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一行人开始往山上走。
卢云干劲十足，简一宁也顺着她，随她步伐一同走在最前方领路。
范黎在她们身后笑着打趣“你们可悠着点吧，别才没走十分钟就累得爬不动了”，得来卢云转过头来的一句回应：“放千百个心吧你就，我跟一宁可是会经常锻炼的，不用担心我们的体力，一会儿上去了给你们表演一个大气不喘。”
看卢云气势汹汹的模样，范黎也不由被说动，但嘴巴可比内心不诚实多了，“行，那我们四个就拭目以待了，一会儿看你的大气不喘。”
你们呐……凌暮色与温如绯走在最后，听着她们前面的聊天，笑意不觉间也已攀上面庞，她正准备加入那二人的对话，也调侃一句，手上突如其来的温热感却强行止住她已在唇边的话。
有一只手，轻握住了她的手，就如一根忽然出现的羽毛，在她心尖蜻蜓点水般撩动了一下。
她没有低头去看，似乎是出于下意识，她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回握住了那只手。
而她偏过头，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那个始终走在自己身旁的温如绯。
一声自然流畅的“如绯”自她齿缝间钻出，紧接着，是一句迟来的回应：“放心吧，我没问题。”
这样的表现是真还是演，就连凌暮色自己也辨别不清。
那就随它去吧，至少它是自然的，在观众面前不会有任何破绽的。
上山途中，她们二人与范黎二人挨得更近，一级级台阶走得稳，卢云与简一宁步伐与她们都不相符，抬头看去，只能瞧见一方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想来再走上几层台阶，她俩的影儿就该彻底看不见了。
容嘉丽平时话少，除答题与和范黎交流时，她已快接近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凌暮色免不了有些诧异，在爬山过程里，在始终保持静默的她们四人当中，那个最先开口引出话题的人竟会是她。
容嘉丽主动说起她上一次爬山时的情况，说那应该已是在六七年前，如果不是今天这场登山活动，她都快忘了那段回忆。
起初凌暮色还以为她是纯粹是在与范黎聊天，毕竟她在她们这帮人面前实在寡言沉默，可她说话声音又不轻，不似是与范黎的私语，等到很快从她口中听了个“你们”，她就完全确定下来，容嘉丽正是在破天荒地与大家分享。
从“没什么好说”到“愿意主动分享”，对于凌暮色来说，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过程，她能看到容老师内心那扇原本紧闭着的小门打开了一条极小的缝。
六七年前，那时的容嘉丽与范黎还素不相识，因此这是一段范黎也从未听过的往事，她立刻来了兴致，挽紧对方的手臂，推拉几下，催着对方快点讲。
凌暮色视线微微下移，将这一动静看得清楚，这般腻歪的举动，大概也只有范黎与容嘉丽能做得出来。
对了，卢云和简一宁也可以，她们这对小情侣之间亦是这般腻歪甜蜜。
凌暮色试想了一遍自己与温如绯，温如绯小幅度地晃动自己手臂，撒娇似的让自己去做一件事……光是想想她就已觉毛骨悚然，若当真发生了，还不知道得有多“辣眼睛”了。
那如果反过来，自己去向温如绯撒娇……
还真别说，尽管凌暮色无法想象这一幕，怎么想都觉得异常别扭，但失去记忆之前的她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她几乎忍不住想开口询问温如绯，自己以前是否也如范黎这样做过，但哪怕心里再如何痒痒，至少现阶段她都不能问。
倒是可以问问刘天春，她有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自己。
要是真看到过，那只能说明……自己谈恋爱时还真是目中无人啊，丝毫不惧被旁人看去，多半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对于范黎的催促，容嘉丽也宠着，开始与大家讲述起上一次登山时的经历。
只是到了这里，凌暮色觉得眼下情况又悄然发生转变——刚才还是容嘉丽在与大家分享故事，现在经由范黎这一催，已成为是容嘉丽在与范黎一人分享，而自己与温如绯，只是两个蹭了容嘉丽课的旁听生。
她无声笑了笑，唇角眼尾轻扬的笑颜又被温如绯轻易捕捉。
纵然此刻正在发言的人是容嘉丽，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容嘉丽身上，也总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只看向凌暮色。
她的眼里，从来唯有凌暮色一人。
在容嘉丽之后，范黎成为第二个和大家分享爬山经历的人。
而范黎之后，全场倏然沉默下来。
