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临不自觉地吞咽了口水,宴席之上,美味佳肴必定数不胜数。
一想及如此,她很不得即刻施展轻功,越至墙顶,飞踏石瓦,直冲大殿而去,一刻也不得耽搁。
段辰衣袍一沉,芙临正扯着他的袖口,脚下快步走去,嘴上说道:“快些,去迟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两人在宽坦的大道上前行,每过半里地,侧边突现岔路小径,四五弟子纷纷汇入大道之内。
不一会儿,大道变得愈加挤闹吵嚷。芙临面现急迫,偏又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到了人群的末尾处。
段辰宽慰芙临几句,不必心急,如此大的宴席,自会有各人的位置。
芙临抬头瞧了瞧段辰,心下赞同。便也随着众弟子一齐,缓缓移向山顶之上越发宏伟的大殿。
过得片刻,喧闹声从旁侧的小路传来,不似嬉闹,更像争吵。
路过之时,段辰侧目撇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在段辰眼中,他立时顿住脚步,身后弟子一个避身,差些撞上。
“走得好好的,干什么停下。”
段辰反应过来,对那人回首抱歉。
芙临转身顺着段辰的目光看去,小路尽头,几位男弟子围着一人,隔得有些远了,并不知他们聚在一处做甚。
“快些走吧。”芙临对段辰道。那几人佩剑上俱是系着一条红丝绸,想来都是各位座下长老的大弟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段辰收回视线,好奇道:“那条小路通向何处,院落高墙竟比苍玄院广大许多。”
青峰山内除却师尊们的住处独占山头,也就只有栖夕院可分得大块地界,殿宇院落修筑地疏朗有致。
段辰点点头,好像就是随口一问。芙临心思扑在吃食上,很快就将这小插曲抛至脑后。
走出去些距离,突得,段辰抬手摸了摸腰际,眼神慌乱。芙临看着他左翻右找,手上愣是空空,她忍不住问道:“是物件丢了吗?”
段辰低头思索,随后对芙临道:“贴身的玉佩好似放在了屋内,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虽从未见过段辰有何玉佩,但见他如此焦急,想来是极为重要之物。
芙临对段辰应道:“那你快去快回。”
段辰逆流直直奔去,很快就隐没在人群之中。
直到走出去好远,段辰脚步渐渐缓慢下来,忽得,他身形陡转,拐进了一条小路。
在交错纵布的径路中七拐八绕后,开阔处朗然在前,烫金浮光的栖夕院三字,高高挂于大门顶处。
“师尊在附近。”一道喊着响起。
吵嚷声消去大半,听得有人私语起来。
“走吧,师尊来了,罚得又是我们。”
“讨不得什么好的。”
余光中见得的黑压压四散开来,光透进来些许,安定溪不免抬头看去,却见得一人逆光中走来。
待到看清那人面容,安定溪立时收起假意的怯懦,换上了初见段辰时的那副狡黠神情。
见他狼狈可怜,又出现于栖夕院中,段辰顿了顿,询问安定溪发生了何事。
安定溪摆摆手,仿佛习以为常,语气随意道“小事一桩。”
接着拍了拍衣服,粉尘在碎碎的浮光中格外明显,段辰不忍道:“以后便不用再替我寻黑衣人了。”
“为什么!!”安定溪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这让他原本好看的脸蛋,添了几分怪异。
段辰转过脸,不去看他:“不为何,这是我的事。”
“我自己会去查的。”
说完,段辰就要离开,在迈出去几步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多多注意些。”青峰山的大弟子都不是些好惹的。
久积之下必有重怒,纵然安定溪得师尊的庇佑,总归有一日会河边湿鞋。
段辰所能做的,也只有提醒他一句。
蓦地,尖利地低笑声自身后响起。
栖夕院内众人赶赴大殿宴席,周遭只有段辰与安定溪二人。
段辰皱了眉,并未回头,只往前离开,却听得安定溪说道:“我找到黑衣人了。”
栖夕院内楼宇繁多,各个院落相隔较远,安定溪在前方带路,走了好久也不见他有停下之势。
段辰一面跟着,一面不住地抬头打量。道路空寂,迎面没有遇上任何人,想来都在前往大殿的途中。
就走到栖夕院深处,突然,安定溪弯了腰,低着头,在一处屋院外顿住脚步,脑袋探出,目光向上了锁的木门中一道缝隙中投去。
