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崩塌神国被毁,伴随着徐市的身影仿佛是叫那长枪所吞噬,彻底消逝不见,以及阳世之中,诸多种种神社祭祀等灭去。整个天地间,一片动荡。仿佛是有什么变化在那冥冥中被生出,却又很快平复,归于无痕。

  大秦的黑水龙旗及那玄鸟图腾被插在了高天原上空最高处的神殿之上,大唐的天兵横扫,同样未曾遭到像样与过多的抵挡。然而便在诸多种种珍宝被扫尽,这远在海外的岛国似是因此而被纳入到版图之时,却又有新的发现生出。

  是大秦黑冰台同大唐不良人联合执法之下,有原本便是存在于此间的银矿等种种被探出。于一众不远千里万里而来的大唐天兵们而言,自是再重要不过的发现。而那阴曹地府之内,徐市身影几经明灭变幻,纵使隔着重重空间及距离的影响,同样察觉到了本尊身上的变故。

  “怎么会如此?本尊......本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当真叫尔等灭去了不成?”

  不安,畏惧,惶恐。此前徐市因胆小、因害怕落到陷阱而将一部分神魂分出,依附在那桃木假人之间,回返东土。未曾想高天原覆灭那扶桑国度同样是叫大唐所占据,现而今存在于此的,竟是这位扶桑的神武天皇、天之御中主神最后的痕迹。

  只不过便如同无根之水无缘之木,在本尊俨然是丧生于李信长枪之下的情况下,徐市这残留的神魂若是不能得到供养及补充,那么等待他的,自然是有且仅有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没有任何痕迹遗留。

  “罪人徐市,愿为大秦皇帝陛下效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心神震颤面色泛白,整个身形恰如同那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以被灭去。然而在下一瞬间,在短暂的沉默与思索之后徐市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躬了身,言辞恳切目光真诚,再没有半点风采及气势。

  说杀便杀,秦皇的手段自然是足够铁血足够强势的。只不过在这黑冰台的牢狱里,蒙毅、姚贾等人既然留有了徐市的这么一线残魂存在,那么便代表徐市此人于秦皇而言,或许并非是全然的没有任何价值。

  只不过这样的价值并不在扶桑,更不在那神国。所以徐市这踏足到故土的一线残魂尚且可以存留,高天原里的天之御中主神却注定了被枭首示众,首级传递到冥府之内的诸位鬼王面前。

  多番打击之下,留存在这黑冰台牢狱里的徐市同样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方才会放弃所有挣扎,发出如此言语。却是一副但凭处置,不再有任何反抗之姿态。

  于是姚贾开口,却是似笑非笑道:

  “徐先生你果然是识时务的。”

  “敢问皇帝陛下......”

  大秦的皇帝陛下以目光在那地图与沙盘之间流连,而后落在了四海九州之外,落在了那叫茫茫大海所遮蔽的地方。将扶桑纳到版图自然是且仅仅只是个开始,纵使那《西游记》里明确确定了当今有四大部洲,从八百年之前而来的嬴政却同样还是想要将一切验证的。

  曾经的秦皇眼之所望目之所及,大秦的兵锋所指,前人所认知和探索到的地方尽皆叫嬴政收录。那是在那无仙亦无圣的世界里,此前所未曾有、更未曾出现的帝国。

  然而六合一统万世永昌,君王的目光与脚步却并不因此而停止,更为因此而感到满足。不管是使蒙恬修筑长城做为来日里征伐匈奴的中转也好,还是叫徐市出海也罢。嬴政所为的,自不仅仅是那虚无缥缈的仙药抑或者将匈奴抵抗在长城之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嬴政眼中的天下,从来就不仅仅是大秦是六国,是那前人所探索和管制到的地方。而西行之局成败尚且不论,九州四海之外的地方......

