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天真【完结】>第109章 追寻与抉择(七)(一更)

  叶崇静坐在车里,她刚刚从鹭门回来,没让司机来接,直接开车到了小区门口。

  黑色的汽车静静地在路边停着,仿佛空无一人的样子。她这次来得早一些,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焦虑不堪,现在她会打开音乐,在车厢里播放那些关韵喜欢胡乱哼唱的歌曲。

  她特意选了一首节奏轻快的《1999》,她现在还记得,关韵一边研究团队给她的广告文案,一边唱来唱去,英文大部分不记得,后面索性没了歌词,只有一点含糊的调子。

  叶崇静记得自己当时含笑望着她,关韵果然不好意思了,两只小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一点也不唱了。

  “很好听的。”当时的场面好像历历在目,她对关韵说,“再唱一首吧。”

  关韵就眨眨眼睛,蜜棕色的瞳仁很清澈,又当真,又有点害羞地说:“那我唱首中文的,好不好鸭?”

  一首歌结束,叶崇静关掉音乐,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无可救药地打开微信,一遍一遍地播放关韵曾经给她发送的语音。

  她把所有的音频都整合到了一个文件里,这些语音勾勒出了她们全部的故事,叶崇静知道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呀”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会像小鸭子的“鸭”。

  你怎么有白头发了鸭?

  你好!姐姐,上次你还没有和我说呢,你怎么长白头发了鸭?

  还有许许多多的对话和电话是无法保存的,她阖上眼睛,想着最初的那一个电话,喃喃地再次给了关韵回答:我小时候就有白头发的,这叫少白头,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作息不规律导致的。

  谢谢你问我,小韵,谢谢你问我这个问题。

  叶崇静好清晰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关韵时的情形,她穿得很简单,很显然并非是因为低调,只是单纯的朴素罢了。

  她有着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微微笑起来的时候,颊边的两只小酒窝是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她眼神清澈,气质单纯,但无论是脸孔和身材,都是完全的成熟女人。

  自己当初多自然而然地对她说,在我面前,你就别装天真了。

  小韵是真的天真,而她呢,是假的善良。

  叶崇静颤了颤睫毛,终于睁开了眼睛。她专注地盯着车窗外,不觉得疲惫,更不会移开视线。她现在可期待的,能盼望的,也只有这样的一眼了。

  一辆汽车驶来,在小区门口放慢速度,略等了两秒,门口的道闸升起,汽车随后便开了进去,没有半分的停留。

  她知道小韵喜欢坐在后座,可能在闭目养神,也可能是在看手机消息,也可能什么也不做,就搂着自己的包放在膝盖上。

  今天足够了。叶崇静心想,今天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一路疾驰回家,一打开门,奶酪立即活泼地出来迎接。这一阵奶酪接到她之后,总要用鼻子闻闻,又或者是绕着她转上几圈,她不知道小猫的想法,可也忍不住想,奶酪是不是也在期待着,那个总会把它搂在怀里,认认真真地帮它盛好罐头,然后看着它吃的女孩?

  叶崇静轻轻地抱起奶牛猫,低声问道:“你想小韵了吗?”

  奶酪不明所以地喵了一声,尾巴甩来甩去,以前关韵在的时候,奶酪喵完,她就很可爱地也喵上一声,试图和小猫进行沟通。叶崇静微微勾起唇角,她试着喵了一声,不过奶酪完全不配合,只悠闲地躺在她怀里。

  她就这样抱着奶酪,从玄关,走到书房,茶室,小韵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这间豪华的平层四百多平米,有着私人泳池和近五米宽的,巨大的玻璃幕墙。

  我可以不要。叶崇静静默地想,我可以没有这间平层。

  她很真心的,确凿无疑的,豁然开朗地想:我完全可以没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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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好漂亮呀。”关韵说,面前的马高大,皮肤几乎是一种流淌着阳光的淡金色,旁边的叶崇和抢先说道:“这个就是汗血宝马啊,古代叫做汗血马的,现在叫什么来着?”

  教练在一旁补充道:“阿哈尔捷金马。”

  关烁之前拍完戏一回来,立刻去见了自己这个妹妹,想要和她散散心,来京西草原骑马。谁料到叶崇和刚得了一个这儿的马术俱乐部,理由充分,顺理成章地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算不算缘分?”关韵在教练的介绍一下一匹一匹地看着马,叶崇和低声对关烁说,“这些天我发现,养小动物的感觉特别奇妙。”

  关烁暂且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说道:“是很奇妙,你家里有了一个宠物,就好像多了一份责任一样。”

  “以前在救助所,我就是看它可爱所以挺喜欢的。”叶崇和说,“可一旦它到了我家里,变成了我的蛋黄肉松,我就觉得我不能只是挺喜欢它了,我得照顾它,要比喜欢更喜欢。”

  叶崇和有句话没说出口,她下了很大决心把狮子猫接了回家,不管怎么样,她都想从小动物开始,努力地去试试,该怎么去爱。

  或许也不必说出口,关烁向她温柔地一笑,走到了妹妹身旁,看她挑选好了马没有。

  教练推荐了一匹名叫明珠的比利时温血马,这匹母马冷静温顺,非常适合初学者。关韵得到允许之后,伸长胳膊,摸了摸它的脑袋。母马的眼睛闪着光,真像两颗沉静的珠宝。

  “它喜欢你。”叶崇和在一旁笑道。关烁为了古装戏专门学过骑马,叶崇和也接受过完整的马术课程,不需要教练,两人牵着各自的马,关韵尝试牵住明珠的缰绳,它很温顺地就跟了出来,没有一点障碍。

