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上,谢牧川很想撕碎了它。可理智上,他却不能做出任何让陆悠讨厌的事情。
即使连他的存在,对于陆悠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自取其辱,明明陆悠一点都不欢迎他。
陆悠面对那几个熟人,总是温和又友好。每每有客人进门,他都表现得客气又礼貌。
只有在自己面前,他连表情都懒得给,全然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他每每跟陆悠开口说话,那人要么装作没有听见,要么避让开。
倒是那姓程的女孩子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多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时时相伴。
他们之间的气氛和谐无比,有种不容别人插足的感觉。
他的悠悠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吗?就像袁星尧告诫他时说过的,如果不是他强迫悠悠雌伏,或许少年会安安稳稳地长大,找到喜欢的女孩子,跟她共同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生子,简简单单地过一生。
现在不过是回到了正轨,为什么他会这么难以忍受呢?
谢牧川,回到你的世界去吧,不要再来打扰他!每每理智对他发表这样的言论时,另一个声音就会紧随而至∶就让我再看一眼,多看他一眼。
不能靠近也没关系,即便心酸也没关系,不属于他……也没关系。
他日日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有陆悠的地方,就像围着太阳转的行星。
就算是一贯不怎么关注外界事物的程舟,也觉察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情况。
终于,她找到了机会,凑到陆悠旁边问∶“许悠,那个男的认识你吗?他怎么天天跟着你跑啊?”
陆悠抬眼,果然看见谢牧川正坐在对面奶茶店里望着他——而谢牧川素来是不喝这种东西的。
这似乎是谢牧川第一次对一个“情人”这么上心,以往,都只有别人来追逐他的份。
只是陆悠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讨好而心动。
“一个远房亲戚而已。”他说。
“亲戚?”程舟疑惑。认识这么久,她还从不知道陆悠有什么亲戚呢。“什么亲戚?”
陆悠并不想跟谢牧川扯上太多关系,面对程舟的追问,随便找了个说辞应付∶“叔叔。”
程舟的心思却倏地活泛起来,看看陆悠,又看看那所谓的亲戚,脸上浮现出一丝小女儿的娇羞。
然后不等她有什么想法,外卖员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好,你的鲜花到了。”
程舟忙走出去看,见外卖员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从内到外依次渐变,淡的如初雪洁白,红的如鲜血热烈。
上面露水未干,枝叶饱满,一看就是刚刚从枝头采摘下来的。
“请问是幸运蛋糕店吗?”外卖员问。
程舟∶“是。”
“您的鲜花请签收一下。”外卖员将鲜花递给她。
“诶,好。”程舟拿起小票一看,上面只写了店名,连收件号码都是店里的电话。
不知道是谁送的。她有些疑惑,抱着花进门,一看到陆悠,又豁然开朗起来,喜滋滋地凑到他面前,问∶“许悠,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吗?谢谢!”
这并非是他所为。陆悠伸手接过小票,即使遮蔽了付款者的四位数字,他还是一眼就辨认出是谢牧川的号码。
这样廉价的讨好,简直是在东施效颦。
陆悠喜欢玫瑰,但因为是谢牧川送的,喜欢便也成了不喜欢。
他拿起手机一通操作,片刻后,谢牧川收到了来自他的信息。
“不要再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情,我不需要。”
谢牧川饮了一口白开水,将那信息左看右看,唇边掀起一丝苦笑。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像在较劲,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吃醋。
他以前送的那些礼物,除了那个实在不妥的乳钉,其他大都是千挑万选的,价值不菲。可这些甚至都比不上一支普普通通的玫瑰花。
他把回信打了又删掉,斟酌了很久,刚准备回信,就看到陆悠发过来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哪怕陆悠不在意他,可谢牧川的出现,还是打扰了他的生活。
再过一阵子……等你安定下来,或者……其实谢牧川心里清楚,他并不想走。
那束玫瑰最终还是落到了程舟手里,她将花束塞在玻璃瓶里,摆在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外甥女怀春的表现,让蛋糕店老板留心起来。
程舟喜欢许悠,这在她眼里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许悠在她店里做事勤快,很少缺勤,人也长得白皙漂亮,可毕竟是给外甥女找对象,她还是决定旁敲侧击一下对方的情况。
这不,她找机会做了一桌子好菜,留陆悠在他店里吃饭。虽然程舟今天不在,回家去了,倒也罢了,省得闹得她红脸。
“小悠,你家里几口人呀?”
