轨迹与前世殊途同归,那么姜清源最终的去向会如何?姜珩从重生回来后没多久,就开始反思这个问题,但在事情真正发生之前,所有的猜想只能是猜想。

  “现在看来,大概一切终将各归各位,小源……可能会慢慢回到原本属于他的身体里。”姜珩看向了吴曈尚且平坦单薄的小腹。

  吴曈一时五种五味杂陈。

  但姜清源眼睛亮了亮:“我还能再有一次童年?不用写作业不用学习,每天都只用无忧无虑地玩?”

  想一想轻松快活的小时候,姜清源的嘴都要笑裂开来:“还有这种好事?!”

  吴曈:“……”

  姜珩:“……”你开心就好。

  姜清源兀自傻乐着,看似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姜珩和吴曈没忍心打扰他的快乐,互相对视了一眼,把愁绪压回心中。

  姜清源这样的情况,肯定要尽量减少出门见人的机会,万一大庭广众之下忽然变成了狗,不仅没办法和人解释,而且极其吓人。

  姜珩当天下午就重新给吴曈选了一个新助理,第二天去剧组时立刻上岗。

  吴曈拎着姜珩给他的保温盒,里面装着李悦宁送来的核桃露燕窝,站在玄关口穿鞋,姜清源撅着屁股跪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爸,我真的不能跟着你出门吗?”

  吴曈的视线从跪地为他绑鞋带的姜珩身上移开,无可奈何地一笑:“乖乖在家里待着,我会经常回来的。”

  姜清源闷闷不乐地撇嘴,悻悻作罢。

  又是一年凛冬,满城只剩零星几片常绿林顽强地挺拔生长,为这苍白灰败的季节增添一些难得的生机。

  家里平时都没有人,只有保姆早中晚准时来做饭,这幅家中毫无人气的光景让姜清源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好在吴曈说到做到,一周至少会回家一次。留守在家的两父子几乎成了望O石,日夜期盼着家门会忽然大敞开来,家中的另一个主人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

  某一次傍晚,姜清源睡醒,打着哈欠下楼,碰见姜珩正在打电话,口中喊着吴曈的名字。

  姜少爷立即不高兴了,上前抢走姜珩的手机,质问:“你怎么能吃独食,我爸打电话,你都不喊我一声,让我也跟我爸说两句?”

  电话另一头吴曈听见了他的抱怨,哑然失笑:“我每次都先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你的电话,才会找姜老师,姜老师说你在睡觉。小源,这个时间点了,你刚睡醒吗?”

  姜清源怔忪了一下,扭头看向屋外接连亮起的路灯与青蓝交接的地平线。

  他本以为只是魂归本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万物都有各自运行的轨迹,偏轨的终究会回归各自的航道,顺其自然便可。但当意识到自己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有些慌了。

  这是冬困吧?姜清源努力安慰自己,人总会有春困夏困秋困和冬困,到了冬天,喜欢睡觉非常正常。

  在家待的时间太长,他几乎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可他忐忑不安地算了算自己睡觉的时间,却大吃了一惊。

  ……冬困会让人平均一天睡十六个小时吗?

  而且一觉醒来,或者做着事情就忽然变成哈士奇的次数与频率都在急剧上升。到最后,为了不吓到家里的保姆,姜清源甚至不敢再从房间里出来,只有家里没人,或者姜珩和吴曈在家时,才会出来走走。

  吴曈的新戏在年前新雪纷飞的日子里杀青。

  姜家一整个大家子今年都去了赤道旁的一个私人小岛过年,这是吴曈与姜珩婚后的第一个年,加上安海天冷,小岛上气候宜人更适合养胎,李悦宁提议让吴曈和姜珩与她和姜安嵘一同飞往赤道小岛。

  说话时,姜清源正摇着尾巴趴在沙发上啃苏打饼干,闻言连尾巴都不摇了,抬起脸眼巴巴地望向凝眉考虑的吴曈。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照顾,高挑瘦削的omega脸上稍稍长了一些肉,但四肢仍然纤瘦细长,软软地抱着一张兔毛毯子窝在懒人沙发中。