  京西草原广袤无垠,一片翠绿,正是夏季,天气却是颇为凉爽,关韵牵着明珠,望着这种景色,觉得心胸都开阔起来。

  关烁把自己的马先暂且放下,她教着关韵上马,随后也上了去,带着她一起,感受如何骑马。

  一开始是简单的慢走,关烁让她不必紧绷,就像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一样。叶崇和见明珠走了起来,向她们摆了摆手,纵马向前飞奔而去。

  “我们也可以跑得这么快吗?”关韵问,她还有些紧张,双手紧紧地攥着缰绳,一心盯着前面。

  “可以呀。”关烁说,“不过要慢慢来,现在这样是慢走,不用紧抓着缰绳,最放松的状态就可以。”

  关韵慢慢地松懈了一点,明珠带着她们两人,缓缓地在这大草原上行走着,关烁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最近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关韵说,她主动对姐姐说起自己最近的事情,不想让她担心,“我自己住得也很好的,妈妈有时候会来看我,她现在也很放心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京城。”关烁说,“等你休息的时候,我们可以经常出来玩。”她玩笑道,“可以不带那位小叶总,就咱们两姐妹。”

  关韵也笑了,默了片刻,她轻声道:“姐姐,不要这样的。让我难过一段时间,慢慢地,就会好了。”

  她是最坦率的,不会对姐姐违心地说我不难过,而是难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地,就会变好了。

  关烁就很轻地嗯了一声,感情都是这样的,刚分开时,痛彻心扉,慢慢地,也就好了。可这套理论放在关韵身上,她就感到一阵茫然无措的心痛。

  小韵是这样的女孩,又是第一次恋爱,她真能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将这段感情给过去吗?叶崇和一直对她说叶崇静还会和小韵在一起的,不可能放弃和小韵的感情的,她不是不信,不是觉得这位叶总的所谓真情掺假,只是——

  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中间有千难万险,让她不得不抱悲观态度。

  “现在试试快走。”她笑起来,不想将自己的那些现实残酷想法带给小韵,“小腿贴紧马腹,随着它的动作站起来,然后坐下。”

  关韵身体柔软,又有她的帮助,虽然还做不太到,不过很快有些明白了要领。

  “想试试跑吗?”关烁打趣道,“咱们可以试试,不过你会不会害怕呀?”

  “好呀!”关韵对姐姐说,“我胆子很大的!”

  明珠在翠绿的草原上奔跑起来,关韵学着关烁教她的方法,试图紧紧地贴坐在马鞍上。速度很快,劲风吹过,她的心随着奔跑的频率颤动不已,苍茫茫的蓝天笼罩下来,仿佛尘世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

  她的一切一切都被抛在了身后,唯有对叶崇静的思念仍然萦绕在她心间,甩也甩不脱,放也放不开。

  她并不觉得慌张,而是感到一种自然而然,就像对妈妈,和对姐姐关烁的爱一样,她自然而然地爱着叶崇静,无论时间多久,无论叶崇静还会不会回来找她,没关系的,明珠在草原上奔跑,她的爱长长久久地留在心间。

  夜幕四合,繁星满天,潇潇的凉风吹过,关韵就这样躺在草地上,感到一种无边的宁静。

  “小韵,”叶崇和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说,“我悄悄地和你说,不能让关烁听见。你千万不要生我姐姐的气,她很爱你的,你也不要把她给忘了,好不好?”

  “怎么会生气呢?”关韵也很小声地说,“我也爱她。”

  “那就好。”叶崇和说,“原因很复杂的,总之你等着她好不好?你等着她,你得给她点时间想清楚……”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关烁坐起身来:“你和我妹妹讲什么呢?”

  “没讲什么啊。”叶崇和理直气壮,“没讲什么的,我说明珠这匹马和小韵有缘分,我想送给她呢。”

  “我不要的。”关韵赶紧说道,“不能要的。”

  关烁当然知道叶崇和在胡说八道,八成又是向关韵在说叶崇静的好话。她站起来,眺望着不远处的野鸭湖,过了一会儿,叶崇和走到她身旁,装作很委屈似的:“我真的没说什么。”

  “她俩的事情就交给她俩解决吧。”关烁轻声道,“我没有对小韵说过你姐姐的坏话,同样,你也别和小韵说你姐姐是多么一往情深了。”

  “你不了解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庭,所以你很难想象小韵对我姐姐的意义。”叶崇和道,她忽然笑了,她轻轻地说,“关烁,不管怎么样,你应该也很难想象你对我的意义。”

  “你舍不得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了,是吗?”叶崇和没有步步紧逼,只是淡淡笑道,“你对自己挺心狠的,但其实对追求你的人,尤其是像我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还是挺心软的嘛!”

  “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关烁无奈地抿出了一丝微笑,“这就是你对自己的全部定义?”

  “简略版的。”叶崇和大言不惭,“全部定义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表面有几分姿色实际上内心暗藏悲伤的女孩子,这个怎么样?”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关烁很诚实地说。

  “我挺好奇的,当然你不想说也是完全可以的。”叶崇和问,“你真的没有因为一个人的追求而心软和她在一起过吗?”

  关烁不把自己的感情经历当作秘密,告诉叶崇和也无妨。只是刚才叶崇和的话确实说准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叶崇和半分都不合适,她也早就过了会因为心软和别人在一起的年纪,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她会清醒地趋利避害,但也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有。”关烁道,“不过那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年轻就会做点傻事啊。”叶崇和道,她不失落,也不兴奋,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再是永远填不满似的空虚,“现在呢,就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