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源:“……”

  一阵冷风从开阔的街道上呼啸而过, 路灯上高悬的上个节日庆典的欢庆旗帜微微摇摆。

  吴曈柔和的语调和一针见血的话语奇异地糅合在一起,他向来清淡潋滟的眸光此时落入姜清源的目光中,仿佛一面照妖镜, 能透过这层哈士奇的表皮,把他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失策,出生没多久亲爸就没了, 姜清源对他爸实在不太熟,没想到他的感知竟然这么敏锐,让他不由一慌。

  姜清源在心里默念,没关系,小狗勾只是在家里呆着无聊, 自己跑出来玩,还会按时回家而已,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体内来自当年风光无限的双影帝的基因隐隐作祟。

  紧接着,吴曈就看到面前这只哈士奇退去了傻笑, 寒风一吹,它眯着眼睛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开始了他十分熟悉的犯傻。

  它像是生平第一次碰见这种生理现象一般,被自己的喷嚏吓了一大跳, 诧异地瞪大眼睛, 表情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睿智, 然后如临大敌地俯低上半身,如有实质一般对着从面前路过的冷风狂吠,把路过他们的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吓得一机灵,惊恐地扫视周围, 发现这一圈除了一人一狗和自己之外根本没有旁人, 然后脸色一僵, 仓促跑开了。

  攻击恐吓完空气过后,又疯疯癫癫地连滚带爬跑到吴曈身后,紧盯着前面这团空气,拱了一下吴曈。

  “汪!”爸,这团空气欺负我,你把它揍一顿。

  看完哈士奇这一系列智障操作的吴曈:“……”

  还是熟悉的画面,还是熟悉的狗。

  他觉得自己也是好笑,刚才竟然怀疑自己的狗在宠物医院被掉包。

  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出现错觉了。

  吴曈俯身拿起皮蛋的狗绳,刚想迈步离开,身旁的皮蛋不然叫了一声。

  “汪!”

  吴曈回过身,一个穿红色琵琶袖汉服,莫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孩站在他身后,抬起一只手,好像是想叫住他。

  “您好,找我有事吗?”吴曈温和问。

  女孩从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小腰包。她似乎是一个哑巴,双手比划着手语,在吴曈和皮蛋之间来回比划。

  吴曈没看懂,但也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说,这个小包是皮蛋的?”

  女孩眼睛亮了亮,点头。

  “谢谢。”

  吴曈接过小腰包,女孩还贴心地把腰包的拉链合拢,动作间小腰包里面叮啷响,似是装了不少硬币。

  吴曈认出这个小腰包是自己大学时赶潮流,买的一个潮牌背包。

  除了自己溜出门、跑到街上唱歌、在被发现之前自己跑回家之外,皮蛋竟然还会从家里带出一只腰包,用来装卖艺的钱?

  方才刚压制下去的微妙不对劲感卷土重来。

  姜清源正心痛于自己一上午的辛勤劳作成果可能就此被他爸没收了,一抬头就对上吴曈再次染上狐疑的目光。

  他身后摇晃的尾巴稍稍一滞,紧接着吐出舌头,完美复刻了他印象里哈士奇的邪魅傻笑。

  吴曈收回视线。

  ……又出现错觉了。

  本以为自己家哈士奇被边牧魂穿,从此以后能够实现自己的狗粮自己赚,顺便把他的口粮问题也解决了。

  结果到头来还是这个原装货。

  白高兴一场。

  --

  这条商业街在很久之前就是安海市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之一,后来网红行业兴起,许多网红在商业街上驻唱卖艺博眼球,走出数个知名网红,其中个别还进击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这条街成了安海市有名的网红孵化地,每天出街直播的主播数十上百,其中不乏高人气主播,吴曈看准了时机,在人流量最大的周末现身,用最便利的途径辟谣。

