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龙傲天和他妈妈(双性)>第76章 长相思·昔日雷劫

  那鬼娼在雨中凄厉地叫着。他浑身发抖,已经被附着符咒的雨打得尽湿,伏在地上,用沾满血的滑腻手指扒着地面。那场雨将鬼娼浑身都浸出了痕迹,发丝湿透,胡乱地黏在腮间。

  黄纸上的朱砂字簌簌作响,仿佛要脱离符纸一般。雷声再响,闪电从天际边挟万钧之力雷霆劈下,将那鬼娼血色尽褪的腮面照得雨色透湿。那闪电仿佛劈在他的脊梁上,林苗惨叫一声,又翻滚过来,像条正在被活活扒皮的赤红花蛇。

  闪电雷声不断。大雨倾盆,打湿了额发。林苗的头发都贴在他身上,痛苦翻身,又用手将自己撑起来。闪电每次亮起,那鬼娼都耸起肩膀哆嗦一下,好像接下来轰隆轰的雷声会把他吓到一样。

  紫色的闪电在天边分叉,像极了那天苗灵渡劫失败的天雷。林苗含泪望着天空,又好似回到了记忆里的那天,他在苗灵设下的结节中肝肠寸断,看着雷劫一次次劈下,永无止境一般,砸到他儿子的身上。

  巨大而恐怖的闪电没入下方的末梢处,就是他儿子的脊背。从此林苗便害怕雨夜,用手捂住自己耳朵,不让自己听到那一声声的打雷声。血滴滴答答地砸下,有时是突然吐出来的一大口鲜血。它化开成一片渗透着的圆,淅淅沥沥,从青年的嘴角边溢出,一点一点往下。

  林苗怔怔地看着天际。无边无际的血汇到一起,又变成了起伏翻涌着的血池。苗灵跪在池水旁,双臂血淋淋的,浑身是血的林苗在他怀里睁开眼睛,又侧过脸去,挣扎地惨叫着从青年臂弯间再度淅沥沥地消下去。

  苗灵的手中就只剩池中的血水了。他手心里的血,和千千万万血池中的血,没有任何区别。阿妈,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他无数次被青年从虚空中召回,瑟瑟然地依偎在儿子滚烫的胸口间。苗灵对他来说太烫了;他一踏进阳间,就像被剥去了一张皮,五指从皮中脱落出来,只剩血淋淋的纤细长指。

  地府在他身上施了剥皮的刑法,将皮都撕扯下来,只剩他佝着背搂住自己渗血的身体。那刑具从鬼娼胸口中划开,硬拉着往两侧撕扯,扯到他的下颌,一直贯彻腹部。森白的钩子吊入林苗的皮肉里,扯着他,将他像扯开一层衣物一样扯开,林苗浑身是血,轻轻发抖,痛到极处地佝偻在一滩血洼里。

  他的手指蜷曲,抱住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他看到自己雪白的肋骨,像是两侧鹿角扇,洁白无瑕又纯净。那里面夹着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小腹中也有一颗正在跳动着的幼小的心。

  黄色符纸被血雨淋湿,显出触目惊心的一行行符字:

  【太上老君,与我神方。】

  【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登山石裂,佩带印章,】

  【头戴华盖,足蹑魁罡。】

  【左扶六甲,右卫六丁。】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

  【先杀恶鬼,后斩夜光。】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来得好!

  林苗悚然抬头,千万朱砂符文顿时化作万丈细细的红丝,从每一张符咒上延伸出来,互相连接,围着他绕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红网。那红丝鬼身沾之即死,顷刻间便魂飞魄散,从此三界中再也无法寻得其一丝一毫的踪迹。

  这道家法器不知道食了多少鬼的修为灵气,红得刺眼,比那密密的血雨还要鲜红上三分。此符修一贯食鬼而修,说是魔道也好,是说正道降魔也罢,此法器一旦祭出,少不得便要立取这鬼娼母女二人的性命。

  那红线还未沾上他身,便寸寸崩断。林苗黑发沾身,发出一声包含恨意的凄惨叫声。

  符咒剧烈翻卷,红线被其伸手用蛮力扯断,在他手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他半是鬼身,半是人身,那一大半的鬼身刚刚被全激了出来,此时又被他自己强行逼了回去。

  林苗手肘用力,扯开那红线束缚,一撕一拉间,疯狂向外挣出去。那红线越收越紧,本该将他杀得灰飞烟灭,却被硬生生撕扯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破处来。林苗浑身上下都布满了血痕,一道一道狭长细小的痕迹切在他的面颊上,手臂上,在脖颈上狼藉交错,像一只绞在茧中的蝶正歇斯底里不顾一切代价地破出血茧去。

  被扯断的不是红线,而是布下阵法之人周身的经脉。

  红线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浅长的血痕。林苗在血雨中化作人身,浑身浴血,终于破出虫茧来。

