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响声打破了寂静,猗窝座近乎惊恐的看着在自己手上甚至胳膊上已经流满往下滴的血。

  夏榆青头晃了晃,对着恋雪微笑道:“没关系,作为鬼这种程度只是小打闹而已,以及现在狛治先生已经能够看到和听到您了哦。”

  “狛治哥?”

  少女饱含期盼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甚至感觉到衣角小心的牵扯,就像曾经他带着暗恋的女孩出去玩时,对方小心牵着他时的依赖,被掩盖在重重灰色和血色之下的温暖色彩再次充斥心间。

  猗窝座多年以来锻炼出的对身体的绝对掌控力此刻仿佛回到人类少年时候的绵软,夏榆青感觉到托着自己的手在颤抖,以及……

  真的不能再收紧了,一会他留在头下面的脖子也被攥没了。

  “咳咳,或许狛治先生不介意松一下手?”

  依旧处于被各种情绪和纠结充斥状态的猗窝座下意识扔了手中的头。

  重新接上信号的身体自己动起来,将被扔掉的头在半空中接住,截断处对准,夏榆青吸收了附近的一棵树给自己恢复了伤势。

  恢复了伤势夏榆青就识趣地躲了起来,不去打扰一魂一鬼的相处,哪怕有恋雪在三哥或许脾气会好一些,面对其他人大概还是狂犬。

  想到自己白天为了躲避还没有被自己同化大部分细胞的猗窝座的追问而废了的房间,他打算趁着小情侣互诉衷肠的时间给自己找个新的住处。

  路过此前被自己搭建的粗糙木屋,他留意到原本制作粗糙缝隙也不少的屋顶此刻被铺了不少干草和树枝,更里层还有未干的泥土味,厚厚地覆盖着,大概是为了更好地遮光。

  恶鬼对于阳光的畏惧是刻入骨髓的,有暴露在阳光下危险的住所对于它们来说都是看都不会回头看的存在。

  这样默不作声将一个很可能根本不会再启用的住处修缮,自然不可能是猗窝座。

  夏榆青停留在原地,只一会,侧边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低级恶鬼小心地向夏榆青走过来,怯懦地垂着头,在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就扑通跪下:“大,大人……”

  夏榆青沉默看着她,猜测:“是饿了吗?”

  女性恶鬼惊喜又略带忐忑地抬头看向他,咬着嘴唇点头。

  她,是没有杀过人的。

  因为起初是被当做储备粮存放在恶鬼的住所,那只鬼爱吃新鲜的,只是一般人被吃到一半就会死去,在意外转化成恶鬼最丧失理智的时期,她就是靠着自己家人和孩子被吃剩的尸体抗了过去,就算成了鬼,她也是最弱小的类型,甚至不敢像其他恶鬼一样对人类进行狩猎,自那之后再没有吃过人。

  有时候她想,或许被阳光带走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对太阳的畏惧让她半点鼓不起勇气。

  夏榆青看着泪流满面的女性恶鬼,对方满是凄楚,又深藏着怨恨和懦弱的眼神色彩吸引了他。

  这是一个难得拥有着浓郁人性色彩的鬼。

  对猗窝座所说的将无惨取而代之只是一个借口,根据他以往经历的分析,理想理念是需要强大感染力才能用的借口,对这种东西无法理解的他做不到,反而会被人讲虚伪引起警惕,相反从人的私欲方面出发,总能说服他人。

  他从来的目的都是将恶鬼消除,血鬼术与其说是吞噬不如说是侵入和编写,他的细胞或能量进入其他恶鬼的体内,看似融入到对方,实际只是伪装,控制权依旧在他,这是侵入。

  编写则是对自身细胞的合理化设定,所以他可以随意屏蔽鬼舞辻无惨的控制和诅咒,如果他愿意,在细胞中能量足够的情况下甚至能把自己设定成哥斯拉,同样,在侵入的程度比较高的其他单位上,也能做到简答的编写和控制。

