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一场表演赛不同。
官方似乎打定主意要把节目效果做足, 温逾这局就只有维杰森这一个队友。
温逾坐在游戏舱里，看不见任何弹幕，也不知道现场的观众都在说什么，只能聚精会神地看着游戏屏幕。而网友和现场的观众却能听见他和维杰森此刻的队内语音。
开局之后, 温逾熟练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机甲, 跟维杰森一起进入战场。
和上一局截然相反。
上一局，温逾在游戏里指点江山, 挥斥方遒。
这一局, 温逾进场后直接摆烂。
没有精准的数据分析，没有理智的勘测判断，更没有时刻戒备的警惕心。
——就像网友们之前在路人撞车视频里看到的差不多, 温逾从开局摆烂到尾, 全程近乎只有维杰森一个人在单打独斗。
直播画面里, 温逾游戏中的勘测仪很明显产生了波动, 表示周围有敌人在靠近。
但温逾不为所动, 甚至连句提醒都没有，躲在草丛里稳如老狗。
五秒钟后，敌人出现了。
一颗远程炮弹疾驰而来，同时之间, 温逾的脑袋上出现了一层防御光罩，精准地消耗了25400点能源。
放出这层防御罩的人是维杰森，温逾非但不谢, 甚至还说了句：“你可算记住这个数字了，有进步。”
维杰森波澜不惊地操作着手里的操纵杆和助推器，一边娴熟地在炮火中走位, 一边回答他：“嗯，你教得好。”
弹幕上飘过满屏问号。
大约二十秒之后, 游戏画面中接连爆出惊人的伤害数值，敌方队伍被迅速团灭了。
温逾和维杰森继续前进，逐渐走向地图的中心区域，勘测仪的波动频率越来越频繁，意味着周围的敌人变得越来越多。
这时候温逾扫了眼自己的数据面板。
似乎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战绩不够好看，他随口说了句：“来几个人头呗？”
维杰森：“……”
“想要我让你？”维杰森明知故问，一本正经地淡淡说，“战场瞬息万变，随时都有突发情况出现，让人头有风险，不提倡。”
温逾：“？”
平时玩游戏，人头都是维杰森主动让的，有的时候维杰森甚至一整局都不拿人头，全部让给温逾。
温逾以前还装模作样地推辞一下，自从谈恋爱之后，就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但今天怎么在现场直播面前就变了呢？
要不是网上的撞车视频里某人“让人头”的行为出现过太多次，网友们说不定就真被骗住了。
温逾操纵着机甲，如善从流地寻找掩体，躲在岩石后面，仗着维杰森对他不设防，用机.枪“突突”了两下，在他机甲表壳上打了个坑：“你再装？”
维杰森唇角不太明显地挑了下，说道：“东南122°，210米，N671雷击弹。”
温逾心想他果然还是让了，甚至有点得意，想都没想，照着他说的做。
炮弹飞速射出去，随即引发了多重爆炸，隐藏在地下的雷也被引爆了，眼前的画面剧烈震颤。
但直到爆炸结束，温逾都没有收到敌方的死亡提示。
温逾：“？”
温逾：“你判断失误了？”
“没有。”维杰森回答，“只是让你帮忙扫个雷，怎么了？”
温逾：“？”
官方直播间的弹幕上人山人海，笑声如雷——
【草哈哈哈哈哈哈。】
【闹呢？？】
【不是，谁刚才截屏了？上将刚才笑了是吧？？】
【看到上将私底下这么恶趣味我就放心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没想到吧，温逾你小子也有今天。】
【呵，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温逾气得朝维杰森又“突突”了两枪，在他机甲外壳上多打了俩坑，质问：“几个意思？”
维杰森没回答，只是操作着机甲，朝不远处的丛林深处扫射几下，平和地对温逾说：“西北337°，139米，N671雷击弹。”
温逾还在气头上，甚至没多看一眼地图和勘测仪：“你当我好骗？？”
维杰森没说话，见他不动，自己朝那个方向射出了一个雷击弹。
随着一声炸响，系统传来敌方团灭的提示音，三个人头收割到手，全是维杰森的。
温逾：“？？”
不等温逾发作，维杰森紧接着又说：“西254°，247米，N671雷击弹。”
温逾忍了口气，把卡在喉咙的话咽回去，决定再信他一次，再次照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出雷击弹。
炮弹射出后，又一次引发了多重爆炸声。
硝烟浓重，没有任何伤亡。
又是扫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吵，我在思考。为什么会有人再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而且就在一分钟之内。】
【宝贝你说说你找到的是什么男朋友？你跟他掏心窝子，他跟你耍心眼子。】
【别说，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温逾这么单纯，今天越看他越清澈了怎么回事。】
