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杨奶奶瞅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吴曈和副驾上的姜珩, 视线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打转,乐得见牙不见眼。

  吴曈被她盯得臊得慌,干脆闭眼装睡, 眼不见为净。

  于是杨奶奶只好扯着姜珩问东问西,调查姜珩的户口本,就差把他家祖坟在哪都给扒出来。

  “小珩, 你是哪里人呀?”

  “安海本地人。”姜珩说道,“我父母是大学教授,小时候和父母住在大学城边上,后来搬到市中心附近。”

  一个问题问出两个重要信息,杨奶奶更满意了:“父母是大学教授啊, 真好,真好!”

  吴曈心中哀嚎, 要是换一个人坐在这里,被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老人查户口, 虽然也不至于暴起,但也应该离翻脸不远了。

  礼貌一点的可能还会说“这是我的隐私”, 暴躁一些的大概直言不讳“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姜珩……

  吴曈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顺着前排两张座椅之间的间隙, 偷觑正侧着半张脸配合老太太调查的姜珩。

  耐心十足, 没有丝毫烦躁和隐忍的迹象, 恭而有礼。回答老人的问题时不似其他人一般为了美化自己而掩藏、修饰什么,字字句句如实奉告,有迹可循。

  看到姜珩说话间目光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吴曈慌忙闭上眼, 企图掩饰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偷看。

  只不过没有意识到浓密的眼睫颤抖地厉害, 交握着搭在腿上的手也稍稍紧了紧,指节攥到发白。

  一路和姜珩聊得风生水起,直到骆阳说一声“到了”,杨奶奶张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转头看向恰好“转醒”的吴曈:“小曈,这……这是和信小区吗?什么时候变了个模样?”

  周围的漂亮房子根本不似和信小区的破败陈旧,虽然杨奶奶一生过得清贫,但并不代表她看不出这些好看的房子价值不菲。

  不似往常顺路驶入地下车库,骆阳今天直接将车停到了别墅的门口,方便老人下车,于是周围景色被老人一览眼底。

  吴曈推门下车的动作顿了顿,心虚地低声说:“这是姜老师的房子,杨奶奶,过年期间我们住在姜老师家里。”

  杨奶奶表情难掩疑惑,已经下车的姜珩走到后门替杨奶奶拉开门,闻言向她确认点头:“是的奶奶,前段时间小曈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正好我家在装修,缺一个人帮忙看房子,就让小曈暂时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出问题?”杨奶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吴曈平时来看望杨奶奶,或者给她打电话,从来报喜不报忧,如果不是姜珩透露,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顶着杨奶奶满怀关切的视线,吴曈搀扶着她回到屋内。

  想着要是不说出实情,老人也有的是方法把那件事情挖出来。还不如自己稍稍把事情修饰一下,满足她的好奇,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于是不得不把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拣一些听起来不那么骇人听闻的说给她听。饶是这样还是让杨奶奶气愤不已,气到眼眶发红,差点要跑到牢狱之中指着那些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今天阳光正好,姜清源跑到别墅楼顶的小花园里,晒着温暖的日光,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后叼着被自己充当枕头的小熊玩偶回到一楼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家竟已人去楼空。

  大概是出门有事了,姜清源抖了抖蓬松的毛,把小熊扔到沙发上,去吃了一些吴曈中午给他煮的鸡胸肉,然后晃晃悠悠地爬回到沙发上,抱着小熊接着昏睡过去。

  没过多久就被开门声吵醒了,姜清源耳朵动了动,听到他爸爸的声音,眼睛一闭继续睡。

  姜珩拎着杨奶奶的行李,前脚刚踏进玄关,就见自己躺在沙发上露着肚皮昏昏欲睡的儿子伴随着一声老人中气十足的怒骂,被吓得“砰”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吓醒之后惊魂未定地疯叫:“汪汪汪汪汪!”卧槽发生了什么爸爸爸咱家有人上门闹事吗爸你别怕我保护你!!!

