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心动。

  景泽阳感受着怀中人的体温, 只觉得当下无比美好,

  但他随即想起了什么,默默在心里艹了一声。

  真想狠狠骂高中时的自己一顿。

  那时候他就看出来宁迦渡暗恋自己, 那个单纯的人像只小白兔,什么也藏不住。可他却自大, 愚蠢,迟钝,傻孢子似的,把人推得远远的。

  那么多本该快乐相处的时间,被误会与疏离填满,白白浪费,直到现在,宁迦渡已经有了别人。

  想到那个和自己各方面相似的“别人”, 景泽阳嘴里泛起一阵酸苦。

  如果不是他珠玉在前,哪有这赝品什么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没被多巴胺滋润多久的大脑瞬间被拉回现实, 滚烫的血液冰冷退潮,他慢慢松开宁迦渡,忽然发现, 不论他多么喜欢他,也什么都说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就这样抱着他都极为不合适。

  “景泽阳?”宁迦渡声音里带着疑惑,任他一点点退后,从让自己喘不过气的拥抱退到只松松地圈着手腕。

  “怕你又消失了, 得牵着。”景泽阳心里发苦,脸上却笑着, 给自己的不肯松手找了个理由。

  他的话里有一点不同于以往的东西, 但迟钝如宁迦渡, 只觉得景泽阳有些奇怪。

  他没有多想,并且还在生气。看了看被圈住的手腕,掀起眼皮。“如果我要走,你是拦不住的。”

  景泽阳:…

  这人都能变成小鸟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但他就是固执地不松手。

  宁迦渡挣了几下没挣出来,索性把之前生气的事一起清算。

  “所以,你把自己送到怪物嘴里,就是为了抓住我?你行动前难道不判断危险性吗!”

  他声音不大,语速却极快。

  “这一排牙齿早咬合一秒就会咬到你,翼龙尸体差二十厘米就会把你撞进恐龙肚子里,还有这满舌头的倒刺,要是扎进心脏…”

  “宁同学,”景泽阳打断他,语气非常心平气和。“摸黑说话多不方便,给个亮吧?”

  “……”

  也是有道理,看着脸说比较有效果。宁迦渡憋着气,从手心里放飞一群萤火虫。

  小小的虫儿扇动翅膀,碎光环绕着他们飞舞,留下蓝绿色的轨迹。

  微光中,景泽阳的眼眸格外深邃,又各外柔和,含着宁迦渡看不懂的深意。

  本来就是荷尔蒙爆棚的男人,配上俊朗的面容,铁汉柔情的魅力扑面而来,简直无法不让人心动。

  宁迦渡愣了一下。

  他被他的目光缠绕着,在这么强烈的冲击下,忽然手足无措。本来还想再责备的几句话,也一下子全散了。

  糟糕,他想。脸好热,一定很红,要被看出来了。

  好在景泽阳很快错开视线,笑道:“别说我了,如果真的考虑那么多就来不及了,其实吧,我并不是想逼你出来。我就是…”

  接下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是想陪着你,帮助你,不让你一个人陷于黑暗,孤军奋战。

  这些话,他作为老同学对宁迦渡说完全没问题,可现在心里想明白了,反而曲曲绕绕全堵在嘴里,最后在对方质疑的眼神里,蹦出一句:“就是,就是找你给它升个级。”

  说着解下挂在背后的龙息,递到宁迦渡面前。

  “然后,找个好点的角度。”他眯起一只眼,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就是这样。”

