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手机还在震颤,不知道是第几次,师柏捡起来看了看,有手机壳护着,手机没坏。

  一接通,那边的司机说了两句,已经等他们十分钟了。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抓紧时间小跑到北街口上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出点状况,但还是皱眉想说些什么,佘卫池抬手扫了车座上的二维码,额外付过去三倍的车费。

  “抱歉,发生了状况,久等了。”

  司机吸了吸鼻子,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自觉的闭嘴不言。

  车子里很安静,却让人感觉憋得慌,师柏把车窗按下一个小缝隙,风吹进来让人松快许多。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佘卫池最开始揍的那个不会还手的煞笔就是邓嘉。

  师柏很确信灰外套和他没仇没怨,邓嘉他也不认识。

  看佘卫池揍邓嘉那狠劲儿,师柏常年打架的人都怕出问题,很轻易就能明白,这些人更多的原因是从佘卫池来的。

  两人赶在十点前几分钟跑进大门,被学校的保安大叔瞪了好几眼。

  回到寝室后,师柏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扯过毛巾浸湿水分后,转身找到已经坐在书桌前好整以暇的人。

  “擦擦。”佘卫池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温热的,很舒服。

  “那个邓嘉,究竟和你什么恩怨,犯得上这样动手。”

  师柏不是那种有点事非要等到别人自己开口的人,他好奇,他想知道,他就问了,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他也干不出逼迫的事,但得告诉他理由。

  这样才不会有隔阂。

  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架他打过多少,背后翘闷棍的,告状的,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撒泼的,他都见过,但背地里干出这种龌蹉事的目前就两个一个孟羿柯和万或磊,一个邓嘉和灰外套。

  阴狠毒辣,瞄准的都是alpha的弱点,动手就是奔着让人残疾去的。

  说来也是巧,阴毒的手段大都相同,这两个人用的法子都出奇的有些相似。

  “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转学的吗?”佘卫池用毛巾温手,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没有要避讳的意思,“高一上学期刚开学的日子。”

  师柏点头,他当然记得,真论起来他也算半点对佘卫池一见钟情了。

  不过当时就挺奇怪的,溪平二中这些年的发展很不错,生源优秀,师资力量雄厚,算得上本市数一数二的重点公办高中了,比怀安肯定是要好一些的。

  佘卫池那个时间段转学过来,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其实溪平二中并没有不好,我转学的原因在邓嘉。”

  溪平二中的分班制度是根据考进来的成绩划分的,他中考成绩很高,被分在一班,邓嘉也在一班。

  起初班级里很平静,大家相安无事,好好学习。佘卫池一如既往和在怀安时一样,性子安静,不爱讲话,没几个朋友。

  邓嘉却是相反的,他成绩好,家庭好,平时和同学相处间也是温润的,在班级人缘上佳。

  这本来和佘卫池不相干,但第一次月考后,佘卫池的成绩排在第三,排名在第五的邓嘉前头。

  自此邓嘉便时常来找他交流学习,佘卫池性格淡漠,除了教题外,基本很少搭腔邓嘉的话题。

  无他,邓嘉并没有表露出的那么好相处。他缓慢温和的话语里总隐隐透露出他的倨傲,鄙夷,他看不上成绩不如他的人,看不起家境不如他的同学,更厌恶班里那么几个家境还可以的同学。

  蔑视比他低层次的,讨厌比他高层次的。

  哪怕平时他们称兄道弟。

  那又怎样,邓嘉还是会把用过的二手物品,包装后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别人,然后再温和地说,“生日快乐”。

  原本这也与他无关,他并不是多有爱心的人。

  一次升旗仪式,佘卫池注射的抑制剂过期了,悄然退到厕所处理意外状况,却没想到邓嘉会躲在厕所抄作业。

  他的手机记录下了佘卫池注射alpha抑制剂的照片。

  人拿到自以为把柄的东西后就容易放松戒心,然后肆无忌惮。

  邓嘉懒得再在佘卫池面前装,光明正大找佘卫池要了一笔钱,十万。

  佘卫池当时没有说话,只是瞧着他笑了,然后答应。

  不久,邓嘉通过别的人知道了点东西,知道佘卫池的身份背景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朴素。

  这次他加了一个零。

  佘卫池当时准备了十万,约定在第二个升旗日老地方给他。在邓嘉接过卡的刹那,他的腹部狠狠挨上一拳,紧接着他的脑袋被逮住,按进正在放水的洗手池里。

  哪怕是有水层的缓冲,邓嘉鼻梁骨还是断了。

  猩红的血混在参杂各种液体的水池里,倒灌进鼻腔咽喉。

  十万,医疗费刚好。

  佘卫池用着师柏同款卡通杯喝了口水,“后面把他塞进医院后,我就转学了。”

  师柏沉默了好一会,才滚了下喉咙,“佘卫池,你挺狂野的。”

  给人砸水池里把鼻梁骨砸断了,人家不找你才怪。

  佘卫池摸摸鼻子,想说“还好”但觉得有装X的嫌疑,于是安分闭嘴。

  “他怎么想到现在找上来了。”

  师柏就奇怪了,要找也是之前佘卫池性别还没改过来的时候呀,好歹是个把柄在手里,晾到现在白白浪费了。

  “之前他也不知道我身份证的事,我改得突然,可能还以为我再有一年才成年。而且之前他家里不大安生,大概抽不出时间顾我。”

  不大安生…现在就安生了?