  吴曈想了想,婉拒了李悦宁的好意。

  即使被拒绝了,李悦宁也不甚在意,她完全尊重小辈的选择,笑着打趣:“行,我懂,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过自己的二人空间,不喜欢和七大姑八大姨掺和在一起。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给你的补品记得让姜珩炖给你吃。”

  吴曈亲自把李悦宁送出门。

  再回到温暖的房子里,试了许多次,终于变成人形的姜清源撞得头昏眼花,扶着墙望着李悦宁离去的背影。

  “爸爸,真的不和奶奶一起去岛上吗?”姜清源问,“爷爷和奶奶想要隆重地把你介绍给家里的亲戚,你和父亲还没办婚礼,这是唯一一个正式承认你身份的机会。”

  “这是我和姜老师共同的决定。”吴曈眸光柔和地看他,“我们去了,你怎么办?”

  姜清源没有任何理由与身份能够和他们一同去往岛上,吴曈也不愿意他受委屈,真被人误认为是一只哈士奇。

  而且,吴曈有预感,他们和姜清源的时间……不多了。

  姜清源久久地望着他,鼻尖蓦然一酸。

  他拥住吴曈,深深吸了一口温暖的桔柚香。

  “爸爸……”

  往年姜少爷对于过年的仪式感,便是拿着姜珩的卡,为自己四处置办年货,比如买一堆跌势凶猛的股票和基金,或者动动小手指买一艘游艇,用来以后和朋友开派对。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初那张被冻结的卡早已解开,年末公司事务繁多,姜珩刚批评完一个做错事的项目经理,一低头又看到手机上几十万的消费记录:“……”

  电话打给姜清源,捏了捏眉心:“这次你是又买了车还是房子?”

  姜清源翘着二郎腿抖啊抖:“我给我和我素昧蒙面的兄弟买了一些衣服和玩具。”

  姜珩:“?”

  姜清源:“我怕你们给我买的衣服不符合我们这种年轻小婴儿的审美,趁着还没彻底回去,当然要给自己选一些喜欢的衣服。”

  姜珩沉默半晌,挂了电话,默默又往这张卡里转了一些钱。

  年前的天无雨雪也无狂风,却连续阴暗灰蒙多日。直到除夕这一天,日光才穿破阴霾,在厚重的云层之间落下一道金色的壮观光柱,终于晴了。

  姜清源难得赶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睁开了眼。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能变成人形,睡醒后趴在床上,凝望着床对面的墙壁发呆,而后抱着最后试一把的心理又撞了上去。

  ——成了!

  惊喜地看着自己张合的修长十指,姜清源缓过这一阵眩晕,换上了吴曈为他新买的一套衣服,酒红色加绒卫衣搭配黑色工装裤,看上去又帅又骚包,姜清源自恋地冲镜子里的自己吹了个流氓哨。

  简单洗漱了一下,蹦跶跑下楼,姜珩正亲自在厨房里做年夜饭,吴曈端着一盘京酱肉丝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他洗一洗手,很快就能吃饭了。

  宽敞的别墅里开着地暖,到处都暖融融。前几天大扫除过后,沙发上换了一套红色的抱枕,入眼所及的几扇门窗上都贴上了倒福,客厅里的那面湛蓝色的鱼缸墙也拉了上了一条喜庆的红色拉花,家门口挂了一对新红灯笼……

  这些都由吴曈亲手指挥姜珩布置,年味十足。过去只有父子二人时,即使过年姜珩也十分凑合,除了雇人做一个大扫除之外,家里还是清清冷冷一片,姜清源也只有去奶奶家才能体会一些过年的氛围。

  家中红红火火,年夜饭热气腾腾,今晚姜珩的手艺超常发挥,姜清源吃得十分开心。

  席间吴曈说想听姜清源小时候的事。姜珩思忖着,抿了一口葡萄酒,把这小子三五岁时招猫逗狗掏鸟蛋、扯女孩子辫子结果哭着被人家家里的狗撵两条街的糗事全抖了出来。

  姜清源不由得怀疑:“你说的是我吗?你少污蔑我,我怎么可能这么丢人,哭着被狗追两条街?”