陆悠筷子微顿,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混乱的家庭情况。他常在米粉店,给那边编的理由是,跟家里关系不好,父母喜欢虐待小孩,不得已才离家出走。
可面对老板的询问,他思来想去,回答道∶“父母还在,不怎么来往。我一个人住。”
“我听小舟说,那个常来店里的男人是你叔叔,他是来接你的?”老板问。
“嗯。”陆悠扒了口饭,道∶“我没想回去。”
“那房子和车,你应该是没有了?”老板稍微有点失望,虽然陆悠长得很好,可这条件还是太差了点。
父母不来往,以后就没人能帮着照顾小孩。
他工作又不稳定,想必也养不了多出的几张嘴。
“房子……有一套,在H城。”陆悠想起了谢牧川给他的那套大平层。
虽然当他是“陆笙燃之子”的时候,谢牧川将他定为了继承人,大部分的产业和股票都会由他接手。
可随着身份暴露,谢牧川又把袁星尧公之于众,想必那些原属于他的福利都没有了。
虽然本就不是他该拿的。
只有那套谢牧川随手送出的房子,房本上写着他的名字,算是唯一属于他的资产——如果谢牧川不强行索要的话。
然而他所不知的是,谢牧川并未更换过遗嘱,甚至在原有的基础上,又给了他更多东西。
而老板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虽然她觉得陆悠有夸大的成分,但如果是真的……那可是H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在那里有套房子,少说也得几百上千万了。
她又热络起来,继续问那房子的地段、面积、价格,越问,越满意。
陆悠并不想提及H城的任何事,好在老板很快换了话题∶“你是高中毕业还是?”不会是初中学历吧。
陆悠神色有些落寞。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或许他现在已经拿到毕业证了。
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考上的,他又怎会不想读完呢。
“是一本。”
“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老板娘这下越看他越满意,忙不迭往他碗里夹菜。
“小悠,离这十公里外有个大型游乐园,周末有特惠活动。你带小舟去玩两天,工资我给你照发。”
“啊?”结合刚刚她那一通询问,陆悠隐隐觉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老板道∶“啊什么啊,男孩子要主动点,难不成要等女孩子来倒追吗?”
“我和程舟不是……”
“我知道,朋友嘛。就这么说定了。”老板还以为这是男女之间搞暧昧的小把戏,殊不知这是陆悠的真心话。
在被谢牧川伤透后,他就断了跟人交往的心思。而且经历过沈彦廷那样残酷的对待,他便常常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为遮掩伤疤,二也是怕别人触碰到他的身体。
在他看来,他这辈子无非是寂寂一生,孤独终老。却没想到老板会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但既然能照拿工资,还能出去玩,而且游乐园……他想去游乐园。
一顿饭蛋糕店老板的热情和陆悠的无奈中稀里糊涂地吃完了。
到了周末,程舟果然按时到场,还在老板的撺掇下穿了一套靓丽的碎花裙,化了明媚的妆。
陆悠依然是长衣长裤,但他从学生时代起就很会穿搭,略一收拾,十二分的姿色又添了十分。
“我……只是想去玩,不是约会。”才一碰面,他就跟程舟解释。
老板误会也就罢了,他不想连唯一的朋友都远离他。
“我也想去玩啊,这有什么。”程舟大大咧咧惯了,也没在意,满心都是接下来的旅程。
本以为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年轻人的娱乐时间,可刚到不久,陆悠就发现了谢牧川的身影。
他总是像个背后灵一样,遵守着固定的程序,随时刷新在陆悠可能出现的地方。
陆悠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才放弃,男人从来不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可若要他像对待陆笙燃一样,痴守二十年,陆悠更觉不可能。
赶不走,骂不掉,干脆无视。
程舟胆子大,非要一上来就玩漂流。
陆悠没体验过,拿着全价票过去排队。谢牧川也默不作声地挪到后面。
借着她的光,谢牧川也算有了和陆悠共度游乐园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