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近两点,姚奇面试完一个训犬师，上楼到了办公室，看到苍泽坐在沙发上,在喂一只长鼻子小猪吃冰淇淋。
他只察觉到翟夜回来了,倒是没发现苍泽。
办公室里只有苍泽和小猪。
小猪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熟悉的欠揍气息。
姚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没错，这肯定是他家臭弟弟。
他两三步上前，把黑白花的长鼻子小猪抱起来，举高。
长鼻子小猪一下就不干了,划拉着四肢挣扎,但毫无所用。
这个造型，尾巴细细短短，身体肉肉,完全没有杀伤力。
无奈之下,他只能变回人形：“我是貘,就是这个样子。”
“啊？”姚奇都惊呆了,“你怎么就是貘了？往哪儿算都不和貘沾边。你诞生在海底,什么貘是海洋生物？”
翟夜张嘴吃苍泽喂到嘴边的冰淇淋，不吱声了。
姚奇看着他。
苍泽继续把剩下的一点薄荷冰淇淋球喂完，再给擦了擦嘴。
翟夜耳根有点红：“那我怎么能变成貘呢？”
姚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问你自己！问我干嘛？”
翟夜自己怎么知道？
他把今天上午在北山村遇到坏人的事情说了：“你看，我能操控梦境。”他突然注意到沉默地有点反常的苍泽，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操纵的不是梦境,是幻境？”
翟夜还傻着，姚奇倒是想到翟夜是什么了,但他不说：“哦，那我回去上班了。”
翟夜看姚奇走了，回头看苍泽，发现刚坐在他边上的苍泽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了！
翟夜简直不敢置信。
难道他过来就是喂他吃个冰淇淋？
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就他自己不知道？
翟夜愤怒！
妈宝大少爷立马打电话给妈妈告状。
然后接起来的人又是爸爸。
“……爸。我妈呢？”
翟琮把手机摄像头对着周围的商场环境晃了一圈，轻轻动了动手指在身周设立一个小结界，防止外人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在里面试衣服呢。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跟儿子聊聊天。
臭小子应该不会没事打电话过来撒娇。
翟夜把自己的发现跟他爸说了：“爸，你知道我是啥吗？”
他有两个哥哥，在关键问题上跟没有一样。
翟琮听他说了，本来想让他自己去想，但看儿子那张板着的脸，感觉要是不说几句好话，他大概要被开除爹籍三分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大概能猜出来，不过不能直接告诉你。”眼看着儿子要翻脸，他赶紧说道，“不是我不想说，你刚化形没多久，形态不稳定是正常的，不用着急。等你的力量稳定之后，自然就会显露真身。你现在的样子，都是幻象。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表现出来的也是幻象。”
“那让我先幻一幻。”他可以先COSPLAY一下。
翟琮：“……神灵的样子不是想象来的，是你自身力量的表现。你现在已经发掘出了自己的能力，已经很不错了。顺着这个思路下去，很快就会稳定真实形态，不用急于一时。”
翟夜听着他爸的这一通大道理：“你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翟琮差点破口大骂，要是翟夜在他跟前，直接就要揪耳朵：“跟你说好话偏不听！有长一样的人吗？那有长一样的神吗？你这玩意儿就那么一个，跟前面的那个哪怕叫一样的名字，能长得一样吗？告诉你了，你还能咋？变成人家的样子？”
翟夜干脆变小猪给他爸看，摆摆自己的长鼻子：“那我现在都这样了。”
巴掌大的黑白花貘站在沙发上，看上去特别柔软好捏。
翟琮瞧着觉得比儿子的人样可爱多了，但：“那你还不如照着我的样子变，你前面那个版本就挺好的。”
翟夜一听，大概明白了。
也就是说，他前面一个版本的样子，更接近真身的样子。
他用鼻子挂了电话。
黑白花貘摆了摆脑袋，身体迅速变化拉长，变成一条细长的红色怪兽。