  苗灵熟睡在榻上。林苗看他睡着了,才从塌侧起来,慧空等在门外。

  上次说到那雷鸣之时,血雨交加,贪狼等人被困在秘境中,一时难寻出路。苗灵在灵泉中灵力倒涌,浑身散发黑气,贪狼与大鹏鸟两人坐镇,大半夜后才堪堪引得苗灵灵力平息。

  两人带着苗灵还未回府,半路就已经察觉到不对。那鬼气连绵,血气最为浓郁之地,赫然就是林苗所在的宅邸。

  等到绪宝等人焦急赶到时,先发现了两具寸脉尽断的尸体。林苗浑身上下被血打湿,正在桶中擦拭。

  那两具尸体身穿道服,一老一少,乃是一对符修师徒。院子中间的柿子树被烧黑了一块,上面之前似乎贴着什么东西。

  绪宝把尸体处理了,而后看到贪狼从内室退出来。她与林苗浅浅谈了两句,彼此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苗凰也被哄睡了。两人刚回来不久,就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上了门来。这一晚上遇到的事,实在太多,林苗心力交瘁。

  “我看天象有变,便来寻你。”慧空低声道。

  林苗一点头,说:“你来晚了。”

  他语气淡淡的,乌发拢在肩头,又换了一件白色中衣。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后,慧空手伸向怀里,却拿出一样东西来。

  那正是林苗前些日子里,苦苦难以从他手里夺来的‘阳’册经书。之前林苗想尽千种万种办法,每次都灰溜溜地走,走之前还不忘悻悻把那和尚大骂一顿,直骂得庙里所有人都探头出来听。

  林苗眼尖,一眼便看到他手里是什么,已经脸色微微有点变化。等到慧空将经书递给他时,林苗忍不住惊出声来:

  “你,”林苗讶道,“你要给我?”

  他实在惊讶,都有些愣在原地。

  慧空不说话。林苗接过来,他的手便收了回去。林苗低头看看书,抬头看看他;低头看看书,又抬起头看看他。

  这东西来得实在太容易,一时半会儿间,还让林苗有些不大敢相信。他之前骚扰了慧空大半个月,那和尚八风不动,一时还颇为棘手。他知道慧空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一贯分得很清,这本经书要是落到不怀好意的人手里,定会再次搅起一番风雨。

  因此,林苗一直没有得逞,每次都只好气呼呼地跳墙离去。一来二去,青云寺的弟子们都快认识他了,有次连慧空的小师弟,慧净,都碰到了他,一时间大为惊讶。

  “林,林,林夫人!”慧净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都憋红了。

  “林夫人你个头!”林苗抓狂道,“你师兄睡了人就翻脸!慧空!你不要脸!”

  他刚在慧空那里碰了钉子,正好遇到他师弟,便把一腔怨火都往他身上发。可怜慧净云里雾里,也被他狗血淋头大骂了一通臭秃驴。

  半晌过后,林苗突然出声,道:

  “你可怜我吗?”

  慧空已经准备离开了。两人无话,突然林苗把书往他身上一扔,慧空再回头时,他脸上已经流下眼泪来。

  “谁要你可怜我!”林苗哭道。他眼泪直往下流,手还来不及擦,就急急地回去把门关上。他用手擦泪,背靠在门上,又用手背擦眼睛。

  苗灵在灵泉中灵力倒流,经脉再次凝滞。前些日子还看着见好了的,眼看着就要彻底恢复,如今情形急转直下,竟然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来得糟糕。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前后摇着,把脸侧放在膝上。

  林苗安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苗凰的哭声又响起来。绪宝手忙脚乱地哄,过了半天,那哭声还没止住。

  林苗把眼泪擦干,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回去哄女儿了。

  第二天苗灵醒了,林苗给他熬了肉粥喝。猪肉剁得碎碎的,里面还切了香菇。一点葱花拌在上面,用小白瓷勺一搅,便溢出热气腾腾的米香。

  林苗给他喂了一勺,这么大的儿子张嘴喝了,含住他的勺子。

  “阿妈。”苗灵低声说。

  他看上双颊有些消瘦,比之前憔悴些,眉乌黑入鬓,依旧剑眉星目。林苗给他把发捻到耳后,摸了摸儿子的脸。

  “我灵脉凝滞了,阿妈。”苗灵道。“治不好的。你再别治我了,我拖累你。”

  林苗动作一顿。苗灵修为虽然下跌,但神志却回来了一些,比之前清醒。他一醒来,就察觉到自己灵脉凝滞,已经快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

  林苗这段时间为他四处奔波,寻了不少灵药,却没有一样是有用的。苗灵这具身体,本就是由他以本命虫蛊强行拼凑而成,若不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恢复修为,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就是林苗从血湖里捞出来的一块块尸肉。林苗在湖里扒拉半天,拼拼图似的,终于才把儿子拼起来。还好这些尸块还能彼此融合,他连缝线都准备好了,倒是省了这一出。

  “谁说治不好啦?”林苗轻轻道。他又给儿子喂了一勺白粥,苗灵看着他抿了。

  “阿妈给你做的粥好不好喝?”林苗柔道。苗灵看着他说:“好喝。”

  “你再喝一口,很快就好了。”林苗哄骗他说。“你多喝一点好得更快,再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苗灵说:“真的吗?”

  林苗说:“真的,乖乖,你自己拿着。”

  他把粥碗给儿子,儿子接过来,乖乖地一勺一勺自己喝了。林苗从床侧站起身来,扶着床柱,走到了外面。

  贪狼和大鹏鸟已经在门前等着他了。贪狼已经披上了重甲,提着长枪,绪宝也背了弓,臂上戴了黑革护腕。

  “人家欺负到我们头上啦。”林苗轻声说。

  他面上露出一种不大正常的神情,眼睛却发亮,亮得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血 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