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被滴落到油锅里,纵使能够掀起一时的浩大声势,恰如同鼎沸一般喧嚣嘈杂。但很显然,是无法更不能够对那本质有过多改变的。

  恰如同那诸佛菩萨高居在莲座之上,极乐世界中。纵使外界沸反盈天,妖魔为患众生沉沦又如何?同诸佛菩萨并不相干。遑论这一切,本就是度众生且济世人,怀大慈悲之心的诸佛菩萨们所乐见。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庙宇里的佛爷也好泥塑木雕的神佛塑像也罢,总归是要生存要吃饭。而佛爷们所争的是那世俗的财货与土地、人口,至于诸佛菩萨们......

  诸佛菩萨们所争的,自然是气运,是信仰,是众生之供奉与自身教义、理念传播等种种。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并非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只不过远超众生的实力,以及千年万载的底蕴、算计之下。那习惯于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等候着最终结果降临的诸佛菩萨们似乎是忘记了,此世间从来便没有永恒。

  更没有所谓的长生久视与长开不败。

  “他们的力量自然是孱弱,寿命自然是短暂的。”

  久远的时光之前,抟土造人以手中泥土捏造出人类的族群的女娲娘娘开口,给出定义,同样似乎昭示了这人类族群的未来。

  “但我想,总该有什么不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是传承,传承与延续。”

  经年之后,从那人类的族群里再归来的伏羲大神给出答案。又或者说那一切之种种,本就是由这两位大神所赋予和拟定。

  人类的力量或许是孱弱,寿命或许是短暂。可是那些能够同诸佛菩萨相抗衡,叫时间纬度同凡人们并不相同的长生种们所畏惧和害怕的东西,早便被隐藏在人类的族群里。

  便如同那本以为已经熄灭了的,在仙神菩萨的大神通与大手段之下,并不起眼的,散作星星点点的人道之火一般,生生不息,永久流转。

  “看,阿难迦叶两位尊者想要寻求之人事与特产,来了。”

  唇角微微翘起,以手拎了白雄尊者的唐长老开口,用另一只手指了那千骑卷平冈,浩浩荡荡而来的军队。开口,对白雄尊者做出言说及介绍。

  又或者说好似是不经意的,实则再欠揍不过的炫耀。

  “咱就是说,贫僧这也算是说话算话吧?前脚刚说了人事和特产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后脚便有人事和特产自行前来,送货上门。”

  “所以你管这叫人事和特产?”

  白雄尊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内心里一阵无语。口中几乎可以塞得下鸡蛋。未成想下一刻便遭受到了唐长老的铁拳,以及再嫌弃不过的抱怨。

  “你是不是平时没有做好口腔管理,净吃上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啊?”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臭!”

  “啊不是,你,我......”

  下意识的想要将反驳做出,却又并不知晓当如何,抑或者说当从何处开口的白雄尊者百口莫辩,一阵无语。而大雄宝殿之上,诸佛菩萨们俱是冷了脸,做出斥责。

  “观音尊者,你这是何意?”

  “区区凡人而已,又能够如何?”

  “唐皇?秦皇?你的意思是......”

  一片惊疑与斥责之声当中,终是有人开口,将观音尊者口中的话语注意。同那灵山脚下,不加以任何遮掩的异象与变动联系起来。将那最终的答案得出,抑或者说将那层下意识忽视了的窗户纸挑破。

  叫那诸佛菩萨们知晓,他们所要面对的并非是旁人,而是……

  “秦皇,嬴政。”

  面色苍白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良久,终是有菩萨与佛陀将目光从灵山脚下收回。心神震动面面相觑之余,给出答案。

  那来此的,到达此间的,并非是任凭他们随意算计的唐皇。而是秦皇,是始皇帝,嬴政。曾经只差一步,便足以成就上古人皇尊位的人间帝王。

  日月山川与河流听其号令,鬼神但凭其所驱使。那将六合一统的秦皇诏书与敕令之下,他之权威与权柄,从来便非是来自于天。而是......

  是什么呢?

  天命与天意,由他授予。那无疑是一个张狂与傲慢到极点的帝王。但......

  当八百年前的始皇帝登上泰山,以手上金书玉册投下的那一刻,那漫天的神佛与仙神菩萨们却又意识到。那结束了数百年分裂局面,完成了六合一统的帝王当真是具有着那样的底气与能力。

  并非是在无的放矢,空口虚言。

  “此子断不可留!”