【想起来了，温逾直播的时候经常管110叫狗Alpha，原来他是真的狗。】
“我c……”温逾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想起这是在现场直播，于是憋住了，努力劝自己心平气和，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要不，这局咱俩死一个？”
“不用。”维杰森似乎在压着笑腔，嗓音维持着低沉平淡，手上的操作一刻也没停，说话期间，又收割了两个人头，解释道，“刚才只是为了吸引火力，现在至少有三队人都朝这边过来了，看好你手里的勘测仪，注意安全。”
不等温逾再说什么，勘测仪果然出现了剧烈波动。
敌方人数太多，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玩家都会选择先藏起来，等着那几队人互相残杀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维杰森显然不是一般玩家。
他先是几下解决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队敌人，随后在另外几队靠近之前，将温逾挂在了身上。
这一举动惹得现场十分躁动，弹幕也在直呼“名场面”。
维杰森：“听我指挥，接下来几个人头都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们面前已经迎来了子弹炮火。
维杰森反应极快地带着温逾走位，并迅速报出几个坐标。
温逾这次也没犹豫，朝着那几个坐标点就是一顿无脑输出，很快就喜提人头。
二十分钟后。
整局战场被他们杀穿了，两人顺利拿下了这局的第一名，温逾的最终战绩格外漂亮。
……
活动结束后，这场设计赛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晚上，温逾请陆玉彦、时柠、姜鹿和董裕几个人一块吃饭，维杰森因为临时又有个远程会议要参加，没有来。
温逾单独要了个包厢，几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共同庆祝温逾夺了冠军。
“呜啦！”
几个酒杯碰撞到一块，晃动的酒水略微倾洒出来，包厢里洋溢着欢快雀跃的气氛。
酒过一巡，除了姜鹿不喝酒，其他人都逐渐话多了起来。
“再恭喜你一遍啊，宝。”陆玉彦拿着盛满酒的杯子，和温逾碰了一下，“比赛圆满了，以后前途无量。”
“谢了。”温逾仰头喝了一口酒。
旁边的时柠也跟他碰了一杯，说道：“你现在家里的事都解决了，事业也开始起步了，那结婚是不是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温逾继续喝酒：“还没定呢，不急。”
“怎么不急呢？”董裕嬉皮笑脸地接话，“我们最爱看冤家变情人的戏码了。什么时候办婚礼提前跟我说一声，作为你的老同学，我肯定给你写份一万字的致辞，当场大声诵读，给大家讲述你和上将从针锋相对到缠绵悱恻的感人爱情！”
陆玉彦瞄他一眼，似笑非笑：“什么针锋相对？那是你的错觉吧？”
“怎么可能？”董裕放下酒杯，自信满满道，“他自己之前还说过这事呢。”
说完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温逾：“对吧温逾？”
陆玉彦又说：“但你难道不觉得哪里奇怪？”
董裕：“哪里奇怪？”
陆玉彦：“就他们上学那会儿，在我看来，上将的态度根本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是你们把他想偏了而已。”
董裕颇有信心，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什么，对面的姜鹿忽然举起手，圆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轻声地打断：“其实……这件事，我好像有点话语权。”
其他人集体看向她。
“怎么说？”
姜鹿清了清嗓子：“有些事上次聚会的时候我没敢多说，毕竟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温逾和上将会发展到这层关系嘛。但现在不一样了……”
姜鹿在众人的注视中娓娓道来：“高中的时候，我就坐在温逾的后桌，所以偶尔能注意到一些情况。就比如说……有段时间，温逾每天早上都会发现书桌里多了一瓶牛奶。”
温逾顿了下，想起来是有这回事：“怎么了？你知道是谁放的？”
姜鹿说：“我也不确定，但有一天早上，我因为特殊情况很早就去教室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上将从咱们教室里走出来。当时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等我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就发现你的书桌里出现了一瓶牛奶。”
