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还是乌漆麻黑的, 一群穿着黑斗篷的人从巷子里涌出来，像蟑螂一样密密麻麻，然后又分散到不同的巷子。
这么诡异惊悚的画面, 搜查一课的警察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松田阵平握着枪，蹲在警车后面。不仅这群黑衣人来得突然，刚才匆匆一瞥的银发男人也消失了。
“感觉怪怪的。”景上纯三郎探头探脑,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因为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近百个人分散成十几个小队伍, 有人手里拿着枪，但大部分斗篷下只是藏着撬棍、棒球棒之类的武器。他们躲在巷子里窃窃私语。
其中一只小队的领头人环顾四周，入目都是一片黑黢黢，他小声地说：“你们谁看到K了？”
队伍里的人互相看了看，都摇头：“K不在这里。”
领头啧了啧嘴，但是眼里却没有惊慌焦急等等情绪, 反而隐隐透露出兴奋。
一个黄毛自告奋勇地说：“老大，你给个吩咐，我们要不要去把这群条子冲了？”
“是啊，大哥, 我们人多, 一起上也能把对面吓得屁滚尿流。”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怂恿领头者莽一波。领头者在他们的劝说下, 本来就心智不坚定, 这下完全被摆布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冲出去的兴奋里, 只有一个坠在队伍末尾的年轻男人, 正对着手里的枪眼神惊疑。
这个手枪的质感, 太逼真了, 不像是玩具枪。
是的，这里所有的黑衣人都不是组织的成员, 甚至连外围都不是，他们是被三天前网上发布的［真人CS］活动给吸引过来的。
主办方叫K，他说在奈良县有一场百人决战。分为警方和歹徒两队，所有参与者都可以分配到武器，枪、棍子、棒子都有。
这么新奇的游戏自然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参与，当他们摸到十分逼真的枪时，气氛更加热烈了。
虽然不能做到每个人一把枪，但能和外面那群穿警察制服的演员来一场真人巷战，并且亲自参与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警匪追逐战，绝对是莫大的吸引。
所以即使发现主办方K消失了，这群人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反而开始群魔乱舞起来，一个个自信地带领起团队来了。
“佐田，你愣什么？”佐田身后的朋友捣他：“我们要冲了，你可别落下。”
“等等！”佐田拉住蠢蠢欲动的朋友：“我感觉不对劲，这可能是把真枪。”
“你确定？”他知道佐田家里有个当警察的父亲，所以见过也摸过枪。
佐田打开弹夹，里面几颗泛着金属光泽的子弹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朋友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不是真的枪，这种子弹打出去，绝对也能打穿头骨。
“不行，我要阻止他们！”
然而佐田一抬头，就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这群队友早就冲出去了，有的人挥舞着棒球棍，有的人举着枪，乌泱泱的向前面涌去。
那群“警察”也被这么大的阵仗吓了一跳，佐田只听见有人高喊了一句：“不许动！”
可是完全把对方当敌人的黑衣人哪里会真的停下来，他们还以为“警察”玩家是虚张声势呢。
然后不知道哪个玩家摸索着开了一枪。
彭——子弹打中了他身边的人，那人哀嚎一声摔倒在地上，血液从身下蔓延开。
骚乱的人群瞬间一片死寂。
他们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真家伙，而对面也是真的警察。
……
“疯了！！”目暮十三狠狠地拍打着桌面：“真人CS！荒谬！”
警视厅里塞满了黑衣人，但更多的还是跑没影了，所以没抓到。
“那个组织的人也太……”佐藤美和子不知道说什么，要说黑衣组织恶毒，他们本来就是违法犯罪组织，借刀杀人，坑蒙拐骗是他们的常态。
但是欺骗普通民众，让他们跟警察打起来，这种手段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背后隐隐有些发毛。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目暮十三看着松田阵平说：“也没有人会怪你们。”
本身支援卧底警察是公安内部自己的责任，他们隐瞒情报情有可原，那么搜查课因此任务失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而且，比起搜查课的这一出乱象，公安部没找到那个叫诸伏景光的卧底警察，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吧。
“我去审审这群该死的小混蛋。”目暮十三拍拍松田阵平的肩膀：“你说的那个银发青年，和他的保时捷就交给交通部的人去查。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可是……”
