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南淮笙乐颠颠抱着笔墨纸砚回了雅间,就见秦寒之和两位大佬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他眨了眨眼睛,说:“怎么都停下了,你们继续,继续。”
毕竟两位大佬聚首可是千载难逢的旷世良机,他可记得两位大佬闲来无事都有小酌几杯的爱好,这都不来个行酒斗诗的小游戏乐呵乐呵,还叫他怎么抄录那许多传世之作。
李玉漱打趣道:“都等你呢。”
南淮笙让人重新送进来一张桌案,他在桌前坐下又布置好笔墨纸砚,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今日李姑娘和苏兄可是关扑魁首,两位才是席上的主角,我权当个抄录手为两位记录诗词。”
苏西山笑道:“南公子可就说笑了,你是东家,我与李姑娘是客人,自然客随主便。”
李玉漱巧笑应和:“正是。”
南淮笙心想这怎么可以,他还等着多薅几首传世之作呢,好不容易逮到两位大佬,这俩人却既不赋诗也不作词,那他上哪儿叫屈去。
秦寒之见他忽然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仿佛遭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他失笑地轻叹一声,说:“说起来我前些日子曾听人辩诗词,其中不乏妙理,今日又遇二位,我观二位于诗词一道深有见地,不知二位以为诗词如何?”
苏李二人都是能诗善词之人,一听秦寒之问起诗词之见,两人当即不再捉弄南淮笙。
南淮笙却听懵了,他是想听两个大佬多说两句来着,但他想听的是诗词作品而不是深奥理论,这东西他要能听懂他早就转去做专家了,又何苦每每考试还要跟诗词鉴赏斗智斗勇。
他使劲朝秦寒之眨了眨眼睛,祈祷这家伙能看懂他的意思赶快换个话题,哪怕直接图穷匕见,让这两位大佬比诗斗词呢。
谁知秦寒之却只笑笑不再说话,反而挑了些南淮笙爱吃菜品和酥点放在他的桌案上,让他千万别饿着。
南淮笙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苏李二人对面的秦寒之,他被这人气得牙痒痒,拿起一枚荷花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才消气。
苏西山稍作思忖便开口说:“在下以为诗词同源,词非诗之余事,盖诗之裔也,不妨以诗为词,诗言志,词亦可。”
他垂眸片刻,沉吟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
“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秦寒之微微颔首,说:“此词写尽阳春雅景又昂扬向上,寓情于景,确可谓以词言志。”
李玉漱眉目顾盼,赞道:“光景催年,苏公子之词却让人闻之而豁达自生。”她顿了顿,又说,“但我却以为诗词有别,词还是合乎音律方不失其本色。”
她稍作沉吟,片刻后秀口微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南淮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只想下楼狂奔转圈。
怪道秦寒之方才非要让这两位大佬论什么诗词,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边提笔蘸墨如行云流水,一边拿崇拜的视线投向秦寒之。
秦寒之微微一笑,好心情地收下这份倾心。
另一边,苏西山和李玉漱二人却就诗词之别争论起来,一时间竟是各执一词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苏西山说:“诗词本就是抒情达意之手段,若是拘泥于音律反倒顾此失彼。。”
南淮笙一双眼睛期待地盯着苏西山,就听他张口便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南淮笙手中毛笔在纸上唰唰写着,差点没擦出火星子。
末了,他又将热切的视线投向李玉漱,果然就见李玉漱微拨耳发,反驳道:“词本和乐而生,若是失了音律,岂非本末倒置?”
只见她眼波流转,低吟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花自飘零水自流……”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南淮笙已经顾不得表情管理,他嘴角疯狂上扬,此时此刻正可谓下笔如有神,就连当年高考最后三十分钟决战八百字大作文都没这手速。
雅间里正火气攀升,苏李二人在词作上斗得你来我往,忽然却听屋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南淮笙:“?!”
南淮笙激动得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颊顷刻涨红,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随随便便就碰上大神开会!
他立刻进入忘我状态,甚至连请外面之人进来都抛诸脑后,提笔蘸墨便将那首当年罚抄过好些遍的老熟词写在纸上。
李玉漱微微一笑,朝外问道:“能协音律,变旧声为新声,莫不是柳大才子当面?”
柳咏推门而入,朝屋内四人拱手一礼,笑道:“柳某不请自来,诸位可别嫌弃。”
苏西山回礼道:“在下苏西山,这厢有礼了,还不知柳兄名讳?”