温逾：“……”
其他人：“……”
温逾挑了挑眉，没怎么动摇，不太相信道：“你的意思是他放的？但你也没亲眼看见啊，说不定就是巧合。”
姜鹿：“我当时也觉得是巧合，但更巧的是，有一次你把牛奶倒掉，他正好看见了，从那以后你书桌里的牛奶就再也没出现过。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很微妙？”
“……”温逾语塞，还是觉得这个观点匪夷所思。
他正要说话，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之前维杰森给他送热牛奶时说过的话……
又想偷偷把牛奶倒了？
这个“又”字，温逾当时就觉得很微妙，现在听见姜鹿提起这个，难免有点迟疑。
但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拧了拧眉毛：“不是……他什么时候看见我把牛奶倒了？”
姜鹿提醒他：“就是有一天课间的时候……当时他从你背后路过，你好像没看见他。”
温逾：“…………”
一旁的董裕抓了抓头发，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脸不解：“……就这啊？太牵强了吧，不都是凭空猜测嘛，一点确凿证据都没有。”
姜鹿把手竖在嘴边，挡住嘴巴，做出小声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声音并没有降低：“还有呢。”
“比如，温逾上学的时候不是很受欢迎嘛，那时候学校里一直都流行手写情书，温逾却说自己从来没收到过，但我以前明明亲眼看见有人在他书桌里塞过情书……”
董裕满脸不相信：“怎么？你难道想说，那个送情书的是上将？”
姜鹿思考道：“不是。我是怀疑，那些情书是被上将截走的。”
董裕完全不信，脸都皱了：“噫，这听起来更不靠谱，理由呢？”
姜鹿：“理由是我好几次都看见上将出现在咱们教室附近。”
“尤其是体育课中途，大家都不在的时候。我那两年身体不太好，所以经常在体育课中途回教室。那时候，上将还没有给高中部代课，但他还是总从高中校区路过……有一次，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看见他，他手里好像就拿着一封情书。”
“……啧，牵强，太牵强了。”董裕再次发出质疑，“你怎么知道他拿的是别人给温逾的情书？说不定那是有人给他的情书呢？”
姜鹿难得执着地表示：“可是，上将平时对温逾的态度也很不一样啊，我觉得他那时候根本没有恶意，反而挺照顾温逾的。这些事我以前本来没细想过，但后来越想越有问题……”
“哦，对了，还有！”说着说着，姜鹿忽然又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扭过头试探地看了看温逾，“你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消沉吗？”
温逾顿了顿。
他高中几乎没有消沉过，唯一消沉的时候，就是他妈妈刚过世的那段时间。
温逾点了下头，问：“怎么了？”
姜鹿：“那几天，你桌子上每天都会有糖果，偶尔还会有甜品。那些是上将放在你桌上的，这个我可以确定，我亲眼看到了。”
温逾：“……”
一旁的时柠瞪大眼睛，有些惊讶：“鹿鹿，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姜鹿有点后悔，也觉得自己那时候想得太单纯了，托着下巴叹气：“因为那段时间大家都很关心温逾，我以为上将也跟咱们一样，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照顾呢。而且他掩饰得太好了，一直那么高冷，看起来就像随便关心一下似的，所以我就没多想……”
温逾：“…………”
陆玉彦这时候笑了下，满不在意地说：“没事啊，反正现在也不用纠结了，直接让温逾去问问不就完了吗？”
说完，他拍了拍温逾的肩膀，顺便把胳膊肘搭在温逾肩上：“回去让你男人交代交代，之前到底有没有暗恋过你，顺便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听见没？”
温逾：“……”
……
回到酒店后，温逾打开房门，看见维杰森正坐在全景玻璃窗前的沙发椅上，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着，面前摆着光子屏，正在难得放松地看着影片。
见到温逾走进来，维杰森抬起眼：“回来了？”
温逾点点头，提起手里有些重量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挑眉：“有兴趣没？”
维杰森：“……”
维杰森看了眼温逾带回来的酒，又抬眼看了看温逾的表情。
虽然温逾的语气是在询问他，但脸上却写满了势在必得。