  而且效果好,最重要的是便宜。

  不用九九八,也不用九十八,直接抱回家。

  主要还是他穷,没钱。

  要是他现在身价千万,他在毒狗粮事件爆出的第一时间就违背合同里那条交易的保密协议,与枫火娱乐对抗,买下当今所有有影响力的媒体的通稿,将毒狗粮事件和自己划清界限。

  但是他身无分文,只能求你在下个星期四v他五十,和他坐在KFC环境清幽的雅座里,一边吃着炸鸡一边聆听他的复仇计划。

  如果你不愿意v他五十,那么他只能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公之于众。

  事实证明,天时地利人和,这确实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此时此刻,网上彻底沸腾了。

  网红直播间里。

  “感谢榜一大哥的‘全城狂欢’和‘云朵一号’!大家给榜一大哥点点关注,各位老板的到来真是让这个直播间蓬荜生辉!”

  第一天出来直播就碰到近期社会热点的核心人物,即使当时人太多,实在挤不进人潮正中心,但光站在最外圈直播了吴曈的声音,直播间里就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大哥大姐,小主播乐得见牙不见眼。

  “什么?榜一大哥想再让我拍吴曈?”小主播擦了擦整活热出的汗。

  他为难道:“吴曈已经走了呀,但我主页作品已经发了全程录屏,就是置顶那条已经十万点赞的……现在已经二十万点赞了,一百万播放量,五万评论!新人主播诚惶诚恐,谢谢大家支持!大哥看完记得再回来打赏一下录视频的辛苦钱啊!”

  微博热搜,#吴曈辟谣#的话题赫然挂在热搜榜和文娱榜第一。

  【三年前账号就转手了?我记得吴曈三年前突然断更,当时很多营销号都在猜测他发生了什么,甚至几个没有底线的说他已经去世了,但账号两年前恢复更新,一直日更到几天前说皮蛋去世】

  【对,老粉都知道吴曈的账号三年前断更了一年】

  【我是老粉,虽然对毒狗粮的事情很愤怒,对吴曈很失望,但对于今天他的发言,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三年前账号停更两年前复更,和吴曈所说的三年前账号已经转手能吻合上,毕竟转手之后团队的组织还需要一定时间】

  ……

  各路网友各自成派,相信和保持中立态度继续观望的有,但更多的则是质疑的声音。

  【他说从三年前开始,账号所有动态和他无关?开什么玩笑,把网友当猴耍呢?】

  【圈完钱就撇清关系跑路?】

  【我是路人转黑,再转黢黑,再转乌漆嘛黑】

  【虽然但是……只有我家狗吃了他卖的狗粮没有任何问题吗?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看狗喜欢吃,我还打算再买一袋……】

  【楼上,确实,目前为止就只有你的狗没问题】

  【其实我家狗吃了也没事,狗粮真的不错(一条五毛,复制记得去掉括号)】

  【其实我家狗吃了也没事,狗粮真的不错一条五毛,复制记得去掉括号】

  【洗地僧和洗脚婢给爷爪巴!】

  ……

  【粉转路人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吴曈断更前我经常看他的视频,算是老粉了,但他复更之后我就取关了,因为总感觉他的视频好像变了味,视频大量植入广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吴曈以前都是原声入镜,和今天他发言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以前也是他的声音粉,感觉他的声音又清澈又亮,特别好听),但他复更之后的视频都是用机械合成音,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我说不出的原因,总给我一点奇怪的感觉,我就取关了这个我喜欢很久的博主】

  ……

  【他说自己把账号卖了,那么皮蛋呢?他所有视频里面可是都有皮蛋的呀?皮蛋也被他卖了?】

  【楼上说得对,皮蛋也被他卖了?前几天还宣布皮蛋死了,现在和皮蛋同框出现,说皮蛋没死?】

  【我愿意相信和他出现的皮蛋是他为了圆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另外一只哈士奇】

  【能找到两只一模一样的狗,也是挺佩服他的,但我怎么感觉复更后视频里的皮蛋才是假的呢?比停更前的皮蛋瘦了一大圈,当时好多人质疑吴曈是不是虐狗了】

  ……

  甚至有人直接提问首位受害粉丝。

  【@想为爱犬猪猪讨回公道,你怎么看?】

  当事人不偏不倚地回复:【看我ID,我想要的是害死我家猪猪的人付出代价,且付出代价的人必须是这件事情的真凶】

  这个回复引来了无数点赞。

  --

  “姜老师,直播已经进入了粉丝提问环节,现在我要随机抽取现场粉丝在弹幕中提出的问题,代表粉丝向您提问。”