  目光无声息间交汇神念在虚空里碰撞,那漫天神佛在意识到这一事实的那瞬间,便有脾气暴躁性格冲动的仙神以神通和法力起了,将雷霆降下。

  务必要将那玄衣高冠,以手按剑立于泰山顶上的帝王斩杀。

  但很可惜,九霄雷霆也好无尽神通也罢,赫赫煌煌的人道气运以及那初生的,因嬴政的存在而再度凝聚而成的,全新的皇道气运之下。所有的一切俱是归于无形,并不能够引起任何变动。

  不,还是有变动的,有风吹动过树梢。在那虚空之上,凡人肉眼所不能及,无边的血雨绽开。是那将雷霆降下而试图以神通将人间帝王扼杀于泰山之上者,于那弹指瞬息里被反噬和扼杀。

  一身神通与法术,终是归于无形而反哺在这天地之间。形成风,形成雨,对着那九霄之下而落下。

  本是目光灼灼蠢蠢欲动,只差动动手指,便要将彼时的嬴政抹去的仙神菩萨们无不为之骇然。

  “时机未到。”

  一派沉默中,有仙神开口,长叹一声,发出言语。只是漫天神佛目光之下,看似平静的天地之中,却又分明是有暗流与阴谋等种种围绕着那帝王而展开。又或者说于嬴政而言,那本就是常态。

  “下雨了。”

  彼时从封禅台走下的帝王伸出了手,以指尖接住了那自虚空里落下的雨滴。自不知晓一场针对自己而生出的杀机消抿于无形的同时,更大的杀机却又在展开。

  恰如同那下山之际,行程为突如其来的雨水所阻,故而避雨于树下。又于一时兴起之下,将那树封为五大夫的嬴政不曾想到,此后一别,再见面已经是......

  “居然已经是过了八百年啊。”

  大雄宝殿之内,有佛陀与菩萨恍然惊觉,似乎终于是意识到。距离那本应当上升的龙脉被斩断偌大帝国的二世而亡,以及那本应当走向人皇尊位的帝王在沙丘行宫里突然暴毙,居然已经是过了八百年。

  那本就是层层算计之下,看似巧合的不巧合当中,形成的一场绝杀。可一不可再。八百年前的仙神菩萨们自然是胜利了的。那么八百年后呢?

  八百年后,在这归来的人间帝王,始皇帝面前......

  “这里是灵山!现在是八百年后,大唐皇帝陛下治下,而不是八百年前!”

  “纵使是秦皇嬴政,是秦皇嬴政......”

  失去了体面与体统的诸佛菩萨目光之下,墨衣袀玄的帝王显现出身形来。开口,似是再顺其自然与理所应当不过道:

  “是朕。”

  “你如何能够、又怎么能够再出现在此间?在这灵山极乐之所?”

  嬴政不加以任何遮掩的,终是将那所有之种种放开的气机之下。本就是面色煞白心神震动的诸佛菩萨们张口,终是有人将沉默打破,发出诘问与言语。

  一个早已经死去的,被埋葬在泥土之下的帝王,又如何能够再归来,甚至是出现在诸佛菩萨的圣所呢?

  好似是有假象被叫破无处升腾的、愤怒的情绪被点燃,伴随着那人话音落下的,是大雄宝殿内的诸佛菩萨们俱是因此而生出言语与诘问。

  “纵使是秦皇又如何?今日之天下,早已经不是八百年前之天下。莫不是以为凭借了那区区阴谋诡计,便足以违逆大势不成?遑论此灵山圣地当中,安可容得你这早便已经死去了的君王撒野?”

  “一个失去了国与家,叫世人史书工笔下达了定义,本应当被永埋在泥土之下的暴君,亡国之辈而已。也就是运气较好,偏生早死了那么几年。若不然西楚霸王与沛公入咸阳,你嬴政怕不是要俯首帖耳,亲自尝一尝那五马分尸之刑罚。”

  “大胆秦皇,何不跪下?”

  ...... ......

  一派梵音佛唱之中,自是有污言秽语,有诸多种种或是威胁或是恐吓,或是贬低之言辞。更有无数神通术法、法宝等齐齐对着那帝王落下。

  一切恰如同八百年前,凡人肉眼所不能及的虚空之内,高高在上的神佛对这帝王做出攻击与宣判。却又有所不同。

  盖因为八百年时空倥偬,那叫仙神菩萨们引为威胁,唯恐其将那一步踏出的帝王,却是堂堂正正,走到了那仙神菩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