目暮十三一瞪眼：“别可是可是的了，这是命令。”
松田阵平挠挠头：“……知道了。”
再往外走的时候，他看到公安部的人也回来了。因为任务没有完成，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松田阵平看一下领头的那个人，黑发青年神情倨傲，看起来和他的手下关系不怎么好。
他想起景上纯三郎说的话，又仔细地打量对方。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卧底警察的信息透露出去，太古怪了。
但凡是一个宣誓过的警察，都明白机密的重要性。更何况，他还是公安部特别组的组长。
不过经过这件事，他肯定要被撤职了吧。
想到现在生死不明的景光是在这种人手下工作，松田阵平的目光十分不善。
而藤原社也在这个时候看过来，双方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了一瞬，又同时挪开。
*
“你找了个好下属，涅露秋。”
琴酒摘下斗篷，银发如同瀑布一样散落在肩头：“做得不错。”
竹间真翎她猜到琴酒可能压根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她瞥了一眼山村喜多，后者恭敬地回复：“谢谢夸奖。”
这种和涅露秋一样自信的态度，引起了几个代号成员的侧目。
但是谁也没说话，都在思考着各自的心思。
找到一个听话又有能力的下属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但这个人是涅露秋找的，才是重点。
首先可以看得出，组织行动暴露这件事都在涅露秋的意料之中，所以她才会提前三天布局。找了一群蠢货干扰警察的视线。
考虑到她从朗姆酒抢来的权限，他们都察觉到一个信号，涅露秋和他们不再是平级了。
基安蒂的脑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她看得最浅显：“你真的太有才了，涅露秋，真想看看那群条子的脸色。一百只猪都要抓一个月，一百个人……哈哈。”
她笑了一会，发现压根没有人附和她，自己停了：“不好笑吗？”
科恩和伏特加沉默地装哑巴，巴洛洛抱着手臂不看她，而波本则是在神游天外。
基安蒂看向竹间真翎，发现她在跟琴酒说些什么。
“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等莱伊吗？”波本开口说道：“说不定他被条子抓了呢。”
“很可惜，你要失望了。”
莱伊从窗户外翻进来，怼了波本一句后，看向琴酒：“苏格兰被人带走了。”
琴酒：“是谁？”
莱伊摇头，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况描述出来。省去了他和苏格兰谈话浪费的几分钟，模糊了时间线。
莱伊说完，就暗中观察着琴酒的神色。然而琴酒似乎猜到了对方是谁，所以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
他看向琴酒身边的涅露秋，发现她也没有探究的想法。
再转头向波本……他竟然也没疑问。
真正感到疑惑的似乎只有基安蒂、巴洛洛、伏特加和科恩，外加莱伊自己。
莱伊突然注意到所有人身上都穿着黑斗篷：“……”
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笃笃笃三声，琴酒重新戴上斗篷，“别傻站着了，该走了。”
几个人陆续跟着琴酒往外走，接应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大和高田市外了。
虽然奈良县发生的事情惊动了奈良警署和东京的警察厅，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封锁奈良县的所有道路。
因为普通民众不允许。
做好人遵守法律远比做坏人要难，就是因为后者可以随心所欲的，前者要顾虑一切。
竹间真翎落后一步，按住山村喜多的肩膀，用目光示意他往外看。
一群人零零散散从巷子里走出来，乍一看是好奇的围观群众，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们的神情紧绷。
是伪装过的组织外围成员。
“看到那个穿绿色外套的男人了么。”竹间真翎用手指过去，山村喜多眯了眯眼。
“看到了，大人。”
那个男人跟在所有人身后，低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去解决他。”
山村喜多最大的优点，就是毫无保留的忠诚。他足够听话，也足够好用。
在接收到命令之后，山村喜多翻身跳出窗户，直奔那个男人而去。
径直朝目标移动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山村喜多很快就想到了好办法。他翻进一户人家的院子，在对方必经之路的拐角处，突然跃下墙头。
竹间真翎戴上兜帽，重新和大队伍集合。
“你去哪了？”基安蒂问她。
“有个东西要处理一下。”竹间真翎看向巴洛洛的背影。
如果不是不凑巧，她是不会让山村喜多动手的。
杀玩家这种事，还是自己来最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