鬼鬼祟祟半响,安定溪回过身子,手指戳了戳里面,低声对段辰说道:“就是这里。”
木门左侧的墙面上,悬挂一块木牌,笔墨锋利,端正书写着三个字,
“赵燕留”
段辰抬眼向周遭看去,四下无人,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高墙上。
脚步微不可察地后撤,一个起跳翻身,砰的轻响过后,段辰落在了院落内。
安定溪回头,哪里还能见段辰。
“段辰,段辰。”安定溪压低声音,叫喊道。
“我上不去。”
“外头有棵树,顺着它可以爬上来。”
安定溪回头一看,果真一株歪脖子树立在他身后。好不容易,蹬上树干,安定溪半个身子趴在高墙的瓦片上,休整片刻。
见得段辰已在屋外踱步,观察起厢房大门上的那一把锁来。
安定溪一跃而下,虚晃几步,才堪堪站定,落地的声音大到,段辰都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安定溪渐渐走近,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根铁丝,大手抓起门上的锁,就要将铁丝戳入。
段辰不免微微瞪大双目,对他如此熟练并且大胆的撬锁而入感到震惊。不过,也只是嘴巴张了张,并为说些什么。
房门一开,檀香味扑面飘来,窗牖紧闭,房内寂寂的黑。
段辰心中虚慌,却见身侧的安定溪径直走入,如进自家般坦然自若。
犹豫了一会,段辰还是迈步而入,安定溪朝向房内屏风后的一棕箱子处走去,段辰跟在他身后。
砰的一声,木箱上的盖子大开,内里堆放了许多衣物。
安定溪在里头翻找,几件衣服的长袖落在了箱子口外,段辰走近了些,同他一齐蹲下身。
盯着安定溪忙碌的手看了一会,随后,段辰将袖子整齐叠好又放了回去。
“就是这个。”安定溪眼神发光,仿佛发现什么珍宝一般,急切地将它推到了段辰面前。
夜行衣乃是于晚间,行走出没,隐蔽身形之用。青峰名门,一般人不会有此物。
段辰目光一沉,他伸手摸向衣物的袖口,那暗黑的衣袍,沾染不少泥迹。手指抚过,干涸的斑斑点点,已结成细小的硬块。
泥土碎裂在段辰的指尖,只轻轻一捏,就消失不见。
“怎么样,没有找错吧。”安定溪不住地得意,他朝段辰晃晃脑袋。
“如何发现的。”段车收回手,向安定溪问道。
安定溪向段辰一五一十道,昨日他是如何在每一处院落前等待。直至里间无人,他又如何小心翼翼翻入屋内的。
当然,其中自是隐去了自己被颜大师兄发现,揪着耳朵,灰溜溜地给带走的事情。
即使添油加醋了不少,倒也大致说了个实在。
段辰看向安定溪,心中有对他行径大胆的震惊,同时也包含了隐隐感谢之意。
毕竟无他,不知自己还要找到多久。
”此事多加感谢,后面的就交由我自己处理。”段辰将夜行衣重新收进了木箱中,盖子合拢盖好,一切照旧。
“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定溪立时站起身来,“现在想推开我了?”
段辰并为无用即弃之人,此番必定凶险,不知来人何意,他并不想拖安定溪入水。
他青峰山中人缘本来就差。
今日之事,大差不差也与替自己寻找黑衣人有关。
安定溪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抬手拦住段辰去路,大有与段辰硬抗到底之势。
在他人府邸,段辰不可能和安定溪动手,更何况还是偷摸着来的。
段辰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道”你为何要帮我做这件事?”
“这世间之事都有道理,你又是为何呢?”
安定溪目光坚定,脱口而出道:“青峰山之事,便是我的事,无缘故出现一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我自然是要管的。”
“……”段辰对于他这般说辞,一时竟也找不出反驳之处。
“你在他人屋中来去自如,也不怕别人寻麻烦。”说完,段辰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对安定溪来说,简直就是空话。
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经常干这种事情。
段辰摇摇头,伸手拿开眼前横挡的手臂。淡道:“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