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神堕并不在意表里不一的枝子女士要做什么,他只是淡然地安顿好她,而后独自去到比他们之前住的地方高级些的混乱场地,找到之前花钱找得地下中介人。

  “唔,果然是很小的年龄,真了不起呐。”地下中介人感慨地说。

  这是一个中年男性,面容普通,头发用发胶抹得规整,一身挑不出错的正装,单看外表完全猜不出他是做着灰色甚至偏黑色地带的活。

  “新的身份和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小先生可以看一下满不满意,您付的钱很多,挑剔的余地也大,说实话这地方环境不是很好。”河野真助道,说着话手下意识就要去摸烟,半途看着对面的小孩又收了回来。

  八神堕扫了一眼资料,是完全按照他此前的要求去做,于是他收起东西回答:“没有什么要改的,多出的费用就当提前预约你的时间吧,或许之后还要麻烦你。”

  “那您可给得太多了,能帮上忙在下自然义不容辞。”男人扯开笑,应承道。

  八神堕点点头带着东西离开。

  河野真助重新点上烟,重重吸了一口,思索着从进门开始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可真不像个孩子啊。

  但也就是这样,才会成为那个家伙的弟子吧,那个才出道没多久就用残暴和实力打响了名声,被黑市那群人称为暴君的男人。虽然那孩子这个年纪走黑路有些可惜,却也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真实的社会可不是个有能力就能过得好的地方。

  八神堕本身跟伏黑甚尔当然不是师徒关系,只是机缘巧合遇到,又用了他的路子而已。

  两人搬进一处外表破旧的小屋子,房间内的摆设家具上沾染着岁月痕迹,但是都很干净。上一任屋主显然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门外的小花圃和房间里插在干净小瓶子里的干花都透出浓重的温馨气氛。

  八神枝子看着周围,有些心不在焉,起初的满意过后又情绪低迷起来,她这样的人,住处的条件根本不重要。有货的时候,哪怕是垃圾堆里都是仙境,没货的时候,唐璜的宫殿也是囚笼。

  更别说她之前没了八神堕管制,每次都是大量的吸,八神金太郎拿着钱又是赌又是买酒,根本不去管她,导致现在的瘾甚至比以前更严重。

  瘾欲发不发的感觉让八神枝子整个提不起精神,八神堕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拿着抹布开始打扫房间。

  中途有人来送东西,是一座冰箱和被褥等基础生活用品,冰箱里面还塞了满满的食物,都是些容易储存且没开封的。粘着的便利贴上写着赠品以及入住愉快,估计是河野真助。

  八神堕打开其中一个速食三明治递给枝子女士,自己则继续打扫卫生。

  夜晚,枝子女士睡下,一身黑衣服的男孩悄无声息出了门。

  几乎是八神堕到西城区的同时,有人推开了八神家的门,带路的正是早就离开的八神金太郎先生。

  男人此时穿了一身干净妥帖的衣服,那是他在外‘工作’钓人买货时候的打扮,这会正小心谄媚地跟在另一个包裹严实的枯瘦人影身边说着什么,找了一圈发现门内没有人时面色忽地惨白下去,惶恐地去叫隔壁的人,对方猜到什么,满是幸灾乐祸地嘲笑。

  “你那个女人和怪物小鬼吗?他们白天就跑了……”还想再嘲笑两句,八神金太郎已经跑回去,他啧了一声,把头躺进破烂脏污早看不出来本色的枕头里,半睁着眼睛畅想人生。

  平时他们都没少骂八神家的人呢,但人的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相比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家伙,八神金太郎这个渣滓中的渣滓已经过得很好了。

  八神枝子曾经真的很漂亮,是个外面的人,倒贴着金太郎这个垃圾。至于被他们骂怪物的男孩,这点年纪都能打过成年人,又那样聪明,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从一直护着他妈不让她吸粉和被金太郎逼着卖,能看出以后是个孝顺的。

  他要是八神金太郎,才不会跟这个有本事的儿子对着干,而是尽等着享福多好……

  此刻,隔壁传出惨叫,那是八神金太郎的声音,凄厉到变调,骇得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哆嗦,紧闭房门。