  猗窝座就是被消抹了对人了的食欲,以及可以看到听到这个世界留存的灵魂。

  编写的能力虽然强,却无法改变鬼自身的想法,发出违背恶鬼意愿的指令也会被察觉,对于鬼来说砍掉被侵入的那一部分细胞并不会致死。

  想了想,夏榆青向着跪坐的女性恶鬼伸手,对方愣怔片刻,胆怯地将手搭上去,伴随着一股暖洋洋的能量流至身体和四肢,一直不断折磨着她的饥饿消失无迹,恍惚中,她甚至有种已经重新变回到人类的感觉。

  心情忽然变得平和,只有看着眼前青年的时候,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神明。

  夏榆青不着痕迹削了点恶鬼对他的滤镜,总算对方视线没那么火热了。

  “你叫什么?”

  “织,我叫织。”

  织的眼神平静了些,却依旧温柔似水。

  夏榆青想着或许他取代鬼舞辻无惨的想法还是很有可能实现的,织的效果大是因为她内心的空洞以及本身就薄弱的意志,但要说空洞,哪只鬼不是呢?

  他的能力除了关键时候削弱恶鬼以及拉拢还有恋雪作为枷锁的三哥,其实可以有更多有意思的用法。

  天空即将泛白猗窝座和恋雪才手牵着手从河边结束约会。

  织头一回消去对猗窝座的畏惧,甚至还算镇定地引领他找到夏榆青山洞的位置。

  织去到别的地方,夏榆青看着站在一起,眼神时不时对视仿佛要拉丝的一鬼一魂,仿佛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怎么样我之后才能一直看到恋雪?”猗窝座发问,看着夏榆青的眼神带着隐晦的审视,如今知道恋雪在身边,他是绝对不会再做让她感到伤心的事情了,让他对付鬼舞辻无惨可以,但他不会再伤害人类以及针对鬼杀队。

  从夏榆青之前的表现来看,大概不是恶人,但也可能是能力所限,只能这样表现。

  夏榆青很直接了当:“帮我掩饰,遇到鬼杀队的柱有危险,想办法救下,以及最后我需要对付鬼舞辻无惨的时候帮忙,饿了或者受伤都可以来找我,平时不需要担心鬼舞辻无惨的窥视,我会帮你屏蔽掉它。”

  猗窝座暂时没有说答应或者拒绝,而是提起另一个问题。

  “那个低级鬼,你控制了她?”

  “不,人类的思维是很难控制的,最多只能影响,能够恢复你人类时候的记忆,只是因为我暂且屏蔽了鬼血对你的影响而已,这时候的你思维更偏向人类时候的狛治,即便我强加了什么,你也能知道并且抵抗。所以,不需要担心我会操控你,那是神明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猗窝座半信半疑,而且是怀疑更多,现在他得知死后并非结束,反而能够和老爹以及师傅恋雪重聚,自本心来说,他是更想直接沐浴阳光去死的。

  但恋雪哪怕没有诉说,他也知道,她憎恨着鬼舞辻无惨。

  他的女孩固执地跟在已经变成猗窝座的他身边,看着他不断杀死无辜的人、杀死那些坚定且正直的鬼杀队之柱,生前的庆藏师傅甚至不会让恋雪看到学生比斗的场景,就怕惊吓到从小身体不好又善良心软的她。

  跟在他身边这些时间,大概连他吃人的狰狞模样都见到了,看似柔弱的少女却从未离开。

  恋雪对他如此,对鬼舞辻无惨就没这么宽容了。

  恋人并不无辜,但恋雪再清楚不过,狛治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一切罪孽的根源,就在于鬼舞辻无惨。

  因为看出恋雪的想法,猗窝座选择放弃了自杀,同意之后帮助夏榆青。

  一伙子鬼呆在深山老林里还挺惬意,猗窝座每天跟恋雪满山地谈恋爱看风景,夏榆青则是种了一堆的彼岸花,都是不同参数和配比,保证让鬼舞辻无惨一眼就看出来专业。

  只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由于种下的时间比较晚,还稚嫩的花苗即便上方有特意的遮挡,许多也依旧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