  访谈室中,姜珩正襟危坐于舒适柔软的沙发上,眉眼深邃干净,无论是本人还是入镜于直播画面中,英俊的面容都好看到无法挑剔,气质沉静宁和,朗润如玉,让无数在看直播的粉丝放声鸡叫。

  女主持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除了“老公我要为你生孩子”“姜珩超市我”以及无话胜有话的“啊啊啊”之外,几乎没有正经发言。

  她尴尬道:“大家冷静一点,你们每天都能夸姜老师有多帅多好看,但听姜老师亲口回答你们的问题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要是你们没有问题,今天的直播可就到此为止啦。”

  这届粉丝除了擅长瑟瑟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但好歹听进去了主持人的话,逐渐有人开始问正经问题。

  女主持松了一口气,重新勾起职业微笑:“第一个问题,姜老师,可以透露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吗?”

  “工作安排?”采访的时间有些久了,姜珩感觉有些口渴,拿起一旁的赞助商的水喝了一口,白皙的脖颈之间喉结上下滚动,偏偏此时摄像还给了他一个面部的高清特写。

  粉丝再次沸腾。

  主持人无意之间瞥了一眼弹幕。

  ……根本没法看,不知情的路人误入直播间,还以为这是一个深夜不正经直播,分分钟要被扫黄办一锅端的那种。

  “拍拍戏,以及……定下了一部综艺。”姜珩放下水杯,淡淡道。

  “综艺?”主持人被挑起兴趣,“可以具体说说吗?”

  姜珩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骆敏,她听到综艺后脸色忽然黑如锅底,但没有表现出阻止的意思。

  便坦然:“是《恰好也喜欢你第二季》。”

  “您要上恋综?”主持人讶然:“担任恋爱观察员吗?”

  姜珩坦然一笑:“不观察,是去谈恋爱的。”

  幕后的骆阳注意到骆敏骤然爆发出的杀气,瑟缩着脖子心虚退后一步。

  他姐目前还不知道老板看上一个omega,而且还把这个omega接到家里来住。

  尽管知道真相,但骆阳也没有把这件事捅给他姐知道。

  毕竟现在给他发钱的还是姜珩,当然要听老板的话,和老板进同一个□□、穿一个裤衩(?)。

  主持人已经没有闲心观察弹幕的反应了,心知这是一个大爆料,赶紧出言追问。

  “姜老师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参加恋爱综艺?”主持人问,“现在正是您事业的巅峰时期,许多粉丝以为您会将更多时间放到专注打磨作品上来?”

  “我参加一个恋综,就会影响我打磨我的作品了?”姜珩似笑非笑道。

  主持人心知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抱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在姜珩并没有在意。

  “一项正常的工作安排而已。”姜珩道。

  他抬眸注视着正在滚动直播弹幕的屏幕,口齿清晰地读出一条弹幕:“不是一直立单身人设吗?圈钱圈够了,就不顾女友粉男友粉的死活,开始谈恋爱了?”