也不知道是腿长，还是身体长，腰部微微塌陷。
他把布满牙印的珊瑚镜子拿出来，踩在脚下，看自己的腹视图，琢磨着自己有哪里需要改进。
占据镜面最大部分的不是腹部，而是翅膀。
虽然他跟自己的翅膀还不熟，但他很喜欢自己的翅膀。
翅膀的颜色和姚奇的三花配色一样，瞧着有点暗。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翅膀的，颜色应该更加鲜艳一点，和自己的鳞片一样，红的。
原本的三花翅膀一下就变成了瑰丽的红色，像是有隐隐火光。
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更接近鸟类的脑袋，那为什么自己不能干脆就是一只鸟呢？
包向荣的手停顿在准备敲门的动作上，走进敞开着大门的办公室内，把沙发上一只红色小鸡仔拿起来，皱眉：“怎么现在还有人卖染色小鸡？”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想想一只小鸡仔放在这里可不行，还是先拿着下楼。
训犬师办公室里，老谷看到他手上拿着的小鸡仔差点吓死：“你怎么……”他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把大少爷变成了小鸡仔！
哦，不对，包向荣一个普通人类没这本事。
那就是大少爷把自己变成了小鸡仔。
包向荣抽了一张纸巾放在桌上，拿文件夹和书围了一个鸡圈，把红毛小鸡仔放进去：“我不是去找翟总请假嘛。没见到他人，看到沙发上有一只染色小鸡，想着放在办公室里乱啄、拉屎什么的，还是先拿下来了。这种小鸡仔养不活的，也不知道翟总哪儿来的。”
肉乎乎毛绒绒的小鸡仔在圈起来的地方转了一圈，扑腾着翅膀想要起飞，到底和自己的翅膀不熟，一头就撞到了书上，发出“嗵”地一声闷响。
“哟！可别撞坏了。”包向荣赶紧把小鸡仔拿起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又把小鸡仔放下，“我去给你整点水和吃的。”
资深训犬师还真没养过小鸡，叮嘱同事：“老谷，你帮我看着点，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他找点吃的，再去找个纸箱来。”
“……哦。”老谷看他出去，赶紧飞扑到包向荣的办公桌边上，压低了声音，“大少爷，你现在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叫人？”
翟小鸡倒是不慌，觉得自己这样还挺有趣的，抬头想了想，问老谷：“小鸡怎么叫的？”
老谷：“……啾啾啾？”
翟小鸡：“啾？”
包向荣很快就拿了一个纸箱进来，里面垫了宠物尿垫，还放进去了两个食盆一个水盆。
食盆里装着剪碎的菜叶和米饭。
翟小鸡被放进去，喝了口水，对菜叶子看都不看一眼。
包向荣疑惑：“这些都不吃吗？”
温荣过来叫包向荣：“包老师，吃饭来了。”
吃饭是一条拉布拉多。
狗如其名。
本来拉布拉多就是一种特别喜欢吃饭的狗，吃饭这个情况更严重。
家里人一开始也没当一回事，直到狗吃得胖到对身体产生了巨大的负担，现在需要减肥。偏偏自家控制饮食，狗急了就开始啃家具，一晚上能啃掉一条桌腿。
自己家实在是搞不定了，才送来宠物学校，现在是包向荣在负责。
“好，来了。”
老谷说道：“不吃应该是还没饿，一会儿饿了自己会吃的。”
“嗯。那我先去忙了，要是一会儿翟总找小鸡，就说在我这儿。”
“知道知道。”老谷连声答应，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干了。
等办公室里又剩下老谷一个人，翟小鸡就是欢腾起来，打字机一样哒哒哒在纸箱上给自己啄了个门，一脚踹开，然后大摇大摆走到姚奇的办公桌前，用红色的小小的喙卡在抽屉缝，一点点把抽屉抠开，再扑腾进去，叼了一包牛肉干到自己的纸箱里。
然后又叼了一包卤鸡爪。
他看到老谷对他看着，摆摆翅膀：“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老谷现在没什么好忙的，但感觉自己现在似乎不适合待在办公室里：“那我先去忙了。”算了，没事干，干脆带徒弟去。
晚上七点，最后一只狗跟着主人离开，宠物学校归于安静。
姚奇把红毛小鸡仔埋进了沙坑里。
“啾？”翟小鸡就脑袋露在外面，简直不敢置信姚奇竟然对待这么萌的小鸡仔。
他都不敢想，要是有这么萌萌哒的小鸡仔向自己飞扑而来，那他得多乐观开朗。
姚奇不是人！