  师柏摩挲着下巴,头顶的白炽灯光亮十分充足,为了学生平时刻苦学习不会伤眼睛,瓦数很足,他撤下手,觉得空荡荡的。

  佘卫池没有说假话,但他总觉得事情好像还蒙了一层纱。

  好像他隔着玻璃看水族馆里的鱼,看起来很近,其实有透明的玻璃和水流隔绝。

  师柏正思索着脖子骤然一凉,紧接着他感觉到佘卫池指尖摩挲。

  “做什么?”他喉结滚了一滚。

  “有个小伤口。”佘卫池把用过的碘伏棉签放在桌上,取了一块创可贴,盖住拇指盖大小的划痕。

  师柏眨眼,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可能一路上想得多了,痛感也就不明显了。

  指腹稍稍用力,把边角抚平。

  刚刚师柏洗了脸出来顺手把窗户打开散味,两人时候的抑制剂味道早就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碘伏和血液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信息素像氤氲着的雾气,太少了,让人觉得不真切,却又忽视不了,混杂在阳台飘扬进来的茉莉花香里,真真假假。

  师柏的喉结在佘卫池手下滚动一圈。

  这周周五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师柏拉着佘卫池请假往溪平二中赶。

  师柏本来想顺便进去学校,只是没想到,溪平二中的保安是几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一排排的往门口一站,校门口进出的学生都出奇乖巧,勾肩搭背的都少。

  他站在外围观察了会,门口接学生放学的家长只在校外等,进去都需要班主任打电话到保安室才放行。

  二中的管理制度比怀安严格多了,每个学生胸前都有一块胸牌,进出的学生大多数还穿了校服,想混水摸鱼不大可能。

  不过进不去也没事,学校只是顺便,邓嘉总归要出来的。

  邓嘉这个人装习惯了,怕被人逮到把柄,被佘卫池揍得那么狠都只请假了一天就回去上课。

  师柏在来之前有想过报警,但是omega信息素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东西,刻意往邓嘉身上套说他们引诱压根没有正经证据,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只能算打架斗殴处理。

  再说了,他们都是未成年人,顶多对这次事情拉到警察局批评教育一通。

  而之前的敲诈勒索,邓嘉只是口头索要,没有聊天记录没有录像,更没进行资金交易,没半点证据。而最初的十万,已经定义成打架的医药费,到时候对面倒打一耙说他们诬陷名誉就更麻烦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动手更加方便。

  师柏正想着去家店买两只帽子口罩,忽然一只手虚虚揽过他,随后头发里被插进几根手指,一顶渔夫帽罩在头顶。

  他抬眸看到佘卫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好了一顶渔夫帽。

  渔夫帽很宽大,能遮盖住半个脑袋,这时候再戴口罩就显得刻意了。

  动作间佘卫池对他虚虚抬下巴,示意某个方向。

  一堆学生里,从拐角走出几个人。几个人三三两两,为首的正是邓嘉。

  可能是刻板印象,只一眼师柏就把这些人归类到好学生范畴内,衣服拉链尾端到锁骨的整齐校服,发型简单朴素,没有像偶尔几个出入的学生那样抓过,还有两个人带着眼镜。

  除此之外,师柏还看到了熟人,万或磊,坠在小群体偏后的位置。

  几人说说笑笑走出校门,几十米的距离师柏能清楚感觉到万或磊并没有融入这个群体,他是被排除在外的。

  万或磊几次说话,都没有多少人回答或是应和,只有为首的邓嘉会回头搭腔,化解他的尴尬,也只有这个时候其他人的目光才会落在万或磊身上。

  每每这样万或磊的笑容总是再真诚一点,再带一点感激。

  和以前变化倒是很大。

  师柏低了下头,让帽檐阴影落在鼻翼下方,隔着距离跟上这群人。

  半响,他往一头靠近了点。

  “佘卫池,过来点。”两个带帽子的人距离相同却隔得很开反而吸睛。

  靠近点反倒不那么突兀。

  “…松开…没让你牵手。”

  “他们戴帽子的都牵手。”佘卫池忍了忍指骨传来的痛感,另只手往后一指。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