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这个节目的嘉宾六人各自回了酒店房间,稍事休息,等着下午旅途的开始。
这间酒店就是她们今晚的居所了,仍与第一期时相同,卢云简一宁以及范黎容嘉丽都各是一间大床房,只有凌暮色与温如绯分开订了两间房。
休息时,她们两个人待在各自房间里,没有任何交流与互动。
凌暮色如一滩泥般平躺在沙发上,双眼紧闭,想要休息,脑中却环绕着上午发生过的一幕幕。
她在复盘,寻找自己是否有哪些细节之处出现了纰漏。
不知为何,从山上下来后,温如绯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她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若那是自己的错觉,那才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无需自己再去担忧温如绯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异样。
可如果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呢?这也正是凌暮色最担心的一点,她不懂温如绯的情绪源自何处。
“咚咚咚——”
打断凌暮色思绪的是毫无防备响起的敲门声。
她目光投向房门方向,轻拧起眉心。
这个时间点来敲门的人会是谁,难道是安娜来提醒她要去录制下午的节目?
午休时间一小时,凌暮色并不认为自己在身下这张沙发上躺了有多久,最多也超不过二十分钟,但也有一种可能,是节目提前开始录制。
尽管心存疑惑,凌暮色却也不能让门外的人久等,当即起了身,走到门口,经猫眼看到了那张并不怎么高清的脸。
她自嘲般笑笑,心想这是那个人从自己脑子里跑出来了吗,也真是凑巧。
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管温如绯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先开门放人进来再说。
温如绯已走进来,关门时,凌暮色笑脸相迎,“温老师,你来有什么事吗?”
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静静打量着凌暮色。
她这种审视的目光,已让凌暮色不由心慌。
温如绯冷脸时,的确够瘆人的了。
可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忽然以这样的脸色来面对自己……凌暮色因此诚惶诚恐。
“我有时怀疑,你真的是凌暮色吗?”
终于温如绯开了口,却还不如就像刚才那样缄默不语。
她一句话,又迫使凌暮色心中猛地一紧,手臂汗毛已在那一瞬间倒竖起来,一种危机感在心间肆无忌惮地蔓延开。
她隐隐有种预感,一些事,可能就要瞒不住了。
“温老师……”凌暮色后背不自觉已抵向房门,她眼神闪躲,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温如绯近乎凌厉的眼神直逼眼前的人,继续往下说时语气却又掺了几分感伤,“但更多时候我又怀疑,你是故意在气我。”
我气她什么了……凌暮色对此一无所知,爬山时她分明表现良好,答题时与温如绯也还算默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温如绯指的是之前的事?难道是……不同意复合的那件事吗……
那她必须要与温如绯解释清楚,在那件事上,并不存在故意气她这种情况。
然而如何解释又是一个难题,这便又牵扯到自己失去记忆这个问题。
“小懒……”
犹豫间,一个自带暖意的拥抱已将凌暮色环住,随之,是一抹近在耳畔的温热吐息,与那一声最温柔的轻唤。
对方这举动尽管突然,却还不至于让凌暮色思绪混乱,她还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温如绯又正在做什么。
——她是完全清醒着的。
她没有动,任由温如绯将自己抱紧,却也没有抬手回抱住温如绯。
似乎,此时此刻恰好与那一次的场景融合,那是一段凌暮色仍记忆犹新,回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日的经历。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心境,又与那一次有所不同。
“告诉我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你还爱我,对吗?”
没有了冰冷的注视,温如绯语气软下来,近乎哀求的话语听得凌暮色鼻间酸涩,眼眶难以抑制地热了起来。
她那颗小而脆弱的心脏被温如绯狠狠揪着,针刺般疼痛。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心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此刻,摆在凌暮色眼前的又是一个“分岔路口”,若答案呼之欲出,她是该就在那一刻主动与温如绯坦明,还是仍固执地坚持着什么也不说?