“啾你个头啾！”姚奇想给翟小鸡脑袋上来上好几下脑瓜崩，无奈边上苍泽守着，不好真的下手。
啧，他知道控制自己力气，不会把翟小鸡打出脑震荡的好不好？
他忙了一下午，狗东西把他办公桌里的零食全都给搬了个家也就算了，还每个包装袋上都叨了几个窟窿，偏偏还不吃完。
难道这都不该教训吗？
翟小鸡仗着自己身边有一个哥哥，对抗另外一个哥哥并不害怕，理直气壮：“我早上又是修房子，又是抓坏人，还飞了这老远，午饭都没吃。”吃点东西怎么了？
苍泽听着翟小鸡的抗辩，不由得侧目：“我不是给你带了虾饼和冰淇淋？”
“那不是零食吗？”虾饼和冰淇淋能叫正经午饭？
唉，怀念他以前饭量无敌的时候。
要不是现在饭量变小了那么多，区区一抽屉零食，他早就吃完了，还能对包装纸毁尸灭迹。
两个哥哥都说不过他。
只是一个哥哥想打他，另外一个哥哥觉得罪不至打。
翟小鸡仰着脑袋小声啾啾。
打起来打起来~你们先打一架~
那啾啾声里鼓噪的意思太明显了。
苍泽赶紧把小红鸡捞起来，闪身带走，眨眼间出现在一间装修豪华的宫殿……餐厅包厢里：“你啊，快点长大吧。”
各种意义上的，快点长大。
翟小鸡抖抖身上的沙子，感觉沙子里暖烘烘的，抖掉之后有点像是从冬天从浴缸里出来的感觉，站在苍泽的手上，歪着头打量周围：“你都不告诉我我是什么，我连个长大的方向都没有。”
又不是他不想长大。
苍泽跳开这个话题，把他带去附属的盥洗室：“自己的地方，不用担心。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吃完去海里玩，好久没去海里了。”
翟小鸡就在脸盆里给自己洗了个澡，有点奇怪自己没一下变成个小鸭子，感觉自己洗干净了，就变回人形，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好像是今天早上起来就没换过，也不在意，出来等上菜。
“今天就我们两个吗？”约会？
这能算约会吧？
苍泽有些不确定，只回答他嘴上的问题：“对。我开了个海鲜酒楼，今后吃饭什么的，别老是去南山民宿，也可以过来换换口味。”
翟夜看他坐到自己身边，表示满意，问：“申叔那儿近。你这个海鲜酒楼在哪儿？”
“就在超市前面的路口，不远。”苍泽打开手机地图，给他看位置。
“那是不远。”
两个人说着，外面敲门声传来，几个服务员鱼贯进入，目不斜视地在两人面前摆上精致的餐食。
等出去后，几个人才压抑着激动，小声“啊啊啊”：“那是老板的弟弟吗？天啊，好帅好帅！”
“一眼校草有没有？”
“那种干净清爽的帅气，太戳我了！”
“你前两天不还说老板很帅吗？”
“老板那种帅，太有距离感了。”
“里面那个也别多想，能和老板那么亲近的，跟我们一样都有距离感。”
“唉，瞎说什么大实话，就不许我随便想想。”
“不过真的有钱人穿个塑料拖鞋都感觉好有钱，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气质？”
翟夜要是知道服务员们怎么想，大概会感到吃惊。
什么有钱人的气质？
他在学校里这么穿，同学们都把他当穷人。
有钱人哪有什么特殊气质，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哦，他的真身还真有可能不长这样。
龙神家的海鲜肯定是很棒的。
翟夜今天这顿算是吃得舒坦了，吃完也不从外面的公共空间走，而是从包厢的独立走道出去，直接到地下停车场。
本来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苍泽是特意带着他走一圈：“熟悉一下路，下次直接走这边。”又递给他一张一看就珠光宝气的卡，珠光白的卡上盘踞着青色的龙纹，“这是酒楼的VIP卡。”
“吃饭免费？”
“嗯。免费，还有专属包厢。”苍泽用手机给他发了点东西，“这些是酒楼的地址，时间太短了，先开了这几家。有需要就在自己家吃饭，少吃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厉害了我的哥。这才多久啊，就开了个连锁饭店出来。
果然龙王很有钱。
翟夜感慨完，就被苍泽带去了海上遛弯。
拳头大的小鸡仔，漂在海面上，也没有变成小鸭子，就这么安静地跟着海水起伏。
巨大的青龙在海面下突然抬头，把小鸡仔顶在脑门上。
小鸡仔立马惊慌失措地扑腾飞开。
卧槽卧槽，怎么能踩在龙神的脑袋上呢？
简直大不敬！
苍泽感应到翟小鸡的想法，说不清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心情。
喜欢一个人，会同时产生敬畏的感情吗？