  在他念出的同时主持人也看到了这条,发现此时自己没有入镜,她连忙招手示意工作人员赶紧切入广告,把这段隐藏起来。

  但被姜珩挡了挡:“没关系,正好今天也说一下这件事。”

  他坦然自若地注视着摄像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从来没有立过单身人设,每次一有绯闻或者留言,我的工作室都会第一时间澄清,不是因为敢做不敢当,而是因为这些事确实子虚乌有。”

  “出道这么多年,我无数次面对过恋爱相关的话题,我记得我的回答一直是‘不会拒绝该来的缘分’,这是我以前的态度,也是我现在和未来的态度。”

  “我是一个演员,用作品说话,作品和我的人品才是我说话的底气。”

  “这么说,能明白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直播中这么刚地怼黑粉,而且粉丝毫无例外持支持的态度,主持人差点看傻眼。

  直到被耳机中提醒了一下,她才回过神。

  之后的问题相对来说都比较常规,没有像第一个问题那样出意外捅娄子,十几分钟后,直播结束。

  镜头一关闭,骆敏就黑着脸,周身环绕着一圈低气压,气势汹汹地走上前。

  “你真的打算上这个综艺?”

  上午拿到《恰好也喜欢你第二季》的合同,骆敏还以为是公司的人弄错了,然而很快就回忆起了姜珩前段时间参加的那场宴会,《恰好》的导演也有出席。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被陈导拿捏住了?”她不悦道:“现在以你的咖位,没人能拿你怎么样,你要是不想去,我现在就找陈导把这个综艺拒了。”

  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怎么能再让骆敏这根搅屎棍搅黄了?

  姜珩立刻拉住她:“是我自己要去的。”

  “怎么会?”骆敏诧异,“之前另一个平台更火的一档恋综你都不愿意去,《恰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松口?”

  别问,问就是因为之前那个我年少不懂事,不懂恋综的好,错把一头闷地拍戏当做宝。

  姜珩佯装无奈道:“二十五了,家里爸妈催得紧,想要抱孙子。”

  骆敏拿出手机正要来者不善地打电话的动作一顿,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她一屁股坐到姜珩旁边,向他投去了同病相怜的目光。

  “现在能理解了,我今年二十九,我妈以前想要我找一个门当户对、贤惠聪明、漂亮伶俐的omega,后来想要我找一个omega,现在要求已经降成不要和一个alpha在一起就行。”她叹了声气,“原来大家都一样。”

  上一边儿拉去,谁和你一样。

  姜珩表面但笑不语,心里嫌弃。

  你三十五才啃上一根十九岁的嫩草,公司当时新推出的女omega组合成员,你是这个组合的经纪人,因为年纪几乎能当对方的妈,差点被对方家长棒打鸳鸯。最后还是爱情长跑了五年,拖到四十了,对方父母看你实在深情可靠,才勉强点头同意。

  而我就不一样了,现在已经找到对象,把对象接到家里,很快就要谈恋爱结婚一条龙,而且未来会有一个活泼聪……虎头虎脑、皮实耐摔的儿子,人生赢家不过如此。

  谁和你一样?

  正唉声叹气着,骆敏注意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人一直在不安地绞手指,她抬起头,和一脸鬼鬼祟祟,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的弟弟对视而上。

  骆阳肩膀一颤,心说姐你可别不自量力,老板那方面跟坐火箭一样的进度可不是你这个被催婚到过年连家也不敢回的单身狗能比得上的。

  他指了指姜珩:“姐,我找老板……”

  恰好骆敏有一通电话进来,拿着手机披着羊毛披肩踩着高跟鞋走远。

  骆阳把姜珩放在自己这里保管的手机递还给他。

  屏幕亮起,数十条推送挤满了屏幕,各式各样的软件关键词出奇一致,全都是“吴曈”。

  姜珩神色一凛,立刻打开微博。

  今早,吴曈借助皮蛋在街头引起关注,把事情真相戳穿了。

  这让姜珩感觉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姜珩问:“我让你雇私家侦探的事,办好了吗?”

  “都好了老板。”骆阳说,“昨晚那边已经把东西打包好发给我了,我找了我读新闻系研究生的表妹撰写新闻通稿,大概中午就能拿到。”

  姜清源满意地点头:“多买几个媒体,把稿子给他们,至于什么时候发,等我消息。”

  他顿了顿,问道:“还有前几天报警的宠物猫狗走私案和提供的嫌疑人,警|察那边进度怎么样?”