在凌暮色的印象里，自己肯定没爬过山，但她还算谨慎，并不急着开口，就怕又有变数。
毕竟，也有一种可能是她曾经去过某座山，只是当时与她相伴爬山的人是温如绯，这段记忆随着温如绯这个人一起被她忘却。
凌暮色保持沉默，看向一侧佯装欣赏风景，直至温如绯在她之前开了口：“我之前没有爬过山。”
谁都不知道，她这话让凌暮色安了心，也当即接了话，“我也是，今天是我和如绯第一次爬山，没想到一爬就是这么高一座山。”
她说话时看向前方那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注视她的眼神发生了细微变化。
“你们觉得，我们能爬到山顶吗？”范黎哈哈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说，“我怎么感觉我已经累了……”
容嘉丽将她往自己怀里又揽了揽，语气温柔了下来，“没关系，累了我们就休息，休息够了再继续往上走。”
凌暮色不太清楚，她们保持这种姿势往上走是否更容易消耗体力，但也自知管不了这么多，随她们两个人如何。
范黎话虽如此，步伐却没停下，仍保持着最初的频率，并未慢下来。
凌暮色与温如绯也继续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凌暮色觉得这种爬台阶的速度刚刚好，她们一路优哉游哉就爬上去了，还能尽情地欣赏这一路上去的风景。
在看到行程表时，她清楚记得自己内心有过忐忑，觉得自己是否会因体力跟不上而耽误大家，但现在看来，她有点低估自己了，还是要有点自信。
只不过，她现在可不是“有点自信”，而是“自信过头”了。
正如卢云对温如绯说的那样，她当然可以轻轻松松登至山顶，凭她的能力与毅力，她绝对不在话下。
她对自己说，那就拭目以待吧，她与卢云一样，上至最顶峰时都大气不多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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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后，范黎与容嘉丽在半山腰停下来休息，坐在一旁休息区域的石凳上。
凌暮色与温如绯也暂时停下来，正好趁此机会走到围栏边俯瞰半山腰下的风景，远远望去，她眼前一片湖一片树林都清晰呈现。
她们爬山爬得轻微出了汗，站在围栏前感受微凉的秋风轻柔拂来，也感受大自然的广阔与美。
凌暮色闭起眼，微微仰起下巴，身心都在这一刻得到放松，舒适惬意。
她就这样感受着风，感受着舒畅，感受着有道身影立于自己身旁，也同自己一样。
只不过……分明还未纵情享受完，她却蓦地先睁开了眼，转头看向温如绯。
温如绯在她闭眼之后，也阖眼放松，此刻她这种行为，有点像是在中途偷偷睁开眼，去偷看正在享受自然风光的温如绯。
那张侧脸，依旧美得惊人。
凌暮色心思却暂时不在那上面，她不自觉皱起眉心，眼里流露几分困惑。
好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站在围栏前，还是自己闭眼感受风，又或是自己此时悄然看向尚未睁眼的温如绯，这些感觉都让凌暮色产生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就仿佛，同样的情况之前也曾发生过。
就仿佛，她与温如绯曾经也一起爬上过某一座山，当时的她们也正如今天这样。
凌暮色努力去回想，额际却开始隐隐跳痛起来，迫使她不得不放弃这一行为。
她目光紧盯着温如绯，眼里似有一团火，早已从火苗转为漫天大火，正熊熊燃烧着。
这团火像是要穿透温如绯的身体，从温如绯的灵魂里寻找答案。
不对，这不对……
在温如绯睁眼之前，凌暮色已明白过来，今天绝对不是温如绯第一次登山，也不是自己的第一次，或许是今年上半年，又或许是去年，至少曾有过这样一天，她们两个人一起去爬了某一次山。
下一秒，在她如火灼烧般的凝视下，温如绯睁开了双眼，忽然转头与她撞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凌暮色感觉到自己就连灵魂都好似猛地震颤了一下。
“如绯……你前面说，这是你第一次爬山？”
有些话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在镜头前覆水难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呼吸控制不住开始急促了起来。
她努力压下剧烈的紧张，可既然事已至此，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自己心里想说的全盘倾吐，继续问下去，“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