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绩抱了满怀走进紫宸殿,没想到先碰到了小太子。

  小太子被汪德海牵着,穿着一身素白,模样漂亮极了。

  走到他跟前,微微踮起脚,眼巴巴地看着林楠绩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双墨葡萄似的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想看......”

  林楠绩心都要化了,从怀里拿出骑射陶俑,蹲下身子捧在手心递给小太子:“奴才在宫外寻得的陶俑,殿下喜不喜欢?”

  小太子眼睛一亮,一双小手珍惜地捧着陶俑,那陶俑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小太子眼珠子错也不错地盯着陶俑看。

  “好看!”小太子脆生生道。

  林楠绩笑道:“小太子喜欢就好。”

  小太子用力地点了点头,爱不释手地把玩,又抬起头:

  “你也好看。”

  然后“啪唧”一声,脸上一湿,林楠绩感觉自己脸颊被亲了一口。

  林楠绩心里有些软,没想到小太子这么好哄。

  汪德海看得牙都酸了。

  小太子只亲过皇上和太后,再没有第三人了。

  就连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没有这种福分。

  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哄完了小太子,林楠绩又掏出叶子牌,恭恭敬敬地送给汪德海:“这段时间多亏公公照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汪德海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子还记着自己。

  尤其还知道自己好这口。

  这叶子牌是薄薄的铜片制成的,背面镶着金箔,描绘各种花鸟图案,民间百戏,栩栩如生。

  汪德海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顿时爱不释手。

  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都在皇上跟前当差,有什么照拂不照拂的,把皇上伺候好了就成。”

  林楠绩:“多谢公公提点。”

  汪德海语气宽和道:“快进去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林楠绩这才抱着戏匣子走进内殿,李承铣拿着本书在看,面前还放着那副粘了墨汁的溪山雪景,看样子一直没动过似的。墨迹都已经干透了,两只野鸭子呆呆的,脑袋上顶着一团墨迹。

  见林楠绩进来,李承铣眼皮微抬,故作矜持:“回来了?”

  林楠绩俊秀的脸上含笑,恭恭敬敬地站到跟前,献宝似的将戏匣子捧到李承铣面前:"奴才感念圣恩眷顾,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出宫的时候,特意给您寻了个有趣的玩意儿。"

  李承铣视线放在书上,却一直注意着动静。

  心想,这小子倒是突然会说话了,不骂他狗皇帝的时候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李承铣放下书,眉梢微抬,装作惊讶:"送给朕的?"

  他刚才都听见了,林楠绩给瑜儿送了陶俑玩偶,给汪德海送了副镶金叶子牌,哄的一老一少欢声笑语。

  还真有点好奇给自己送了什么。

  林楠绩连连点头:“皇上瞧瞧。”

  “那朕便看看吧。”

  他接过那匣子,细细端详,匣子外壳是用黄花梨木雕成的,雕刻的纹样精美雅致,颇有老匠的手笔。正面裱的字画也十分不俗,笔画风流,画面灵动,的确不是俗物。

  李承铣没想到林楠绩真给他买了个好东西。

  对上林楠绩期待的眼神,李承铣点点头,赞许道:“你倒是有心了,这东西确实不错。”

  林楠绩顿时喜上眉梢,十分狗腿道:“皇上请看,这东西还有玄机。”

  李承铣轻轻挑眉:“哦?”

  他就说嘛,若只是个画匣子,未免有些简单了。

  林楠绩摇动匣子上的摇柄,演示道:“皇上请看,这是一出戏文,讲的是书生柳梦珂进京赶考的故事。”

  画面一帧帧闪过,俊秀多才的柳梦珂收拾行囊进京赶考。

  李承铣发现这戏匣子确实很妙,就像在纸上看活的戏一样,顿时来了兴致。

  “父皇。”

  听见内室里李承铣和林楠绩交谈的声音,小太子也来了,看着戏匣子也是万分好奇,连手里的陶俑都放到了一边,伸长了手就要爬到李承铣的膝盖上。

  李承铣只好将他拎上来。

  李承铣怀里抱着小太子,身侧站着林楠绩,三双眼睛盯在戏匣子上。

  摇柄每摇一下,就发出“咔哒”一声,画面跟着转到新的一张。

  贫寒的江南书生柳梦珂进京赶考,一路颇多艰难险阻,先是被人刁难,后又丢了银子盘缠,风餐露宿,饥不饱腹,到达京城的那天,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