  “性命相关魂魄相连,只需一念,便足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市啊徐市,希望你这一次,可不要因此而忘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根在哪里。自己应当忠诚的,又究竟是何人。”

  徐市留存在黑冰台牢狱里的那份残魂叫李淳风以特殊的手段炮制了,依附在桃木所制成的小人间,成为如同阴神一般的存在。有泛着金光并且夹杂着点点人道气运的符篆被打到其中,做为禁制,形成层层枷锁。

  使徐市这一丝残魂不至于轻易被泯灭,将其护住的同时,同样是再强大不过的制约。一旦徐市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及行为生出,那么等待他的,自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这样的手段说来简单,其间之种种自然是叫李淳风颇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待得这一切完成,自有蒙毅接手,却是带着徐市回返阳间。来到那再是热闹、繁华不过的港口。

  来自各方的商旅在此聚集。除了唐人、扶桑人、回鹘人等以外,还有或是金发碧眼,或是红毛等的各种人种,操着怪异的腔调,说着各不相同的言语。

  “徐市啊徐市,你自以为跑到了距离中原千里万里之遥,又有茫茫碧海相阻隔。但,”

  蒙毅微笑,亮出的白牙间自有其残忍嗜血的意味存在。身形隐隐约约里,似是有那么一瞬间同自家兄长相重合。

  “你看,”

  蒙毅以手指过那来来往往的、肤色发色眸色同中原大异,甚至是不远千里万里而来的商旅及异族人。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距离大唐可是较之以扶桑更加遥远,不是吗?”

  徐市点头而后又摇头,心中对于大秦皇帝陛下之所以留下自己这一缕残魂并且所想要做的,自是隐隐约约揣度到了那么几分。一瞬间的晃神,徐市似乎感到有谁推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到那将要起航的大船之上,那肤色发色等各不相同的人群中。

  “陛下说昔日有张骞凿空西域,开辟陆上丝绸之路,受人敬仰青史留名。而你徐市,本应当同样是有这样的机会的。而非是作为方士骗子,背负骂名抑或者是扶桑毛神,数典忘祖之辈而存在。不过好在陛下仁慈,将这样的机会再度予你,还希望徐先生你好生把握,勿要叫陛下失望才是。”

  蒙毅那并不掩威胁意味的话语传递到徐市的耳,徐市扶住额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却发现自己自始至终,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下一刻有熟悉且陌生的声响与周遭响起,却是那叫阿源的扶桑少年同样上了这船,对着徐市露出笑容。

  愤怒,不甘,被背弃的怒火叫徐市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泛红,万不成想那阿源竟然还敢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很快徐市却又意识到,这是蒙毅等人对自己的牵制。

  毕竟我们都知晓,二鬼子在很多时候,往往是要较之以真正的鬼子表现更加卖力的。只是不知这究竟是蒙毅等人自己的想法,还是秦皇......

  昔日并吞天下且极度骄傲自信的秦皇,又如何会用这样的手段,做出压制?

  眼见得船只扬帆起航徐市混迹到其中而出海,周遭空间破开,蒙毅再回了那阴间冥府,庄重且巍峨的、仿造昔日咸阳而建造的城池之前。

  墨衣袀玄的帝王立在那巍峨城楼的最高处,双手负在身后,不知究竟是看向何方。

  死生亲友,众叛亲离。有那么一瞬间,这帝王无疑是极孤独的。纵使蒙毅似乎是在不断靠近,在行至这帝王的近前,亦只觉得天地与四野俱是茫茫,唯有那帝王一人。

  但这样的感觉与想法仅仅是一瞬,或许是察觉到了蒙毅的到来,又或许是于嬴政而言,任何的软弱与多余的情感自是不必要的,并不足以同他所要完成的功业相并论。以手按剑柄,侧目,回首,嬴政因此而露出极温和的笑容。

  “蒙卿来了。”

  “皇帝陛下。”

  蒙毅俯首,将对徐市的处置等讲了,又以密信呈上。个中所言的,自是黑冰台好生招呼之下,八百年前徐市出海之后的种种,以及所拥有的功法、秘宝等,不一而足。

  “他徐市倒是乖觉。”

  嬴政开口,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与言语。而后在下一瞬间将话题转过,终是问及那叫他投到黑冰台牢狱中的胡亥。

  君王的面色在冥府惨白的月光之下有几分莫测与冷硬。蒙毅开口,自是给出答案。一个叫嬴政早便已经知晓了的答案。

  胡亥被迫自杀于望夷宫中,直到身死的最后一刻,方才反应过来赵高究竟是何等样擅权且胆大包天的小人。但自始至终,胡亥从来便不无辜。

  浑浑噩噩的生,浑浑噩噩的死,不过是一个又毒又蠢的废柴而已。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废柴,将嬴政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说甫一睁眼,便到了此间,遇到李信将军只不过那时的李将军神智不清,似是将他认成了旁人......”

  蒙毅的话语与回禀,却仍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