凌暮色忽然想起第一期时自己与温如绯玩过的那个游戏,也是在一条岔路口,她们两个人面临着“向左走”或是“向右走”的抉择。
走对了会得到奖励,走错了也没有关系,顶多没有这份奖励,大概却可以看到另一番不错的风景。
可那次与这次的情况又完全不同,无法通用,无论走哪一条路,都见不着奖励或风景。
——试试用你的直觉。
温如绯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凌暮色心头一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声音并不是从自己耳旁传来的,自那句问话之后,温如绯没有再开过口,这个声音由她自己幻想出来,是那次选路时温如绯对她说过的话。
凌暮色没有回应温如绯,两个人都长久沉默着,房间里,房门口,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温如绯抱紧凌暮色的力度始终没有减小过。
如同将一件最珍贵的宝物抱拢在自己怀中,倘若可以,温如绯这一辈子都不愿再松开手,直至地老天荒。
只可惜,时间从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它不会为了谁而停止流逝。
她们的午休时间,正在一点一点倒计时,很快,她就将被动放开凌暮色,从这间房间里走出去,去录制地点与那么多人会合。
时间与空间,都不再独属于她们两个人。
“温老师……”
时间所剩无几,凌暮色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有些话必须说。
她仍旧没有推开温如绯,鼻尖专属温如绯身上的轻淡香味实在好闻,她近乎贪婪地深吸几口气,才在温如绯情绪矛盾的期盼中说了下去。
“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明确告诉你答案。”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说出口时,凌暮色并没有觉得松一口气,反而让心情更加烦躁。
她突然很想推开温如绯,冲出门外去透一口气。
这里的空气似乎极度稀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为什么?”温如绯情绪不大,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她已有了部分答案——在这件事上,凌暮色情绪复杂,极其矛盾,这也说明,其实她仍爱着自己,否则也不怕直接开口说“不爱”,毕竟她们已经分手,没什么话是不敢说的。
大不了就是节目之后一拍两散,从此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恰恰是凌暮色的“不敢”,让一切有了转机,却也同时增添复杂程度。
温如绯也并不相信,她与凌暮色从前的感情,轻易就能如一盘沙子般散去。
凌暮色纠结的心情已升至极点,说还是不说?
可以说,只不过自己丢了点面子,且她无法保证温如绯在听完后会持以什么样的态度,可以不说,那就继续装下去,继续被温如绯怀疑下去,继续忐忑于每一次的默契答题,继续忐忑于面临着日后观众网友们质疑的可能性。
但事到如今,面子这种东西,凌暮色早已不在意。
最让她在意的,是温如绯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与后续做法。
——凌暮色,你要相信如绯,任何时候。
谁在说话……
凌暮色拧巴到表情几乎扭曲时,耳边又再度响起一个声音。
她一惊,惊恐的时间却持续不久,整个人在下一秒如梦初醒。
她终于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内心深处那个她在提醒着她。
——凌暮色,看来你很希望把这件事告知温如绯吧,你很清楚,温如绯会与你一同面对,对吗?
凌暮色也去试着与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对话,一下戳中了对方,也即自己的心思。
好。
她明白了。
凌暮色闭起眼睛,在心里倒数计时三秒钟,这大抵也是一种鼓励自己的行为。
三、二、一。
三秒之后她睁开眼睛,眼前再度映出温如绯一张近在咫尺精致的脸。
从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她看到了那几分期许与眷恋。
凌暮色知晓,温如绯显然知道自己是下定决心要说点什么了,于是也正温柔等待着自己。
从那双眼里,她其实还看到了另一抹情感,是鼓励,是叫自己不要害怕,还有她在。
“小懒,你说,我听着。”
凌暮色轻点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将藏匿于心间已有段时间的那个秘密在今日宣之于口:“温老师,有件事我瞒了你一段时间,从那天晚上先导片的时候开始瞒。”
“好,那是一件什么事?”温如绯眼眸含情,温柔引导着凌暮色,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将它攥在自己手心里。
安全感又生,紧紧包裹住凌暮色,凌暮色主动回握住那只柔软又温暖的手,任由自己安稳落进那个让她踏实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