  男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乱钻一般鼓动起一条条细长的痕迹,满地打滚涕泗横流,在他因为这痛苦拿头撞倒了桌子还要往墙上撞的时候才停歇。

  八神金太郎瘫软在地,又在恐惧支配下硬是爬起来求饶:“我去找、我去找,肯定能找到那个小孽种,求大人饶了我、饶、饶……”

  男人看着男人身后,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应过来没有的时候,在他眼里魔神一般不可战胜不可违抗的枯瘦人影已经被一刀捅进了心脏。

  锋利刀尖在八神金太郎眼里利落转了转,鲜血喷了他满身满脸,他一动不敢动地看着对方惨叫倒下。

  被捅穿心脏还转了转的人还没死,他绝望又不甘心地翻身过来,看清了袭击他的人——只是一个小孩子。

  “你是……他的孩子?”

  “嗯。”八神堕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甩了甩刀。

  兜帽男人是一个诅咒师,只能算三流,但在普通人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惯了,也就觉得自己仿佛高人一等。

  他的杀手锏咒虫王感觉到他的濒死,暴躁地想要出来,只要用最后的咒力召唤出它,这个小孩子未必能赢过虫王。

  但没了他命令,现在他濒死,虫王出来第一时间绝对是啃食他的身体,而不是去杀这个孩子,甚至在这之后也不一定会去杀他。

  诅咒师还是选择用全部的咒力封住心脉,打算带着共生束缚的虫王一起死,他不甘心瞪着眼道:“我…术式是蛊者,可以、操控咒虫,你父亲身体…有我的虫子,我死后,它们会遵从本能,从里到外……吃掉他。”

  蛊者死死盯着男孩,想在他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的后悔,但是没有,他就那样很平静地站着,还反手关上了门。房间骤然陷入昏暗,诅咒师无力垂下头,心脏被摧毁,哪怕勉强用咒力延长也不可能活下来。

  他之前说的话没让男孩后悔,他死前却是切切实实的满心后悔。

  西城区这种地方每日都盛产负面情绪,咒灵自然也是时常有的,即便会有人来清理,三级左右的诅咒还是成长得很快,年幼咒术师在这根本无法生存。

  所以即便西城区很多人都听闻八神家有个怪异的男孩,暗中一些搜查小咒术师的组织或者诅咒师也是不清楚的。

  直到迫切想要弄死八神堕这个儿子的八神金太郎用他的人脉在灰黑色地带到处打听。蛊者是一个诅咒师,他的虫子对咒灵用处不大,反而对人十分有效,他用咒力饲养增强了蛊虫的潜力,但食物还是要血食,尸体也可以用,但吃掉天赋强的咒术师和活人却更有利于成长。

  成年咒术师诅咒师他不敢下手,自然就想去找隐藏在人群里的小咒术师,八神堕的情况并不像小咒术师,只是身体素质超乎常人。

  但蛊者还是注意到这一点,因为他知道最近黑市很出名的伏黑甚尔就是一个强化肉]体的天与咒缚。

  所以在遇到金太郎之后他立刻兴奋起来,几乎迫不及待地跟着他来到他家里,想要让那个幼年就显现出强大天赋的男孩成为他虫子们的培养皿,哪怕不是天与咒缚也没关系,摧毁这种未来必定强大的天才,这会让他很有满足感。

  如果他再警惕一些,好歹也是有咒力的诅咒师,又怎么会这样轻易被杀……

  没后悔懊恼多久,诅咒师眼球完全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八神金太郎体内原本安静的虫子蠢蠢欲动起来。

  作为宿主的八神金太郎是感触最明显的,他惊慌恐惧地看着儿子:“他、他说的不是真的吧?你有办法的对吗?”

  八神堕冷淡回复:“没有。”

  此时虫子们仿佛已经意识到原本饲养他们的主人死去了,在八神金太郎体内焦躁翻涌起来,男人满是冷汗身体蜷缩,目眦欲裂看着八神堕:“那你为什么杀了他!我也会死的啊!”

