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演技唱腔绝佳的花旦有粉丝合照是很正常的事, 有美艳粉丝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毕竟她家妹妹魅力十足,足够吸引人,上能吸引七老八十的爷奶,下能吸引只看颜值的青少年, 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干净的磁场也是姐姐们会好感的特质。
因而, 盛听眠第一次提起宁桃的时候, 贺检雪也只是多看了两眼合照。但也仅仅是因为她妹妹对这位美艳粉丝多描述了两句, 她才多看两眼。
贺董没放在心上。
她家小花旦不是谁都能撬墙角的。
《鸟衔花》的戏服和道具还在设计, 盛听眠和杜敬雅已经开始跟老师练习唱词了,一句一句打磨,捏的手势、动作、站位也要经过巧思揣摩,力求做到最好。
毕竟是新剧本,对她们来说是第一次接触,她们入行的年龄太小, 唱的昆曲其实都有前辈唱过,唱的也是耳熟能详的热门剧目。因为新剧本极少, 她们唱了那么久也只是反复翻唱经典剧目。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属于她们的新剧本。
《鸟衔花》能不能成为经典剧目,得看造化。
她们两个人就在练习室里跟着几位老师和盛晓筠每天一点一点打磨。
这天, 盛听眠听到小姨在和院长在讨论新舞台搭建的事宜, 才知道姐姐早两个月就在中央大街打造一座戏曲艺术殿堂, 就像国家大剧院一样金碧辉煌,舞台布景和观众席都会比长原剧院更上一个档次。
盛听眠不是没去富丽堂皇的剧院看话剧听音乐剧, 甚至她两次去外地演出也是在那种多层观众席的歌剧厅演出。
小姨一说, 她几乎瞬间就能想象到新搭建的大剧院会有多华丽大气。音乐剧是音乐家的艺术, 舞蹈是舞蹈家的艺术,同样, 戏曲也是戏曲演员的艺术。
谁不想自己的艺术能每天都在艺术殿堂上呈现?
换做以前,她们这种民间戏曲剧团根本想都不敢想。
就连小姨都说她们真是熬出头了,待遇堪比那些国营科班文工团出身的剧团。平常这种舞台申请都申请不到,因为有些人并不愿意看到自己被民营剧团抢走所有风头。
热度是一回事,但树大招风惹嫉妒也不是没有。门票价格上去了,观众的视觉享受和观看体验也得跟上去。长原剧院毕竟是存在了十几年的老剧院,就算翻新也只是在锦上添花,做不到改头换面。
这曾经也是她们的困境,但好在有姐姐,这下连场地都解决了。
“那小姨,我们《鸟衔花》是在新剧院演出吗?”盛听眠暗暗打探。
她觉得姐姐提前两个多月就布局了,肯定是有想法的,也许她那时候就已经高瞻远瞩。
盛晓筠越看她越觉得这孩子跟福星一样,“那肯定,都快竣工了,贺小姐才跟我们说有新剧院的事,明显就是为了让新剧本在新剧院演出,贺小姐很看重,你得好好练嗓子。”
盛听眠心想她肯定会好好练,不仅是她的机会难得,也是昆曲发展的机会难得。她们作为戏曲文化工作者,得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没多久,《鸟衔花》戏服初版出来了,送到长原剧院还是保密状态,盛听眠和杜敬雅上身试穿,两人以崔菱和荆万清的身份唱了一段戏。
盛晓筠和其他几位老师在旁观察到底适不适配。
又拍了一套定妆照,传到负责梨晴剧团项目的团队那边,设计老师提交意见,继续调整。
一整个月下来,盛听眠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所有事情快到了尾部,姐姐来带她出去吃个饭,她才敢稍微放松一下。
坐上车,盛听眠看到气定神闲的姐姐,忍不住诉说烦恼。
“姐姐,你说我要是把《鸟衔花》搞砸了怎么办?”
姐姐给她声势浩大弄这么一场新戏,剧本有了,舞台有了,全网关注度也有了,这下就是看她和杜敬雅的发挥。
要是平平无奇或者拉垮,观众就会毫不留情嘲笑,甚至可能嘲笑到姐姐身上去,笑她花那么多钱打造这么一出戏,赔得血本无归,连个吆喝都赚不来。
她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戏眼在她身上,出不出彩就是一瞬间的事。
贺检雪睨眼看她:“你就为这件事苦恼?”
