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也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
阮榛无语极了, 简直都不想搭理对方。
这是在夸赞锁质量好的时候吗?
他干脆利落地张口:“如果是见色起意的话,抱歉了。”
听到这明明白白的拒绝后,宋书灵也没太大受挫的反应, 而是为自己辩解:“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并没有见色起意。
阮榛步步紧逼:“那你问我和你大哥的关系做什么?”
往日里懒洋洋的人, 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起来。
宋书灵像是被人攥住心脏似的,迎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 一时失语。
其实他也拿不准, 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若真的是见色起意吗?不尽然, 宋书灵若是那种会沉溺的皮囊的人,早就身边围绕莺莺燕燕了,也不会在看到阮榛脱去衣衫时, 移开自己的目光,更重要的是, 心跳的加快, 并不是因为那滑落的衣衫,而是在带着伤痕时,依然明亮的双眼。
球球吃了熟透的果子,醉倒在那人的怀里, 而当他走进破旧的小巷,翻开泛黄的照片和记忆时,也仿佛被扁毛畜牲所传染,变得醉意熏然。
没错,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喝醉了的感觉。
想来也是应该, 他第一次用审视的眼光看向阮榛时,隔着双面镜, 端起了桌面的红酒。
后劲儿太大。
以至于现在都头脑发昏。
“我不知道。”
宋书灵诚实地开口:“……很抱歉。”
他早已过了虚张声势的年纪,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人情往来,真诚往往是最大的利器,也是面对图穷匕见时,最后的选择。
果然,阮榛的表情有一丝动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嗯。”
“宋先生,”阮榛换了称呼:“我们现在也没认识多久吧。”
他收起了刚才的气势汹汹,认真地看向宋书灵的表情。
旁边的巨型鱼缸折射出湛蓝的色彩,室内充满着梦幻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生怕打扰这圣洁的静谧。
“您就当我这会儿在自作多情。”
阮榛很放松的模样,像是相熟许久的老友之间的聊天:“首先,我和您大哥没有任何关系,那老东西纯粹……对不起我不该……算了,我就骂了怎么的!”
那混账玩意,阮榛愿意骂一句,都算是给他脸了。
他笑了起来:“反正,无论法律还是情感,我俩都没关系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独身主义者,我不是,我不排斥亲密关系,而没谈过恋爱的原因,就是没遇见合适的,以及在我心里,可能是已经有人了吧。”
阮榛举起自己的手腕,把那条红绳展示给对方:“喏,就这个。”
勒痕上,串着小桃篮的红绳已经很旧了,有些发白。
宋书灵低头看去,抿着嘴:“他给的?”
“不是,”阮榛摇头,“是我被人欺负,扯断了,他又亲手给我系上——那时候我年龄小,挺蠢的,就觉得这个哥哥又高又帅,也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后来有次,在学校见到了。”
当时的阮榛,刚读高二。
晚自习还没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操场玩,打羽毛球的跑步的早恋亲嘴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阮榛一般不爱凑这个热闹,他不喜欢出汗的感觉,但偏偏就是那天,忘了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懒洋洋地跟在朋友们后面,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抬眸看了一眼。
一个漂亮的投篮。
球鞋在塑胶地板上摩擦出声,男人额发全部汗湿了,往后捋了下,露出英挺的眉眼,但下一秒他就转过身去,快速利落地转身运球,高高地弹跳而起。
阮榛的心,莫名地跟着跳了一下。
速度太快了,没来得及看清楚脸,但他心里知道,这就是那天帮助打倒坏人,还把自己抱回家的哥哥。
不会错的。
命运般的邂逅般,有些人只看一眼,心动的怦然就无需多言。
篮球场旁聚集的人群中,他装若无意地问向同伴:“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吧?”
看起来,要比他们都大几岁的样子。
“肯定不是,”同伴酸溜溜地回答:“这也太装比了,哪儿有打篮球还穿衬衫的?”
没错,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大人的模样,可能是刚下班的缘故,身上还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学校的体育老师们一同打球,夏季的夜晚容易出汗,半湿的衬衫紧紧贴着身体,显示出漂亮的线条。
带来围观的尖叫。
那天晚上,阮榛头一遭做了大人的梦。
他以前发育慢,个头矮,也不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张老头每天逼着他和黄狗喝牛奶,但懒惰的孩子就是不着急,直到了十六岁的时候,才懵懵懂懂的,有了旖旎的心思。
梦见了被人抱在怀里。
体温很烫,又很舒服。
阮榛最怕冷了。
他满足地往里面钻了钻,不安分的手也跟着摸来摸去,过了会儿被捉住,好听的男声带着笑,问他喜欢吗?