  “知道时候已经杀了。”

  男孩安静站立着,仿佛在等待八神金太郎死。

  被虫子折磨的男人憎恨地看着八神堕,却是连辱骂诅咒的话都说不出。只有源源不断的针对他的负面情绪传递过来。

  当初选择这个身份就是因为八神金太郎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在外的他还会伪装成正常模样,但在面对完全受他控制的‘货’的受害者时候却是肆意发泄着负面情绪,之后就是对着八神枝子,对于八神堕这个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爱,只觉得麻烦,完全扔给精神状态极差的妻子。

  他还极度自负,认为自己是他受害者的君主,受到任何一点违抗都要大发脾气拳打脚踢,觉得这是忤逆。

  八神枝子不是他第一个钓到的人,只是之前的只要曾经是个正常人都自杀了,唯一一个逃离的也被怀恨在心的八神金太郎找到折磨死。

  所以在八神堕展露自己天赋,强行让八神枝子戒]毒之后,八神金太郎就感觉他超出了控制殴打他,等八神堕搅黄了他的生意,他更是恨上自己这个儿子,但那时候八神堕已经强化了自己的身体,又有高水平的战斗技巧和反应,他已经打不过八神堕了。

  奈何不了儿子的八神金太郎迁怒了八神枝子,在钱财困顿时候甚至有意叫来一群混混来家里,让他们随便玩——这些人连滚带爬出八神家的时候,每一个都被八神堕留了残疾。

  八神金太郎怕了,安静了许久,在外面发展人脉时候认识了个采买漂亮小孩子的家伙,他特意回去给八神堕拍了照片,让枝子在八神堕饭里下了安眠药,成功将这个怪异的儿子换了一大笔钱。

  到现在,被折磨得想去死都站不起来的男人还在怨恨着八神堕,如果他没有杀死诅咒师大人,甚至只要他被卖掉之后没有回来,他都不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如果没有八神堕就好了,他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卖货,拿着钱逍遥,没事骗几个虽然没钱但够漂亮的蠢货……这地方的人,再没有比他过得更好的了。

  八神金太郎能清晰感觉到内脏血肉被啃食,他绝望地向怨恨的儿子求助:“杀了我……杀了……”

  八神堕双手插在口袋里,淡薄的眼睛看过来,忽然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当然可以,但是看着你痛苦死掉,我会更开心一点。”

  男人喉咙里诡异的咕叽以及‘嗬嗬’声,大张着的嘴下颚骨左右晃动着,好一会才缓了缓:“我……你父亲…”

  八神堕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有任何话语也表达出不屑。

  八神金太郎死死盯着他,但直到他的眼睛被吃掉失去视野,男孩依旧置若罔闻、视若无睹。

  丑陋诡异的条状虫子从男人眼眶里爬出,转瞬又被曾经杀死过它主人的刀插在地上。

  对八神金太郎这个普通人用的咒虫只是最低级的,但也正是因此蛊者的死掉它们还能活着,这种比蝇头还低一些的等级,八神堕近距离接触情况还是可以吸取咒力的。

  为避免这些东西出来后再钻进别的人身体里,八神堕耐心等着虫子一条条出来。

  虫子被吸取了咒力就变成了普通虫,被刀切成两半也依旧没死,在八神金太郎只剩下皮和骨头的尸体上蠕动。

  确认没有漏网之虫,又一刀戳进诅咒师的尸体里,截了大半他尸体溢出的咒力,房顶传来声响,滴答着猩红色粘液的触手从房屋缝隙钻入,似乎是附近被泄露的诅咒师死后散发的咒力吸引过来的咒灵。

  八神堕擦掉刀上的指纹,随手扔掉凶器就踹开门飞奔,七拐八拐地出了西城区。外表毫无咒力的人几乎勾不起咒灵捕猎的兴趣,反射性追了追就放弃了。

  第二天,金太郎诡异的死亡引来了咒术界的人,查看了现场的残秽,探查的人敷衍了事地下出‘普通人被诅咒师杀死,诅咒师又被咒灵杀死’的结论。

  涉及诅咒的案子警察们也不会细查,问了周边的人没有出入就草草了结。

  第二天八神堕醒来,对枝子女士说起打算去上学。

  枝子女士今天的伪装自然许多,她温和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费用……”

  “我会想办法的。”而后选了最近那一家也是风评最差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