人会敬畏自己的伴侣吗？
果然，小孩子的喜欢……
翟小鸡不太确定是不是感受到了一丝丝难过和失望，那种情绪转瞬即逝。
他看着重新沉入海面的巨龙，想着既然是幻象，那他是不是也能变成和苍泽一样的？
念头一闪，他突然就觉得脑袋一沉，身体却像是突然轻了，轻到飘起来，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唉……这熟悉的脑壳疼，别又脑震荡了。
在苍泽的眼中，是翟小鸡从他脑袋上飞走之后，不到几秒钟就在天上变成了一条红龙，倒栽葱到了海里。
这变化快到他都来不及反应。
不，应该说是他被这变化惊呆了。
紧接着他才注意到红龙的情况不对，把红龙直接抱回南山村。
红龙落地的时候，村子直接被一个泡泡包裹。
巨大的龙身趴卧在南山村路上，呼出的炽热吐息，将刚铺好没几天的柏油路面，重新融化成沥青。
路边看上去单薄的野柿子树，却在这种高温下迅速长大，原本表皮只有一点点微黄的柿子迅速成熟。
村民们来不及惊叹气息无比熟悉的红龙，就在屠屠村长的组织下，快速采收野柿子。
长得像斑鸠的灌灌，飞在枝头，快速采摘最上面的果实。
猿猴更是身手灵活，在几棵树之间灵活转移。
西瓜大的刺猬站起来……站起来也才到树的脚踝，很想要参与感：“给我背几个！”
树上的大白兔反对：“别闹，你背着就把果子扎破了。”
刺猬在下面急得蹬腿：“你看画报上的刺猬可以背！你兔子都上树摘果子了，我为什么不行？”
一只大灰兔子从隔壁树上发话：“对啊，你为什么不行？问你自己啊。”
刺猬急得在树底下乱转，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脚一滑，下意识变成一个球，滚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树上的大白兔开骂：“你踩到大少爷的头发了！”
刺猬立马安静如鸡，不敢再靠近，就这么远远绕着红龙转圈：“大少爷真的是龙啊。”
“大少爷的颜色可真好看。”
“大少爷是睡着了吗？”
和红龙差不多大小的青龙飞在他上方，控制着周围的温度，不然以现在红龙散发出来的温度，这些野柿子树不会马上在灵气的催生下快速成熟，而是会直接化为灰烬。
姚奇没参与抢收，拿着一个野柿子在红龙的脑袋那儿一边吃果子，一边和翟琮、姚洲夫妻俩视频：“瞧瞧，长得和你们还挺像的。”
姚洲赞同：“这颜色，跟我一模一样。”
“对，儿子长得像你。”翟琮也觉得儿子像妈妈，当然，儿子身上的鳞片排布和他完全一样。不愧是他的崽~
姚奇好奇地扒拉一下红龙的胡须，笑嘻嘻地给他们泼冷水：“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他的真实形态。”
确实算不上幻象，但就像是人类，十七八岁的年纪距离成年，相貌还没有完全张开，肯定还会有变化。
“再变也变不了多少。”姚洲觉得至少颜色是肯定的。
儿子的多少次变化，颜色几乎没怎么变过。
黑白花貘……应该是和奶牛猫玩多了，受了同学的影响。
青龙的心情没有他们这么轻松，突然说道：“我把翟夜带回龙宫？”
在成长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的灵气，显然这里的灵气太少了。
失去意识的红龙没法控制，只会将身上的灵气提供给周围，而不会从周围吸取灵气。
神灵热爱这片土地，不愿意从中索取，只愿意给予。
当然这是苍泽的想法。
其实翟夜这幅样子也没什么关系，放着过一会儿醒了就好。
作为新世界的神灵，他即世界。
会失去意识，还是因为一下就长太快，就像小孩儿觉得自己读书很厉害，一下就从小学一年级跳级到初中，等他意识这点，重新回去读小学就好了。
像苍泽这种小孩子不懂事非得一下上初中，做家长就一下给请十几个家教硬塞知识的做法，姚奇他们都觉得没必要。
姚奇知道苍泽是着急，能够问这么一句，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换做刚来的时候，以苍泽的做法，肯定是问都不问一声，直接就把翟夜带去龙宫了。
接下来他们想要再见到翟夜，说不定就是百十年之后。
现在姚奇好好跟苍泽解释。
苍泽算是听进去了，但还是表示：“我还是把他带去龙宫吧。不然村里温度要控制不住了。”
说着，他示意姚奇看了看已经一片烧红的天空。
庞大的火系灵气聚集。
现在还只是限制在南山村范围，但继续这样下去，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