喜欢极了。
以至于第二天洗床单的时候,脸上的红意都没下去。
亏死了。
早知道是梦,就多摸一会儿了。
以及梦境还是太过模糊,不知道胸肌的手感到底什么模样。
后来,阮榛也打听过对方的身份,但很奇怪的是,一无所获。
那天一块打球的体育老师们说,不认识,只知道是教务主任的朋友,陪着一块过来的,缺人,就叫上了,没想到技术那么好。
他又去问教务主任,对方推了推镜片,圆滑地给他打发回去。
那时的阮榛年龄小,听不明白大人话里的含义。
长大后清楚了,意思就是,别打听,那不是你能认识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
阮榛也没气馁,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难过,像是心尖上落下了只蝴蝶,那么美好,他悄悄地用手拢住了,却发现掌心里什么也没有。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
以及自己的取向。
想来这个世界的癫狂之处,大概全部点在了宋家那几个少爷的身上,从爹到儿子,居然特么都男女通吃。
阮榛没有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只是对少年时的那个梦境,有着难以忘怀的眷恋。
用来打发宋书灵,正好。
“所以我心里有人……您当我自作多情啊,这会儿也就随口聊天,”阮榛晃了下自己的手腕:“瞧,这么多年了,我还记挂着呢。”
宋书灵很认真的模样,睫毛低垂,目光专注,过了会儿才抬起头:“还疼吗?”
阮榛不明所以:“什么?”
“勒的印子,”宋书灵继续道,“我想着今天就能下去了,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都有些发紫了,看起来触目惊心,提醒着昨天晚上,他被人用怎样凶狠的力气绑住手腕。
阮榛张了张口,又闭上,顺便给手也缩回去了。
他炫的又不是这个!
但是话匣子都打开了,再若无其事地给揭过去,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阮榛硬着头皮:“宋先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明白。”
宋书灵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还在为阮榛的伤势而心疼。
阮榛破罐子破摔,直接豁出去:“那您说,我是自作多情吗?”
话音刚落,就感觉宋书灵往前近了一步。
阮榛怔了下,只是本能地往后仰着身子,屏住呼吸。
宋书灵看着他的眼睛,视线下移,落在唇角的那一处伤口。
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还好。”
他彬彬有礼地笑了起来,很温和的模样:“我对这个不是很在意。”
若是宋书灵看上的人,别说有个没在一起的白月光了,哪怕不是单身,他也能像头狼似的守在一边,静静地等待。
优雅的外表下,裹着的还是势在必得的强势自信。
他唯一的道德底线就是,不会干出主动撬墙角的事。
因为宋书灵有的是耐心。
当缝隙出现,就是一击毙命的时机。
更何况,若是喜欢的话,一个黏在心里的白月光算得了什么?
他抠也能给抠下来。
片刻后,阮榛几乎落荒而逃。
哒哒哒地冲向二楼,宋书灵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有些想笑。
“别跑太快,当心摔。”
“不是上次的房间,来,来这边的卧室。”
阮榛都冲进上次的房间了,被人提溜着后脖颈拽出来,塞到走廊尽头的一处陌生屋子,门一推,面积不大,就是个小而温馨的客房——
“砰!”
宋书灵差点被门撞到鼻子。
他站在门口,实在没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晚安?”
没有回应。
呀,害羞了。
宋书灵抬起手,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
算了,今天谁也不笑话谁。
门口的脚步声消失,阮榛把脸从被子上抬了起来。
差点给自己闷死。
他安静地站起来,把衣服放进脏衣篓里,去浴室里洗澡,吹头发,又裹着浴巾出来。
在床沿边坐了会儿,终于打了个呵欠。
阮榛躺进被窝里,给被角都掖了掖,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被褥都是新换过的,明显的晒过太阳,还有种淡淡的清香,遮光窗帘也拉上了,安静的屋里无人打扰,只能听见自己浅淡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阮榛翻了个身。
又过了会儿,他坐了起来。
若是宋书灵在场,定会笑他这副头发都翘起来的模样——
阮榛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脸,牵扯到了嘴角,那叫一个疼。
他气鼓鼓地捶了下枕头。
打起来软绵绵的,不够解气,所以语气就格外凶狠。
“……烦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