  满屋子都充斥着惊惧的狗叫,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喊得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吴曈拧眉:“皮蛋,安静,别把奶奶吓着了。”

  姜清源闭着眼睛瞎吼,被吴曈骂的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抬眼,见到吴曈坐在他旁侧的沙发上,身旁还有一个慈眉善目、发丝斑白的老太太。

  姜清源向来上尊老下爱幼,只是逮着姜珩使劲造。加之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反而因为瞎叫又挨了他爸一顿骂,便灰溜溜地闭嘴了。

  不过也没了睡意,趴在沙发边上,湛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好奇打量老太太。

  见姜珩终于把老太太的物品搬进屋里,房门应声而合,姜清源从沙发上一跃而下。

  绕开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和努力安抚她的吴曈,顺着沙发背,跟随着姜珩溜到厨房里。

  打开冰箱找到今天上午向李悦宁要来专门给老人享用的燕窝饮品,姜珩正要拿去微波炉加热一下,感受到裤腿被扯了扯。

  一低头,哈士奇松开嘴,转头看了看客厅沙发的方向,又转向他。

  “嗷呜。”那个老人是谁?看上去还跟我爸很熟?

  姜珩会意,莞尔一笑。

  前世姜清源出生时,老太太因病过世很久了,他不认得很正常。

  姜珩俯身,凑到哈士奇缺了一角的耳朵旁,郑重地开口。

  “那是养你爸爸长大的杨奶奶。”姜珩叮嘱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天我和你爸爸刚从医院把她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你在老人面前稳重一些,别折腾她。”

  即使心里清楚他是为了避免客厅里的吴曈和杨奶奶听到他的说话声,而不得不与自己拉近距离,姜清源还是极度不适应姜珩的亲昵,他刚说完就禁不住后退两步。

  “嗷呜。”知道了,这还用你说?

  姜清源回到客厅里,蹲在沙发旁,歪着脑袋探头探脑地望着这位据说是养他爸爸长大的老人。

  在吴曈的劝阻下,杨奶奶终于义愤填膺地怒骂完毕,一眨眼睛就看到沙发旁一颗毛茸茸的黑白色脑袋。

  老人上了岁数,但竟然难得还是耳聪目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哎,这不是皮蛋吗?”杨奶奶一扫方才吹胡子瞪眼的怒容,喜笑着朝姜清源招了招手,“皮蛋快过来,给婆婆看看瘦了没有。”

  姜清源立刻屁颠颠地起身朝老太太跑去。吴曈怕他不知轻重撞到老人,还连忙伸出了一只手护在老人身前。

  可姜清源在距离老人还有一米多时就减了速,摇着尾巴走到老人跟前,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杨奶奶粗粝温暖、长着些许老人斑的手。

  “没瘦没瘦。”杨奶奶摸了摸哈士奇的肚子,笑呵呵地说,“但没瘦也要好好吃饭,现在婆婆回来了,以后天天给皮蛋烧鸡吃!”

  这些天吴曈闲在家没事干,姜清源连打牙祭的机会都找不到,天天吃狗粮和罐头,嘴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听到杨奶奶要烧鸡给他吃,姜清源的尾巴差点摇成螺旋桨,直升上天。

  还差点兴奋地叫出声,不过旁边吴曈盯着他,姜清源不敢瞎叫吵到杨奶奶,只是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嘶哑的嘤嘤声。

  吴曈无奈道:“杨奶奶,皮蛋吃太胖,对身体不好……”

  杨奶奶不赞同地看他:“哪里胖,我们皮蛋哪里胖?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我以前在家那边喂的几只流浪狗身上的肉都比皮蛋结实!”

  姜清源符合:“嗷呜嗷呜嗷呜!”婆婆说得对,天天吃狗粮和狗罐头,我的八块腹肌都要被饿没了!

  吴曈无奈扶额:“您就惯着他吧。”

  这套偌大清冷的房子很久没有过这样热闹的气氛,姜珩回头望着传来谈笑声的客厅方向,眸光前所未有地发软。

  从前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闷头在商界大杀四方,赚得盆满钵满却仍不知满足是何物。

  姜珩当时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认下了对方这句玩笑。

  可现在,他突然很想认真地否定对方。

  我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你看,现在的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了运作。

  姜珩端着温热的燕窝汤,朝洒满艳丽冬阳的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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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一天,吴曈买来了一大堆年货,各种各样年轻人和老人喜欢的吃食。就连姜清源也喜得一大箱限定贺岁版罐头,开心到脸都绿了。

