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龙傲天和他妈妈(双性)>第91章 鹊桥仙·恍然梦醒

  今时不同往日,此儿子也不同别的儿子。见发脾气没有用,林苗便采用怀柔政策,不怕搞不定这个冷面冷情的无心苗灵。

  他的心在自己手上,那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不是比喻,而是苗灵的‘心’,真的确确实实在林苗手里。

  他手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璎珞结。苗灵的心在禁制中化作了此物,被林苗从冰泉中拾起。那结子已经很旧了,林苗将它放在手中端详,依稀还能记得自己编它时的模样。

  他将此物束在二人的床帐上,里面搁了一点香粉。十几岁的少年每夜入睡时,便看着它在帐子间轻轻摇晃。

  那时候他还睡在娘的床榻上。林苗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哄他入睡。苗灵在这种熟悉的香氛中入眠,走时也将它偷偷从母亲的帐子上解了下来,从此带在身上,除了晚上入睡时放在枕下,其余时候,片刻都不曾离身。

  那结子陪伴着他,染过血,被弄脏过,也被少年小心地缝补过。它被贴身放在苗灵最靠近心口的地方,在他成为乞丐之后,被人嬉笑着夺走。青年一动也不能动,侧脸贴在地上,血从前额流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烧成了灰烬。

  那是林苗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他的娘,他已经找不到尸骨的阿妈。多年后他将棺口掀开时,里面空荡荡的,正如他的心,什么也没有。

  多少个日日夜夜,就这样过去。这样的日子,苗灵再也过不下去。

  如果没有心,他会不会稍微好受些?林苗不能责怪他,不记得这一切,对苗灵来说,也许是件好事情。

  苗灵将吃的提进马车里。这荒郊野外的,也实在难为他给林苗找东西吃。林苗一看是烤兔肉,顿时准备哄骗儿子的话就咽了回去。

  兔子被穿在木枝上烤的,浑身金色焦黄,没什么油水。不过苗灵烤肉技术不错,烤兔肉卖相也挺好,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香味十足。

  他用匕首将兔肉片成薄片,林苗就着他的虎口吃。上次苗灵把匕首给了林苗,下一刻人就被按倒在了马车座位上。两人争斗片刻,下一刻林苗手腕被点,顿时一阵脱力酸麻,手里的匕首便‘哐当’一声,掉在了青年脸庞旁边。

  苗灵翻身起来,将匕首拾起,收了起来。在这之后,林苗想吃东西就只能由他来喂了。

  不仅要给林苗找吃的,他还要喂林苗的蛊虫和蛊蛇。林苗一天三顿地骂他,青年就当作饭吃了。

  只不过现在,林苗忙着吃东西,暂时没工夫骂他。烤兔肉挺好吃的,可惜天天吃就厌了,偶尔用来换换口味不错。上次苗灵打了头鹿,林苗连着尝了好几天,吃到后来已经快烦死了。

  他也拿不准苗灵到底要带他去哪里。他这个儿子,说清楚也清楚,说糊涂也糊涂。到现在林苗都不知道他到底还记得什么,又或者是知道什么。

  他问系统,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要你!有什么用!!”

  林苗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打它。系统哭丧着脸,道:“5555宿主宿主... ...不要打我... ...救命救命... ...”

  系统做的唯一好事,就是对林苗开放了这个世界的权限。已知有三个苗灵,其中一个变成了两个;四个里,一个疯,一个傻,求问下一个要找的是哪一个?

  林苗最讨厌做数学题,也不喜欢做选择题。反正都是他的儿子,管他有几个,全都要了!

  但全都要的前提是,眼前的这个儿子不要妨碍他。但不管是哪个苗灵,似乎都有想要独占林苗的心理,哪怕现下这个看似冷情寡意的苗灵,也是一样的。

  林苗伏在马车卧垫上,反思自己那日轻敌,怎么没能把给儿子挖的坑挖得更深一些去。

  当然,他表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出来。苗灵偶尔进马车休息的时候,他就来了劲,把自己从塌上撑起来,要引诱儿子。

  “你来呀,”林苗循循善诱道,“你来我这儿,我不是你妈妈吗?”

