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失去自己。
想起这个答案，她心中竟又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有些不适，心理上的不适，心口堵得难受，找不到一个可以缓解的出口。
凌暮色还想再试图寻觅，温如绯却忽然转了头。
那一眼，温如绯神色淡淡，凌暮色一愣，立时回神，勉强将心虚压下。
“怎么了小懒？”
凌暮色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回一句“没什么”，却猛又顿住，意识到一个问题。
温如绯双唇从始至终轻合着，显然并未开过口，那一句怎么了，其实是她自己出现了幻听。
真是莫名其妙……凌暮色暗嗔一句，匆忙别开脸，装作无事发生。
却也正因这一对视，此刻电影里的画面，在她眼中也不再那么暗黑阴森。
目光落在她线条温和的侧脸，温如绯眼尾微挑起，大致又猜到了她的心思。
是有些害怕了吧，于是就像从前那样下意识看向自己，想要寻得安慰，可她在中间放置这一个抱枕，意图也明了，是提醒自己切勿越界。
那她便如凌暮色所愿，不去越过这条“线”。
刚才的一切仿佛不曾存在过，两个人继续专注观影，慢慢的，凌暮色再次沉浸其中，而剧情，也很快来到了一个高|潮。
心中那股被暂时压下去的恐惧如野火再生，凌暮色再一次被电影里的片段所震慑，随意揣于外套口袋中的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呼吸急促了起来。
她轻咳一声，宛如“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遮掩着，却反倒更引起温如绯注意。
还是老样子……
温如绯笑了笑，从电影上抽取一半心思放在了凌暮色身上，悄悄观察起她来。
凌暮色就是这样的性子，又怕又爱看，又怕又想尝试，多少次都是如此，这次偏偏还有意关上灯，试图营造氛围。
也即从这一刻起，自认了解凌暮色的温如绯便已预见“结果”。
“小懒……”
惊悚的音效下，一道与当下氛围完全不相符的声音落在了凌暮色耳边，尽管惊扰了凝神观看的凌暮色，于她而言同时也是一种“解救”。
她转过头去，视线刚好也能暂离电视机屏幕，听见温如绯问：“怕吗？”
“没有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她有所准备，因而答得也自然。
可当她们二人都沉默下来，以至于电影里的声响又充斥在这间安静的房间里时，哪怕不见画面，她照旧又被背景音所吓。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过逞强，就该看清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
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有些未知情况发生，凌暮色无奈叹息，决定提早结束这部影片的播放。
遥控器在茶几上，她在温如绯赤|裸的注视下起身去拿，关了电视。
温如绯反应不大，从她起身，再到她关了电影转头看向自己，始终只默默看着她，并不多言。
她知道，凌暮色有话要说。
于是她朝她淡淡一笑，等着她开口，不过那多半就是准备赶客了吧。
明知结局大抵如此，可她内心实际仍有期待。
直至凌暮色开了口，声音落在她耳旁，她也终是放下了期待。
仿佛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温老师，谢谢你陪我。”凌暮色朝温如绯点了点头，以示礼貌，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
“好。”温如绯不做挣扎，站起身来准备在凌暮色的目送下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又忽然回头，打量着凌暮色。
凌暮色被她盯得有些不太舒服，克制着没有问她“你想做什么”，只神色平常地接受着她的凝视，一副“随便你怎么看，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在她眼里，尽管只需再坚持一下，自己与温如绯就能暂时远离，但接下来一直到节目播完，其实都是她与温如绯一场时间跨度较长的心理战。
“明天几点的航班？”几秒之后，温如绯总算开口。
“下午一点。”尽管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凌暮色也仍如实回答，心想反正让温如绯知道了也无所谓。
温如绯：“真巧，我也差不多，我是两点多。”
凌暮色不知温如绯在硬凑什么，一个一点，一个两点多，巧什么了……
她张了张唇，正欲说些什么，温如绯却又先她一步，“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
凌暮色心头一震，意识到今夜并不是结束，若是此刻答应下来，麻烦事将在明日又席卷而来。