  杨奶奶觉少,除夕那天起了个大早。

  吴曈起床打着哈欠下楼时,她正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堆面剂子和馅料,在教姜珩包饺子。

  两个干净的方形盘子里撒了一些面粉,已经装了一大盘。吴曈走过去,噗嗤笑出了声。

  盘子里那些七扭八歪露馅露料的不明物体,一看就是姜珩包的。

  杨奶奶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小珩第一次包饺子就能包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吧?你还有脸笑别人呢,你小时候我第一次吃你包的饺子,喝了一大锅面糊疙瘩韭菜汤!”

  嘲笑不成还被揭了短的吴曈:“……”

  老人起了个大早,不仅包了几十只饺子,还做了早饭。

  吴曈蘸醋吃了一屉小笼包,洗净手,也来包饺子。

  从小到大和杨奶奶包了这么多年饺子,他的手艺早已不可与往日同语,无论是速度,还是包饺子的美观度,都和杨奶奶别无二致。

  姜珩长这么大几乎找不到短板,如果非要挑刺的话,手工活大概可以算一个。笨拙且慢地包完一只,要放在盘子里时,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包的那几只丑饺子旁边放着几只圆圆胖胖、馅多料厚的大饺子。

  二者对比分外鲜明,姜珩那一小半输的十分惨烈。

  此时吴曈刚好包完一只饺子,也同时伸出手,悄无声息地将饺子紧挨着那几只丑东西放下。

  小动作和小心思被姜珩抓了个正着。

  吴曈的手一时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尴尴尬尬地这么悬着。

  姜珩与他对视半晌,忍俊不禁低笑出声,把吴曈笑得脸颊发烫,心虚之下也跟着他干笑。

  正在擀面剂子的杨奶奶听到笑声,疑惑抬起头:“你们在笑什么呢。”

  姜珩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omega实在可爱,他差点没忍住,想要捏一捏他脸侧的软肉。

  杨奶奶恍然,自觉不应该打扰年轻人之间的小情趣,了然的点头,低头继续擀饺子皮。

  杨奶奶包饺子又快又好,没过多久,自己独自一人就把一整个方盘包满,饺子横竖都整齐地排列在内。

  她用保鲜膜包好,递给姜珩:“小珩,这些你拿去给你的父母。”

  “这怎么行?”这盘饺子都是杨奶奶包的,姜珩受宠若惊。

  “姜老师,杨奶奶要给,拿着就好。”吴曈笑道,“杨奶奶每年过年只要包饺子,都会送出去一大堆,和她客气,她反而会生气。”

  姜珩只好应下,想着李悦宁这时候应该已经起来了,穿着一身家居服,套上外套就出去送饺子。

  中午煮了三碗饺子,姜珩包的那些丑东西果然煮成了一锅面疙瘩菜汤,吴曈又是好一顿乐。

  被杨奶奶逮了个正着,于是这碗面疙瘩菜汤被杨奶奶赏给了他。

  看着一片片韭菜花漂浮在汤上,姜珩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趁着杨奶奶不注意问:“要不我和你换一碗吧,我这碗好的给你。”

  “不用了。”吴曈像是揣宝贝似的把这碗面疙瘩菜汤往怀里紧了紧,难得能尝到姜珩亲手做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愿意再拱手送出?

  “其实味道都一样。”他义正言辞道。

  姜珩狐疑地又瞅了一眼卖相一言难尽的汤。

  还是心中有愧,把自己碗里的饺子舀了几只给他。

  三人一狗其乐融融到下午五点多。

  最终打破宁静的是姜珩接到的一通电话。

  吴曈抱着哈士奇,禁不住往姜珩那边瞧了一眼,心知这大概是李悦宁那边来让姜珩回家吃年夜饭了。

  果然,姜珩沉声应了电话几句,便抬眸看向他和杨奶奶。

  “我妈说家里年夜饭快要开饭了,让我快点回去。”

  吴曈心中莫名升起些许不舍。

  这是他和姜老师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但也点到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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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尿了自己一腿,还嫌臭不愿意舔干净,我真坠了,清理了他半天,结果迟到了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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