  他吐气声轻,眉眼微挑,又是姣好的形状,似哀非哀,似愁非愁,好像是在怨他怎么还不来自己这里。那眼睛一眨,又天真极了,好像只要苗灵能来,他就会很开心一样。

  他的身体轻轻往后了一点,像是在给情人腾出一点位置。苗灵若坐在他这里,就正好,马车里也能容纳下两人。

  来呀,来呀... ...

  林苗的手轻轻在那处空出来的地方拍着。他的手指给出这个几乎是明示的暗示,像是蛇的响尾,在诱惑着小动物。

  林苗在马车里,就没怎么梳辫子。他只束了一只,那股乌发便顺着他裸着的肩头往下垂。苗灵确实过来了,但只是在林苗抬头殷切的注视下,给他把一边的衣服提了一下,遮住了母亲赤裸裸的肩。

  夜里风凉,马车的帘子都被风吹起来,扬起一点。

  林苗先是一愣,然后大怒,打开他的手,道:“你是太监!”

  青年抿唇。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依旧冷冷清清。见这招不行,林苗立刻换另外一招,开始诉说自己委屈。

  “我可怜死啦!”林苗呜呜咽咽道,“被你关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呜呜呜呜呜... ...”

  他眼里泪花说来就来,抬眼时,泪盈于睫,看着儿子。

  “你就这样对待妈妈吗!”林苗控诉。苗灵只当没听见,抱着剑坐在一旁,闭眼休息。

  可怜的林苗苗,气得要跳脚,偏偏还动弹不了。他憋得真眼泪都出来了,恨恨地默默流泪,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鼻梁,侧流到马车软卧上。

  晚上他就这么睡了,也没留意到儿子给他添披肩。林苗黑发散落,柔柔地顺着马车软卧往下垂,被青年捞起来,又给他把披肩往上拉了一下,把人罩住。半夜林苗做噩梦,低声抽泣着醒了,在儿子怀里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一脖颈子。

  苗灵手臂把他抱着。他低声哄了几句,又摸摸林苗的头。他阿妈的嚅嗫听不太清楚,大抵是几句‘好黑’,‘好挤’,像是在抱怨什么地方太过狭小了,像个棺材。晚上的苗灵比白日里的苗灵要不同许多,林苗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就渐渐安静下来了。

  青年默默地抚摸着母亲的后脑。他闭着眼睛,直到林苗的呼吸重新又恢复了平稳,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把阿妈温热的身体慢慢放卧在了马车软垫上。

  在黑暗里,他看了林苗一会儿。母亲的睡颜放松,毫无防备。苗灵逐渐能看清楚母亲的长相,他与自己一样,有着相似的眉眼,那神韵却不尽相同。他现在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偶尔会回忆起一些东西。那些片段闪回,像是湖面上阳光跳跃的影子。湖水上明明暗暗,光亮闪动,几只水粉色的荷花花苞探出头来,再远一些的地方显露出大片碧绿的荷叶来。

  有一只小船,在其中缓缓地划过。有人用桨推着船,他能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潋滟水纹。

  滴答,滴答。

  一滴晶莹水珠从荷叶边缘落下。船沿边懒懒搭着几只莹白的指尖,手指修长。

  那指尖微微红,泛着凤仙花染就的浅橙色,雪白月牙一样的指根新长出来,未有染到,还是原先嫩生生,娇柔柔的粉红。那点透着肉色的慵懒粉红像是花苞,将露不露的,让人心痒。苗灵的心里也只有那一点指根的粉色,他眼里再看不见满池盛开的荷花。

  遮天的荷叶一晃眼,船就摇过去了。青年一晃神,水波的余纹都已经逐渐放远了。

  他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冬天到了,满池的荷花都枯死了,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偶尔有鸟落在上面。