盛听眠长长叹息:“姐姐,我觉得有时候太多人关注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以前总是想着戏曲这行业要没落了,没多少人看,多一个人看就是赚到,可是现在我竟然害怕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贺检雪觉得她有些反常,“你以前不是一直主张尽力而为?把事情做好就行。”
盛听眠垂眸想了想,挪过去,主动窝到姐姐怀里,目露担忧说道:“可我担心姐姐受到牵连……”
就跟上次奖杯那件事一样,明明只是她的错,最后姐姐也被人连带挖苦嘲笑,还连累到股价下跌。
贺检雪了然,见妹妹如此真情实感为这些不必要的预测烦恼,不免好笑,抬手搂上她肩头。
“这就是你担心的?姐姐做生意这么久,也失败过不少次,损失比一部戏多不知多少倍。就算你站在台上一句话唱不出,都没关系,姐姐是为了让你圆梦,而不是让你挣钱。”
盛听眠听着她安慰,虽说有些效果,但她还是没有彻底解开心结,“我不是担心唱不出,而是担心唱不好,没发挥好。”
说完,她抬眸静静盯着姐姐,看着她优越的下颌线,红唇和深眼。
她哪天要是有姐姐的魄力就好了,不用担心失败,因为有东山再起的勇气。
“没发挥好那就没发挥好,姐姐给你试错成本。”贺检雪垂眸瞥她,“上次的事只是一场意外,你还没缓过来么?太谨小慎微可不像你,姐姐喜欢你那股冲劲的样子。”
盛听眠咬了咬唇,也觉得自己这个月好像变了,压力变大,变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可能是……我太胡思乱想了。”
贺检雪看得出她这个月紧绷了些,许是新剧院新戏服试穿等工作程序接踵而来,让她觉得声势浩大,不容出错。
将她脑袋按到怀里,安抚道:“这只是第一部戏,这部戏不行,那就下一部再继续,眠眠,卸掉身上的重担,不要自己背负莫须有的责任,知道吗?”
“嗯……”盛听眠浅浅应了一声。
这件事得她自己想开,贺检雪没有再说,“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姐姐,我好奇你会不会也有我这种焦虑?”
“很久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是怎么做到的?”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最重要的,不要在意外界的声音,保持专注。”
盛听眠脸颊贴着她锁骨,听姐姐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声音的震动通过心脏传到耳膜,那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外面车流按响的喇叭,听不见路过的嘈杂人群。
她只听到姐姐平稳跳动的心跳,眼睫颤了颤,莫名平静下来。
过了好久。
“姐姐,你的话比宁桃说的还有用。”
她现在已经不焦虑了,身上的重担似乎都卸掉了。她只想好好唱戏,唱一辈子的戏,这才是她追求的,先前因为困顿剧院关门倒闭,她才想着多一点人关注到戏曲,多一些人看戏,这样她和小姨才不会失业,才不会被迫解散梨晴剧团。
可是这个困境已经被姐姐解决了,所以她只需要回归本心,回归到唱戏这个纯粹的梦想当中,把《鸟衔花》唱好。
她还要和杜敬雅做一辈子最佳搭档呢,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盛听眠想清楚了,但依然不舍得起来,继续窝在姐姐怀里,反正姐姐也由着自己。
贺检雪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眯了眯眼,“你那个粉丝?”
盛听眠嗯了一声,软声说:“她让我放松,多出去走走,可是我放松后,回来继续练习只会更紧绷,但听了姐姐的话,我才顿悟,还是姐姐的话更有力量。”
贺检雪本不喜别人将自己和她人比较,但听到最后,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种比较。
她轻呵一声,不置可否。
陌生人怎么可能有姐姐了解你。
抵达餐厅,盛听眠跟着她下车,心情明显比上车前愉快许多。
点了菜,盛听眠想去洗手间,却不料在洗手间撞上一个熟人,不小心将对方刚点的咖啡碰倒,一瞬间的功夫,宁桃身上的衣服沾上了污渍。
盛听眠连连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宁桃听到她的声音,“眠眠?”
盛听眠愣了下,“宁桃?”
五分钟后,盛听眠知道了她是来探望她表妹,凑巧的是,她表妹在姐姐集团上班。
宁桃看出她的愧疚,安慰道:“这点污渍不算什么,我等会拿去洗一洗就行,你不是要去和你姐姐吃饭么,快去吧。”
盛听眠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你把外套给我吧,我拿去洗,你表妹在我姐姐那上班,我明天拿给她可以吗?”
宁桃看她这么执着,犹豫了下,答应她,“也行吧。”
她脱下来递给面前的小妹妹,对方接过时,满脸愧疚,但无疑的是,手是香软的,整个人像块甜甜软软的小蛋糕。
盛听眠接过后,内心愧疚才减少些许,“好了,接下来我会让人洗干净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我的粉丝受委屈的。”
宁桃唇角挑起,目光扫过她灵动的眼眸,“那就麻烦了。”
于是五分钟后,贺检雪就看到自家妹妹手里多了一件陌生女性外套。
“你这外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