既然现在她与温如绯已经分了手，她当然也可以选择不答应，但不知为何，她的嘴与她的心各自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去，竟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行啊，那到时候联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回答得足够坦然，表现还算不错。
“明天见，晚安。”
“好……晚安。”
送走温如绯，凌暮色坐回沙发，又将那只抱枕一把拽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紧紧压了上去。
她并不想去复盘刚才发生过的一幕幕，脑子却不受控制，偏要自己往里塞。
心烦意乱之际，抱枕又被她往旁边一扔，而她起身去了浴室。
-
次日，是个大晴天。
第一期的录制已完成，按理来说凌暮色总该松一口气，如今日的气候一样明朗，在楼下餐厅吃早饭时她内心却十分烦躁。
或许这与昨夜她辗转反侧极晚入眠，因此睡眠时间不长也有关系，但她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于今日要与温如绯一起吃午饭上。
其实她并不是个会为未曾发生的事而焦虑的人，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她是。
吃饭时有人认出素面朝天的她来，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询问，确定是她后问她能否拍张合照，她同意下来，没有拒绝。
哪怕是素颜，在旁人眼里看来，她依旧漂亮得让她们忍不住惊叹，除眼下有些隐隐青黑外，她的皮肤无可挑剔。
不过，今日素颜状态下的她看起来没什么活力，不复“明媚小太阳”的“人设”，这一点旁人也都能看出。
这两片淡淡的青黑，坐在她对面的刘天春一早也已注意到，问起她时，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不过她即使不说，刘天春也能猜个一二，必定还是与温如绯有关。
因此她直接出击，“你跟她之间又发生什么小事了？”
凌暮色一惊，舀着小馄饨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往嘴里送。
等嚼完咽下时，她才压低声音，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没什么大事……”
话出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是活脱脱一句废话，刘天春前面就已说过，自己现在又重复，多少显得有些心虚了。
小馄饨皮似是卡了一小截在喉间，她用力咽了咽，这才又说：“一会儿午饭我不和你们吃了，我跟她吃。”
刘天春脸色变化不大，“就这吗？”
或许，她所想的比凌暮色所说的要猛烈许多，于是在听完凌暮色的话后，才只露出这样平淡的表情。
凌暮色瞄她一眼，无奈回应：“嗯……”
“她约的你？”刘天春又问。
“嗯。”凌暮色垂下眼帘，又去舀碗里最后一只小馄饨。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刘天春忽然严肃起来，问她，“暮色，其实你们已经分手了，可以拒绝的不是吗？”
她并不担心凌暮色之所以不拒绝对方是所谓的“不好意思”，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凌暮色那些丢失的记忆。
“我也不知道……我也知道可以拒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想的是不要，说出去的却是要……”
小勺里的小馄饨才刚被舀起，又落回汤碗里，凌暮色盯着在碗中轻轻飘荡的它，声音更低，像是在自言自语，“真的……还挺奇怪的……”
她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什么，在这张双人餐桌上刘天春大致也听清楚了，她知道凌暮色虽然嘴上说着“奇怪”，心里一定也有她自己的猜测。
那还能是什么，是骨子里对温如绯的情感，是哪怕分手与失忆也仍存在着的那份感情。
不同的是，若凌暮色没有失忆，或许她还有可能做到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拒绝温如绯。
“也不用发愁，到时候你就当做是在和我吃饭吧，你别忘了自己是个演员，有什么不能演的？”
凌暮色低低“嗯”了声，也认可刘天春的说法，当然可以去演，哪怕是在生活里去演，但她内心深处，其实已在抗拒着这个“演”字。
现如今在温如绯面前，她根本不想去演。
但不演也不行，倘若不演，她在温如绯面前可能纯粹就是一张白纸，一张无知又“无辜”的白纸。
那就尽量与温如绯少说话吧，反正她们之间能聊得下来的话题应该也不多。
正如昨晚她们一起看电影时那样，彼此都专注于观影，一会儿则是专注于吃饭，少说，或是不说，如果温如绯硬要主动挑起话题，那就含糊地应付过去，也不必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