“在下柳三易。”柳咏说着,打趣的视线落在南淮笙身上,片刻后又在秦寒之身边空着的座位上一扫,最后兀自在苏西山旁边落在,“苏兄之作闻之令人激昂,李姑娘之词听之让人断肠,今日柳某倒要趁此良机朝两位讨教一番。”
苏李二人自然毫不相让,三人谈笑间妙词佳作频出,南淮笙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生怕手速不够落下只言片语,他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正看好戏的秦寒之。
正隔岸观火的秦寒之感受到某人湿漉漉的目光,只好无奈地方向手中杯盏,来到南淮笙旁边的桌案前坐下。
若是王成在屋里,回府后定要同兄弟们八卦八卦,堂堂秦王落得替人抄录诗词的地步,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美色迷人眼?
酒酣声歇,三位才子佳人终于尽兴。
南淮笙写得手腕酸疼,心情却格外澎湃高涨,他接过秦寒之递来的一叠纸笺,美滋滋将这许多词作垒在一起,心里盘算着若是撺掇这三位大佬一起出个合集,他和秦寒之能不能蹭个编者挂名。
他琢磨着怎么开口,却忽然听苏李柳三人齐声说:“不知南公子以为今日魁首是谁?”
南淮笙:“?”
上邪,这怎么忽然又点他的名啊。
南淮笙磕巴地祸水东引:“那、那什么,我才疏学浅,既不通音律也不精词作,这魁首之判该交给秦王才是。”本来只苏大佬和李大佬在就够他受的了,现在再来个柳表哥横插一脚,这不是把他架火炉上烤么。
他说完心虚地瞟了秦寒之一眼,见他依旧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柳咏却唱反调说:“不,我们就要听你的。”
南淮笙顿时汗流浃背,他偷偷朝秦寒之递眼色,结果秦王这回却笑而不语。
柳咏三人齐刷刷看过来,南淮笙这下急了,他磕巴好半天最后才把心一横,闭眼瞎说道:“此时无声胜有声,依我之见,今日魁首该是秦王。”
柳咏当即嘿了一声,笑骂道:“好你个南淮笙,竟还耍诈!”
苏西山和李玉漱被这二人逗得乐不可支,他们三人刚才显然是在逗南淮笙玩儿,可这南公子也确实忒好玩了些。
秦寒之却微微勾起唇角,显然一副对南淮笙的评判十分受用的模样。
耍的小伎俩被柳咏当场拆穿,南淮笙立刻转移话题,语气夸张地说:“哎呀,今天国子监不是背书的日子么,柳兄你怎么到聚云楼来了,莫非是逃学了。”
柳咏呵呵一笑,显然脸皮半点也不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秦寒之和南淮笙,说:“听祭酒说你二人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不得赶快来探望一番?”
“咳,”南淮笙干咳一声,见逃学攻击失效,他不得不再次换个法子吸引火力,“今日三位所赋词作甚多,不如四方书坊为三位刊印一册合集,三位意下如何?”
此计果然有奇效,苏李柳三人顿时齐刷刷看了过来。
柳咏:“你莫不是在哄我?”
南淮笙脖子一挺,硬气地说:“你看着《无咎雅集》再说一遍。”
无咎雅集那日,他因为好心替某个没良心的表弟当月老,结果却被这表弟早早轰下船错失良机,后来只能看着其他人拿着雅集朝他炫耀自己被刊录的诗词,这次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再错失良机。
柳咏:“你发誓。”
见事情果然有搞头,南淮笙当即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刊印词集之事定然替三位办成。”
李玉漱笑道:“小女子便在此先谢过南公子了。”
苏西山也道:“早便听闻南公子为人豪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得了准话,柳咏顿时春风化雨,笑呵呵地把某个糟心表弟原谅。
南淮笙想着能在词集上蹭个挂名编者的美事,十分积极地问道:“诸位觉得这词集该题个什么名?”
三人对视一眼,自然乐于把自己的雅号挂在首位。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秦寒之却说:“三位既在聚云楼论词,不若便叫《聚云词》。”
“聚云词?”三人细细重复着这个名字,最后一起拍案道,“便唤此名。”
南淮笙投向秦寒之的视线越发崇拜起来,这不是妥妥的给聚云楼带流量么,秦王不愧是秦王,这战略目光果然长远。
感受到某人热切的视线,秦寒之原本端正的腰背越发挺直起来。
【作者有话说】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出自苏轼《浣溪沙》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出自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出自苏轼《水调歌头》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花自飘零水自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出自李清照《一剪梅》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出自柳永《雨霖铃》感谢在2024-03-19 21:46:37~2024-03-21 0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溪 50瓶;萧-兮 10瓶;kyyccg、Tammie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