  骆阳颔首:“我在警局里的朋友跟我透露说,人都已经抓回来了,那批被盗的宠物猫狗还有流浪猫狗目前暂时全部收留在安海的流浪动物中心,正在找主人和领养。”

  姜珩淡声说:“匿名捐一些物资过去。”

  “好。”

  --

  与此同时,“皮蛋味雪团”账号运营团队已经彻底慌作一团。

  “联系上王姐没有?”

  “电话还是打不通……王姐怕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觉得给她发消息的人太多,于是把我们全都拉黑了吧?”

  “去她家的人回来没?”

  “回来了,但王姐老公说她一直没回过家。”

  这几天事端频发,团队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然而团队的总负责人王莉竟人间蒸发,把所有烂摊子留给他们处理。

  团队副主管气急,几天未能安睡,她面色蜡黄,眼下青黑,蓬头散发加上此时咬牙切齿的表情,如同因007猝死而前来公司索命的恶鬼。

  实际上现在团队所有成员平均都是这幅尊荣。

  她狠狠踹了一脚茶几,在沙发上坐下:“王莉这死女人,该不会是把所有钱卷走,自己跑路了吧?”

  他们已经大约有五六天时间联系不上王莉了。

  电话打不通,上门找,她老公说她已经多日没有回家。

  她是团队的决策人,所有事项都要经过她的肯首,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鬼,而吴曈又跑出来在公众面前胡说八道,让局面更加复杂。

  再不挽救一下,他们就彻底完了。

  “需要和吴曈交涉一下吗?”

  “这么多年他什么都不干,靠我们给他打白工白拿钱,出了事就倒打一耙,现在你还在想着和他交涉?!你去巴黎圣母院进修过吗?!”

  ——平时王莉做出某个决定之前,都会说“我去问问吴曈的意见”,因此团队里没人知道吴曈当初合约的真相。

  “没有时间了。”副主管沉声道。

  “等王莉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把声明发出去,同步我们的云朵、微博、慢脚和滴答滴答等平台,另外再买几个通稿……总之,声势弄得越大越好。”

  她一锤定音:“你们再去检查一下声明有没有问题,我打电话报警。”

  有人不解:“报警?为什么报警?说吴曈公然造谣吗?”

  “当然是王莉,王莉都失踪五六天了还不报警?万一她真卷钱逃走,那都是我们的钱,我们全都没处哭!但她老公也真奇怪,老婆失踪这么久,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

  午后暖阳被铁艺窗格分割成块,斑驳地落在浅灰色手工地毯上。

  网络上腥风血雨,而搅弄风云的主角吴曈席地坐在客厅之中,手持一把宠物针梳,仔细又轻柔地给自己的猫狗梳毛。

  被爸爸柔软温暖的手轻抚着,阳光洋洋洒洒地照在自己身上,到处都暖融融的,姜清源只觉灵魂轻飘飘,意识朦胧差点睡着。

  忽然一阵门铃声传来,姜清源被惊醒,立刻睁开眼睛,警觉地注视着门口方向,从喉咙里挤压出低吼。

  是姜珩吗?

  “谁呀?”

  在不知不觉间,吴曈练出一种难以启齿的条件反射:每次一听到门铃响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天骆阳送来的十盒套套,紧接着由此引起的不由自主的猜测总让他有些慌张,心间一麻。

  由此演进成,他一听到门铃声,就无法控制地开始紧张。

  以及隐隐的期盼。

  是姜珩来了吗?

  起身,推开站在自己面前挡路的哈士奇,小跑地来到门口,敞开门。

  希望落空,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全都不认识。

  ——也对,姜珩是这个家的主人,回家直接进门就好,怎么可能会按门铃。

  吴曈勾起礼貌的微笑,掩盖住失望的神色,疑惑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面前站着三四个人,全都是身强体壮的男性beta,看那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吴曈觉得他们放倒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他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心中估算着被他喂得膘肥体壮的皮蛋和雪团能不能制服这些人。

  几人看出了他的警惕,连忙解释道:“我们是被雇来装修房间的,请问姜珩先生在吗?”