  姜珩向他道歉:“抱歉,确实记错了,少记了一条,是三条街,那女孩子住在咱们隔壁小区。”

  姜清源拍桌:“毁谤!你这是毁谤!”

  饭后桌上只余残羹冷饭,此时远处绽开了几朵烟花,姜清源保持着张着嘴打嗝的姿势,失神地眺望着。

  姜珩见状,浅笑了一下,拍了拍姜清源的肩膀,示意他看向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宽阔奔腾的江水,而在江的对岸,长达一公里的江岸线上,数十颗闪烁的光点同时扑簌着升空,紧接着又同时在半空中绽开,交错重叠的花火似是繁春时节的万花拥簇,绚烂夺目,照亮了寂静黑暗的夜空。在空中完成了它们短暂的使命后,旋即又似流星一般簌簌而下。

  姜清源欢呼一声,开门径自跑了出去,惊艳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吴曈与姜珩紧随其后,姜清源清润如碎冰碰壁的嗓音顺着凛冽的风送入他们耳中。

  “人能对着流星、对着日照金山、对着生日蛋糕许愿,那么如果对着烟花许愿,烟花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姜珩说:“不清楚。”

  姜清源看向吴曈,吴曈也摇了摇头,他不免有些失落。

  “烟花能不能实现愿望,我不知道,但如果不是上天入地摘月亮,或者让奥特曼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愿望,我想,我们应该能够帮你实现。”姜珩说,“小源,你想许什么愿望?”

  姜清源说:“我想和你们拍一张照片。”

  “当然可以。”吴曈主动拿出手机,把父子二人框入镜头之中。

  画面定格,吴曈举着手机站在镜头最前面,身后是揽着他的肩膀,勾着肆意的笑,朝镜头比剪刀手的姜清源。

  按下快门时姜珩正好瞥见吴曈的脸侧还有一滴晚饭的沙拉酱,拿出了一张湿纸巾细心地为他擦去。而吴曈猝不及防被湿纸巾的温度冰了一下,稍稍眯起了一只眼,看上去像是在朝镜头比wink。

  再往后是江对岸的万家灯火,以及漫天绽放的火树银花。

  姜清源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要姜珩把照片洗出来,放到他的房间里。

  “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姜清源说,“我还有两个愿望。”

  吴曈问:“是什么?”

  姜清源说:“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的父亲和我的爸爸永远相爱,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第三个愿望。”姜清源一顿,杏眼眸光微深。他凝视着面前看起来无比登对的两个人,双眼一瞬不转,像是要把他们牢牢刻在心里,“我希望能永远记住你们……可是这个愿望好像无法实现了,所以你们可以不要忘记我吗?”

  他眼睛稍稍泛着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指了指吴曈:“不是记住肚子里那个姜清源,是我这个姜清源,在这个世界活了十七年,会经常惹姜珩生气,干啥啥不行捣乱第一名,但很爱姜珩和吴曈,也爱李悦宁和姜安嵘,希望你们能幸福安康、平安快乐的姜清源。”

  吴曈看着他眼角骤然滑落的泪,福至心灵,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呼吸骤然一紧,眼眶与鼻尖不由自主地发酸发涩。

  姜珩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们会记住这个姜清源,你是独一无二的小源。还有什么愿望吗?”

  “没了。”姜清源摇了摇头,他失神地望着姜珩为他精心准备的江对岸的烟花秀,忽然惊喜地伸手指着江对岸某个方向,“那是什么!”

  两个人下意识地转向身后,但除了绚丽的花火外,什么都没有。

  吴曈疑惑地问:“小源,你看到了什——”

  话音戛然而止。

  在姜清源原本站着的地方只剩一只哈士奇,茫然地甩了甩自己身上挂着的衣服。

  发现挣脱不掉,于是把衣服认成了桎梏小狗勾的坏人,愤怒地与它们决一死战。

  新年钟声在哈士奇的扑腾之中敲响,这是全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