维杰森似乎无奈，接过他的酒，淡淡地说：“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啧，你这人……”温逾说着，将酒开了，倒进两只空的玻璃杯里，将其中一杯递给维杰森，自己也拿了一杯，盘腿坐在沙发上，“别说得我好像图谋不轨似的，我就想随便聊聊。”
维杰森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没戳穿他。
温逾松散地靠在沙发上，看见维杰森的屏幕上还在放着电影，于是就着这个话题，东扯西扯地跟维杰森聊了几句闲篇。
维杰森看出他是在没话找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电影已经播放了三分之一，温逾看着屏幕，其实根本不知道电影里在讲什么。
直到一杯酒下去，温逾自认为时机到了，终于开了口。
“维杰森。”温逾很突兀地说，“你不觉得咱们现在气氛不错吗？”
维杰森：“……”
温逾单手侧撑着头，扭头看着他：“给我讲讲你的情史呗？”
维杰森：“…………”
维杰森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到底是什么让温逾觉得现在的气氛适合聊这种话题。
维杰森耐心颇深，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答：“没有情史。”
“……行，懂了。”温逾作出了然的表情，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酒，又给维杰森倒满了一杯，笃定地说，“看来你一杯下去还没找着感觉，聊不起来。那就再来点。”
维杰森无言以对。
温逾看他的表情，不等他开口就先发制人：“别说你这方面一点经历都没有。就算你没谈过恋爱，但跟你表白的总有过吧？你的基因和外形条件这么优秀，追过你的人总有吧？”
维杰森闻言看了看他，反客为主地问：“那你呢，有没有过？”
温逾毫不畏缩，抿了一口酒，先给他打个头阵：“有啊。就比如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有个女孩给我送过她亲手做的心形巧克力，还在巧克力里面塞了小纸条。还有两个男生，过家家的时候为了争着当我‘丈夫’，互相打得鼻青脸肿。五年级的时候，还有个学习很差、喜欢拉帮结派的初中部学长，带着好几个小弟跟我表白过……”
“怎么样，像这种例子，你肯定也有吧？我都说这么多了，你也聊聊你的呗？”
维杰森沉默了下，重点偏移，意味深长地看看他：“看来你的桃花，比一般人来得早很多？”
温逾不以为然：“怎么了，不会有人连小学生的醋都吃吧？”
维杰森：“也有初中生。”
温逾：“…………”
维杰森表情很淡，让温逾完全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温逾很快转移话题：“赶紧的，别说我了，说说你的。”
维杰森喝了口酒，开口回答他，仍然轻描淡写：“我跟你不一样，没你这么多桃花，最多只是得到过一些暗示，而且在跟他们保持距离之后，就没有了。”
温逾嫌弃他说得太简单：“这么无聊？就没点有意思的吗？”
维杰森挑眉：“不然你想听什么？”
“想听……”温逾顿了顿，忽然想起今晚大家聊天时提起的话题。
温逾舔了舔唇，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有没有人追过你，或者暗恋过你，又或者……你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维杰森眉毛微抬。
维杰森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变化，张了张口，明显打算说些什么。
温逾正等着听，这时候，一丝痛感却不合时宜地闪现了。
温逾忽然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捂住腹部，疼得弯了弯腰。
维杰森赶紧伸手扶住他：“怎么了？”
温逾呲牙咧嘴：“……肚子疼。”
维杰森皱眉：“怎么突然肚子疼？在外面吃坏东西了？”
“不是……”温逾感觉腹痛感越来越明显，靠在沙发上，蜷缩起来，轻微抽气着回答，“就是……最近几天，都有点肚子疼。”
“最近几天？”维杰森语气有些沉了下去，“怎么不早说？你这段时间正在特殊发育期，如果是基因问题引起的疾病，就得立刻回帝国中央医疗院治疗，你不怕拖出事？”
“我这不是不想耽误比赛吗？”
温逾舔了舔唇，腹部还在阵痛，思考了下，艰难地说。
“不过……好像真是基因引起的问题。我最近一靠近你的信息素，就会偶尔肚子疼，但你也不用太担心，不是很严重……”
不等他说完，维杰森表情已经沉了。
维杰森起身把窗户打开通风，拿出智脑，立刻拨打医疗院的联系电话，顺便告诉温逾：“躺着别动，我去收拾东西，现在就带你回帝星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