  那鸟啄一啄他的心房,带来一阵酥痒。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不在了的——它曾经被秃鹫叼走,牵肠挂肚地被扯出来,五脏六肺也随之掏空了,掉出来一个空空的洞。

  那只鸟住进了他的心里,梳理自己娇矜的羽毛。它温热,羽毛团绒,将他空荡荡的心口当成了自己的巢穴,偶尔睡在他的臂弯里。

  冷风灌来的时候青年曾经感到很冷,那彻骨的寒冷几乎要把他淹没了。他浸在河水里挣扎,那湖面上结了冰,他的手映在结冰的湖面下,怎么样都浮不到水面上。

  透明的气泡从青年口鼻往上浮,他用手肘击碎了冰面,终于浑身湿漉漉地浮了上来。刚一出水的时候他冷得直哆嗦,在寒风中抱住自己,连眼睫毛上都结了冰。

  这里没有一个人。他像是被遗忘了似的,一个人抱膝待在湖面上,呆呆地望着破了洞的冰面。他在这之前肯定发过不少疯,冰面上多了很多血手印,苗灵清醒的时候却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莽莽撞撞,发出被夺走一切时的嘶吼。

  他的脸贴在冰面上,又多了血迹。苗灵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不太在意。但不甚清醒间,他却还记得,母亲不爱看到他染血的容颜。

  那只鸟就在那个时候来了。冬天很冷,但它竟然还没有去过冬。他时而自说自话,时而又哭又笑,一个人抱着自己颤抖。他看着自己发抖的手,那上面鲜血淋漓。

  那只小鸟自顾自地歇在他的膝盖上,然后顺着跳进了他的胸口里。那里能给它遮风挡雨,是一个不错的鸟巢。从此之后苗灵错觉自己又有了心:那些跳动,抖动,啁啾,和一颗小小的,鲜活的,血红色的心脏,似乎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那只鸟儿非常的小,有时候它甚至能睡在青年的手掌上。苗灵不愿意惊醒它。在那之后过了很久,漫长的冬天也变得很安静,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那小鸟羽毛团绒,娇小得很,把头侧着埋在羽毛里。

  青年怀里抱着剑,低着头。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林苗在他对面,躺在马车坐垫上,正在小憩。

  他娘睡得可香。苗灵时不时睁开眼睛,观察四周情况,显然并没有真的休息。林苗却不管不顾,睡在自己头发上,黑发扑了一垫子。青年见他脸红扑扑的,心下就知林苗睡得极好,便不动作,免得吵醒他。

  夜还很长。月夜如水,华光朦胧,把夜幕下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苗灵见他娘的脸也若隐若现,在黑发中露出一点雪腻的下巴尖儿来,显得柔和极了。

  他娘面容姣好,露出一点也好看得紧。他是从什么时候起,知道林苗是他的娘的?也许是冰泉中他睁开眼的那一刻,也许是早在一开始时。青年的执念与欲念化成了半身心魔,对方面孔与他相同,惟妙惟肖,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他的心魔,然而,也许根本...这一切都不是那样一回事。

  你才是我的一部分。

  冰泉里的青年唇边勾起,是林苗喜欢的,笑着的样子,但他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

  我的阿妈。青年无声地表达着。我的。

  他的眸漆黑,眼睫细长。那俊美的五官中透出一种神经质的侵略性,在他抬眼的那一刻更加明显,几乎变成了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恶劣敌意。

  苗灵浑身黑气萦绕,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地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他冷峻的面孔时而明,时而暗,冰面上映出与他相同的青年面孔,正在嘲讽他。

  你只不过是我的一部分。青年说。我才是阿妈最爱的,我才是阿妈要找的,是我,是我。

  那到底是他的心魔,还是...他的本体?苗灵终于意识到,这个从他有记忆以来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他仅有的一些回忆也是对方的。对方记得一切,他不记得;青年一直在幻境中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母亲,林苗要找的,也从来都不是他。

  从始至终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