  “整理房间?姜老师?”吴曈一怔。

  像是印证这些人的话语一般,吴曈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下一秒就响了。

  “稍等一下。”

  他回到客厅,接通电话:“姜老师?”

  “在做什么,没有打扰到你吧?”alpha的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嗓音低沉磁性,仿佛是演奏者手中的大提琴在从容不迫地演奏着。

  吴曈低声说:“没有,姜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有打扰就好。”姜珩轻笑一声,“我喊了几个人,帮我装修一下闲置的房间,怕你在家里碰上陌生人会害怕,就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主要是装修一下未来姜清源的婴儿房。

  姜珩起初看这个房间空间大,很适合拿来当杂物间,于是里面杂物堆积如山。

  前世吴曈怀孕之后,这个房间临时匆促被改造成婴儿房,后来因为甲醛没有散干净,姜清源跟着他们多睡了一段时间,严重影响了夫夫的夜间生活质量。

  于是现在姜珩打算未雨绸缪,提前把姜清源的房间腾出来布置好,省得小屁孩插足他和老婆之间的夫夫感情。

  “是这样啊?”吴曈回头瞥了一眼门口,见皮蛋还在和那群人对峙,连忙把皮蛋拉走,让来装修的人进门。

  姜珩说:“怕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我让他们早上十点过后来,下午四点之前走,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再调整时间。”

  “不,不用的姜老师,不会打扰的。”吴曈急忙反驳。

  他心中不由一软。

  姜老师真温柔真贴心……

  姜珩那边还有事情要忙,吴曈挂断电话后,这几个人便走上三楼,不多时就一人拿着一件房间里的杂物下来,来回奔波。

  吴曈不太习惯家里有陌生人的存在,想着家里应该有监控,楼下还有皮蛋看守,于是拿着手机和平板回到楼上卧室。

  他已经吃了午饭,准备躺回床上睡一个午觉,醒来再思考接下来要怎样应对。

  然而刚闭上眼,手机的消息提示铃便响了一下。

  第一声他没放在心上,但紧接着,铃声如同炸窝了一般接二连三响起,吴曈立刻睁开眼拿起手机。

  全都是新媒体APP的推送,看清标题,他眉心微蹙,睡意全无,立刻解锁屏幕。

  #吴曈团队声明#

  @皮蛋味雪团:

  大家好,我们是“皮蛋味雪团”的幕后工作团队,也是一支为吴曈先生服务的团队。

  自团队接手账号以来,每一个人都尽心竭力为账号服务,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团队中每一个人都热爱生命、热爱动物,对于皮蛋的死,我们深感遗憾,但也无力回天。

  我们沉痛于皮蛋的离去,但也同时对吴曈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因为皮蛋就是因为他的决策,被强行喂下药物,中毒导致急性肾衰而死,我们团队曾经制止过,但吴曈才是皮蛋的主人,我们根本无法阻止。

  这是皮蛋之死的真相。

  今日在网红街上,吴曈先生身旁与皮蛋一模一样的犬只,我们并不认识。

  由于无可奈何而被迫选择冷眼旁观,我们团队所有成员将终生为此事忏悔,自愿每年捐助五十万给安海市流浪动物救助中心。但行好事,求得内心安宁。

  此致。

  这篇声明写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吴曈本人差点就信了。

  他被气笑了。

  这个团队是为我服务的?

  “皮蛋”是被我毒死的?