  枪管黑洞洞地朝上开着,宁迦渡漂亮的眼睛比枪管还黑,盯着景泽阳,似乎气消了点。

  宁迦渡没有感受到大直男的心思,看着枪管,他只知道景泽阳早有了计划。

  景泽阳确实不是会头脑发热,冒冒失失的人。他已经有了计划。

  但换句话说,他也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

  当自己的小空间被万维之门攻破时,他就给景泽阳安排了退路。那个人的口袋里有一盒伪装成巧克力豆的阻断代码,随便进一个副本,吃下一颗,就能离开游戏。

  他却不知怎么,找到了他所在的副本,迫使他现身。

  我行我素得让他头疼。宁迦渡咬了咬嘴唇,很是愤愤地瞥了景泽阳一眼,收到一个痞痞的笑容。

  他暗暗叹了口气,不可否认,再见到这个人,他的心底还是欢喜的。

  抬手抚上枪膛,宁迦渡自暴自弃道:“下不为例。”

  绿光如波纹般,在黑色金属上一划而过,龙息外表没有太大变化,但重量明显不一样了。

  现在它更像是一门重炮。

  景泽阳对宁迦渡点头,“谢了。”

  他用机械外骨骼调整枪头,看似随意地让枪口对准怪兽咽喉后部。

  “这个角度就不错。”

  和宁迦渡想的一样,景泽阳一开始就选定了突破口。怪兽的装甲外壳无法从外部突破,那就从内部来。

  扳机扣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咔哒声。

  接着,轰--!

  耀眼的光柱从枪膛射出,瞬间击穿了怪兽的头颅。

  从上颚直接贯穿到后脑,骨骼,血管,筋肉,脑浆,一起炸裂在空中,怪兽的脑袋被开出一个巨大的洞,景泽阳甚至能看见外面的车厢顶和夜空。

  .

  “嗷——”

  怪兽发出一声长鸣,僵直了数秒,山崩般轰然倒下。

  整个车厢在重击下地震一般剧烈震动,“小岛”上,正在生死一线免力支撑的几人也被震倒在地。

  看到景泽阳驾驭着风神翼龙冲进怪兽嘴中,他们本以为一切都完了。

  林舒苗崩溃地哭起来,老人垂着头歪倒在一边,看上去已经放弃抵抗。而一直还算冷静的阿历克斯则停不住地低声骂着,惨白的脸色显示出他已到极限。

  死亡几乎就是下一秒的事。

  但没想到,怪兽吃掉翼龙后,一下子像变成了石头,一动不动。

  其他恐龙的进攻也缓慢了许多,甚至吃饱了似的无视他们。才使他们这群老弱残得以苟延残喘。

  怪兽头顶爆炸时,林舒苗是第一个看见的。因为水母的毒素,她已经站不起来了,但依然顽强地操纵游戏数据。但数据发生了奇怪的改变,似乎被另一双无形的手牵着。她预感到什么,抬起头,就看见半空的血肉飞溅。

  接着,是怪物嘴中落下的两个人。

  怎么是两个?

  景泽阳宽厚的脊背挡在前面,她看不真切,连忙挤掉眼中的汗水,但两人已经直直坠落水中。

  “景队!”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老刑警和阿历克斯冲过来救人。

  林舒苗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双手握紧。她以为会看见视频中那个美到摄人心魄的青年。

  但被拉上来的只有景泽阳一个人,还有交叠在胸前的手掌中湿漉漉的小蓝鹦鹉。

  “好小子!我就说你死不了!”老人激动地揽住景泽阳的肩膀。“你真有办法啊!”

  “太疯狂了。我喜欢!”不苟言笑的阿历克斯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说。”景泽阳从水里站起来,他没有受伤也不见疲惫,就像个凯旋的英雄接受欢迎,湿发更添几分旷野。

  林舒苗默默观察着,只觉得景泽阳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尤其是看向小鹦鹉的眼神。

  直到景泽阳转向倒在一边的她。

  “你怎么样。”男人大步向她走来,眼神关切。

  林舒苗看着他死里逃生,本该高兴,却眉间紧皱。

  突然离奇变化的数据,半空中的另一个人,还有,聪明得不像话的小鹦鹉,这一切在她脑中做排列组合,最终拼成一副拼图。

  当景泽阳蹲在她面前时,她难言言语中的激动。

  “景队,你是不是找到宁迦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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