  再“咔哒”一声,画面翻转。

  书生被一位贵族人家的公子捡走,带回府上好生照顾,两人一见如故,一起同窗学习,时时谈论天下苍生。不仅如此,贵族公子还教授书生骑马射箭。两人关系甚笃,就连半夜,贵族公子也要翻窗来找书生,秉烛一起读书。

  李承铣目露赞许,这书生勤奋好学,贵族公子也心地善良,有情有义。

  若是大齐的读书人都有此心志,朝廷定是人才济济。

  林楠绩看着李承铣的反应,眼前一亮,终于找着地方拍马屁了。

  “十年寒窗苦读不易,知己真情真是令人动容。”

  “皇上您看,这贵族公子气宇轩昂,容颜俊美,又心怀苍生,简直和皇上一样令人心怀仰慕!”

  李承铣轻哼了一声:“是吗?”

  林楠绩双眼真诚无比:“那是当然,皇上勤政爱民,赏罚分明,奴才和百姓日日仰慕。”

  李承铣抬了抬眉梢,他确实对天下苍生挺上心的,也不怪这小太监仰慕。

  三人继续看。

  又“咔哒”一声。

  画面变换,天寒地冻,半夜炭火烧完了,屋子里实在寒冷难忍,贵族公子和书生裹着被子一同入眠。

  三人都被精彩的画面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

  接下来该考试了吧,两人是不是一齐高中,同入朝堂,一心为百姓做事,携手创造一段佳话?

  “咔哒”一声。

  还在床上,只是这张画有些不同,刚才还好好躺着的两人变成一前一后的姿势,瞧着颇为怪异。

  不知道什么时候,床上衣衫散落,被褥也凌乱一团,就见那书生的裤子被贵族公子脱了,露出修长的双腿和......呃......屁-股。

  小太子“咦”了一声,目露疑惑,伸手就去指。

  “啪!”的一声,李承铣袖子带翻了茶盏,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小太子的眼睛,眼神都直了。

  “父皇?”小太子不安分地动了动。

  茶水全都泼在李承铣的衣服上,但李承铣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地看着匣子中的画面。

  见父皇不回答,小太子扭了扭身子,期期艾艾:“瑜儿想看。”

  李承铣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脱口而出:“不许看!”

  林楠绩,居然......居然拿这种东西送给他?

  刚才还说戏文中的贵族公子像他?

  还心生仰慕?

  像他什么?

  仰慕什么?

  李承铣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他的声音太生硬,以至于小太子和林楠绩都吓了一跳。

  林楠绩看着那白花花的口口,脑子里一片空白,“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书生进京赶考的故事吗!怎么是春-宫-图啊!还是男男!】

  【完了完了!】

  【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皇上饶命,奴才罪该万死!”

  “奴才不知道这内容如此,呃,如此狂放!皇上恕罪!”

  小太子一听林楠绩跪下求饶,更加不安了:“父皇......”

  李承铣看着林楠绩,熟悉的气血上涌。

  他深吸一口气,唤来汪德海:“把瑜儿带出去。”

  小太子被汪德海带走,还有些不高兴,不知道看的好好的为什么父皇就赶他走了,一步三回头地张望着。

  内室只剩下李承铣和林楠绩两个人,安静极了,窒息的气息让林楠绩脸色泛白。

  林楠绩哭丧着一张脸:“皇上,奴才知错了。”

  【呜呜呜呜呜本来想讨皇上开心来着,居然弄巧成拙。】

  【啊啊啊啊啊啊啊!皇上不会误会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承铣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看着林楠绩:“林楠绩,你好大的胆子!”

  林楠绩慌忙解释道:“奴才只是看着这东西有趣,第一个就想到了皇上,本想给您一个惊喜,就没细细核查内容,奴才也没想到,竟然是……是这样的内容。”

  “奴才绝不是有意亵渎皇上!皇上在奴才心里高贵圣洁,神仙转世,不可亵渎!”

  【知道了我打死也不敢送啊,我不要命啦!】

  李承铣怒气还是没有消退,胸膛上上下下地起伏着。

  什么高贵圣洁,神仙转世!

  拍马屁也不用心点!

  眼角余光瞄到戏匣子上有伤风化的图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啪”一声把戏匣子按倒在桌上。

  “胆大包天!”

  “还敢狡辩!”

  “你赏赐没了!“

  林楠绩瞬间愣住了,跪在原地呆呆的。

  【没了?】

  【白银百两没了?】

  【还倒贴了三十两?】

  林楠绩“哇”得一声哭出来。

  他的命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