  织每天白天蜷缩在树洞里看着花苗的方向着急得不行,但也没有任何办法,似猗窝座大人那样强大的恶鬼在阳光下湮灭也只需要片刻,更别说她这样的低级的鬼,刚出去就成灰了。

  秋天,彼岸花成熟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满怀期待过来看,触及那些存活不到一半的花,面色立刻沉了下去。

  不能说夏榆青这一番折腾没有任何用处,他已经把本色是红色的彼岸花苗种出了黄色和橘色,但看着这扎眼的暖色调,没一个是无惨需要的青色,最接近的一朵是白色彼岸花,花瓣带了些近似青色的灰,与其说是变色,不如说是缺了什么营养。

  只是有这么点希望,也足以鬼舞辻无惨暴怒却不会杀掉夏榆青。

  至少这家伙确实有些真材实料在里头。

  彼岸花一年一茬,今年的全军覆没,就要为来年的做准备。

  夏榆青第二天就向鬼舞辻无惨请示去别的地方寻找更合适的种子还有更适合的土壤和气候。

  无惨听了对方一嘴专业性很强的培育理论。

  它这么长时间活下来,爱好用别人的身份,又都是占用的资源丰厚的大家族,积累的知识还是比较广泛的,没有下功夫去钻研某个方面,却也能听出夏榆青话里的可靠性,知道温度对花卉颜色的影响很大,完全没有怀疑夏榆青是要找借口摸鱼划水。

  鬼舞辻无惨口头上训斥了一番夏榆青废物浪费他的时间,还是同意了他到外面,当然出于对夏榆青的不信任和其能力的忌惮,猗窝座依旧要跟着他。

  猗窝座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他很忌惮鬼舞辻无惨窥探他们的能力,不想对方从他的视角中看到恋雪,还是跟在夏榆青身边感觉更清净些。

  织也跟着一起,平时根据夏榆青的指导养养花,包办了给他们洗衣服和布置住处,相当于管家。

  出了深山,已经是京都的地界。

  说不清是谁的运气比较背一些,三只鬼刚趁着夜色刚进入城镇,此时正是银杏祭的秋日庙会,夏榆青伸手刚拿起来一只颜色大胆夸张的面具,抬眼就对上一位穿着鬼杀队队服的剑士少年。

  透过错落的人影和暖色的灯笼,已经是戊级的剑士一眼看到那个身姿雅致,面容清俊的青年,对方视线看过来,他恍若看到的依旧是曾经那位医术高明又温和的医者。

  风柱大人因为他的轻信训斥他,但他见到过那位先生面对乞儿都同样温和耐心、没有半点嫌弃的眼神。

  这样的人,是他幼时多少次向神明祈求都未能祈求到的,怎么会是鬼呢?

  剑士少年握紧衣服里的日轮刀,最后看了夏榆青一眼,飞快地逃离这里,他融入人群之中,潦草地写了封信,让鎹鸦自己找机会隐藏在行人的行李或者过往的车辆之下,不需要再探查他的死活,之后自己找机会将信送出。

  不论生前的夏先生有多好,已经变成鬼的他就只能是敌人。

  “那个剑士……竟然不对你出手的吗?”猗窝座歪了歪头,习惯了鬼杀队的剑士见鬼就硬刚的头铁,看见这么一个转头就跑的,他还感觉挺稀奇的。

  “总觉得,他似乎对我的实力有些误解……”夏榆青沉默了片刻,真诚道。

  刚才那个剑士,相比惧怕,倒像是对他忌惮,而且最后那个对视,总感觉对方眼里已经浮现出类似壮烈的情绪了呢。

  侧头看向拟态成狛治时期黑发蓝眼模样的猗窝座,白白净净的脸还带着些笑意,不看柔软和服布料里隐约透出的肌肉轮廓,其实还有点小奶狗的可爱,跟锖兔岩柱他们印象中的粉毛文青弦三应该完全对不上才对。

  那就是因为他?

  好奇怪,他的形象难道不是一只弱小的低级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