  他不免怀疑了一下自己。

  吴曈仔细回忆自己这三年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的记性好,确认几乎每一个小细节都能回忆起,排除了自己被催眠或者失忆的可能性。

  太好笑了,这篇声明里的“吴曈”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吴曈突然有了看热闹一般的心态,饶有兴味地滑到评论区。

  网友人多势众,他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他们,一起吃瓜。

  【又反转了!】

  【我不知道该站哪边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

  【皮蛋竟然是被吴曈毒死的?!我三观都被震碎了!】

  【这omega看着漂漂亮亮,怎么心肠这么狠毒,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狗都能被毒死?】

  【你们难倒没发现他的雪团已经很久没有入镜了吗?】

  【+1,我是雪团的粉丝,因为雪团关注了吴曈,但很早之前发现雪团再也没有入镜过,我就取关了】

  【雪团粉丝+10086!雪团的眼睛太美了,它是我见过眼睛最美的猫猫!】

  ……

  【吐了吐了,活久见,这都什么人啊?】

  【雪团该不会也已经被他毒死了吧?】

  ……

  吴曈关掉手机,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些语句实在膈应人,他怕自己把隔夜饭也吐出来。

  他起身,去浴室洗洗眼睛。

  从浴室再回来时,手机又跳出来一条消息,“皮蛋味雪团”发完声明后,隔了几分钟又发布一条直播通知。

  【@皮蛋味雪团:为解答公众近期对于皮蛋以及该账号的所有问题,现决定同名账号将于明晚八点在云朵APP开展一次直播,敬请期待。】

  吴曈凝眸沉思,但潋滟的眼尾闪过一道光,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

  --

  次日,下午五点整。

  烟粉色的夕阳晕染了半边天,风吹过,窗外的秃枝发出阵阵簌响。

  吴曈在厨房随意煮了一碗面,端到餐桌上,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面前的平板显示着微博热搜,热搜第一右侧赫然标注了一个深红色的“爆”。

  #皮蛋饲养员#

  这是什么东西?

  吴曈垂眸,与趴在他身旁正在愉快地啃鸡腿的哈士奇对视一眼。

  姜清源:“汪?”为什么看我,要再给我加一个鸡腿吗?我要红烧的!

  吴曈:“吃不下了?需要我拿回一个,分给雪团吃吗?”

  姜清源:“……”

  哈士奇扯着自己的食盆渐行渐远,吴曈收回目光,点进这个词条。

  广场第一是一个个人博主。

  【皮蛋饲养员:

  我是皮蛋的饲养员,是的,就是你们熟悉的那只哈士奇,耳朵缺了一个角,前一段时间“被主人亲手毒死”的那只哈士奇的饲养员。

  我不知道吴曈的皮蛋是否健在,但我的皮蛋确实已经死了。

  他死于非命,被人下令毒死。

  你们是不是想问,吴曈是不是在交出账号的同时,把皮蛋也交了出去,于是这只可爱的小狗最后来到我的身边?

  并不是的。

  三年前,我受聘为职业铲屎官,十几只一模一样的两三个月大的哈士奇幼崽被送到了我身边,每一只都被我精心照顾着长大,但后来他们越来越少了。

  我的雇主给了我几张照片,告诉我这些小狗必须照着照片上生长。

  照片上的哈士奇左耳靠近耳尖的地方有一个小缺口。

  于是我的每一个小朋友都被剪了耳朵,我很心痛,但我只是一个员工,这些小狗并不属于我,而属于买下他们的人。

  随着年龄增长,他们之间的差别也越来越大,有的眼睛比照片上的小狗更蓝,有的额头花纹有区别,有的体型更小,有的更胖。

  于是他们都被送走了。

  一年之后,我身边只剩下了一只小狗,他叫皮蛋。

  皮蛋白天出门打工拍视频,晚上会回到我身边,陪我酣然入睡。

  但几天前,皮蛋再也没能回来。

  他被毒死了。

  我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皮蛋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被一个女人阻止治疗的画面。

  我知道我的皮蛋只是另一个皮蛋的替代品。

  但他是我唯一的皮蛋。

  我好想他。】

  安静的出租屋内,年轻女生泣不成声地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长段文字。

  她已经连续哭了几天,原本又圆又大的眼睛肿成了核桃。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姜珩先生,是我,小优。”她说,“谢谢您帮了我……”

  “不用谢,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姜珩叹息一声,“皮蛋没了,但生活还要继续,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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