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华忍不住,回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事。”

  “还不让人说了。”文于晴撇了撇嘴。

  黄永华气得不行,柳时阴出来打了圆场:“来都来了,让你们大儿子也一块进来吧,正好有些事也是他该知道的。”

  黄宏更加疑惑了:“爸妈,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吕旧兰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大儿子进门。

  柳时阴才不想在这里跟他们浪费时间呢,“你们还想不想救自己的命了。”

  到底不敢不听柳时阴的,吕旧兰还是把黄宏放了进来。

  “什么救自己的命?”黄宏现在是满头雾水,却无一人为他解答。而当他进了屋内,看到一身肉都烂了的黄智,顿时惊讶得不行,“这是阿智?怎么回事,怎么身体都成了这样?”

  文于晴奇怪地问道:“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黄智吗?”

  黄宏肃着脸点头:“之前他们都不让我进阿智的房间,说他病了不宜接触太多的人。”甚至为了让黄智养病,黄宏的房间还被搬到了一楼去。

  黄宏和黄智两兄弟成年后关系就不怎么好,黄宏多问一句,黄智都觉得他啰嗦得很,导致后面两人接触得就很少。

  平时黄宏又多在公司,为了不讨人嫌,不影响黄智的休养,作为大哥的黄宏也很少去打扰他。

  最多就在他的卧室门前跟他说两句话,不过每次都没得到回应就是了。

  之前以为是黄智脾气大,不想搭理自己,现在一看黄智的情况,别说开口说话了,恐怕睁眼都成问题。

  黄宏说着扭头望向了黄永华夫妻,语气计较,“爸妈,这到底怎么回事,阿智都这样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吕旧兰不喜欢黄宏对他们说话的语气,不悦地道:“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弟就能醒过来吗?现在你倒是会关心他,平时怎么没看你对你弟有一点好脸色。”

  黄宏嗫嚅着嘴唇,有些生气又有些失望。

  是他不关心黄智吗?黄智闹出事时他只要多说对方一句话,他爸他妈就会训斥他,弄得仿佛做错了事的是他黄宏一样。

  文于晴看着他们对黄宏的态度,跟她妈小声八卦了起来:“黄宏真是他们的亲儿子吗?”

  看着虽然不像,但黄宏的确是黄永华夫妻生的。柳时阴从黄宏的面相上已经看到了他们的亲缘线。

  黄永华没好气地道:“嚷嚷什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瞪了自己的妻子和大儿子一眼,把视线重新放到了柳时阴的身上,“柳大师,你看这事能赶紧解决了不?我们这身体……可太难受了。而且我小儿子一直昏迷着也不成事儿。”

  “知道不成事儿,那你们说话还只说一半?”柳时阴都被他们弄笑了。

  黄永华装傻充愣:“柳大师,我们没有啊!”

  “还没有。”柳时阴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们小儿子二婚的事情怎么没见你们说?”

  “什么二婚?”黄宏看向了自己的父母,“阿智不就结了一次婚吗?”

  黄宏对于父母给黄智搞阴婚的事情是知道的,他开始其实有点反对,但听父母说这是为了给黄智冲喜,让他能病好得快一些,女方那边也同意了,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当天的婚礼黄宏也参加了,虽然过程有些诡异,一只公鸡代替黄智跟一张牌位拜了堂。

  但神奇的是,黄智第二天果真就病好了,出现在了人前。

  只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人一好就又去约了狐朋狗友,在外面瞎胡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才刚好他就去胡喝海吃的缘故。一段时间后,黄智就又倒了,病情比之前还严重,严重到连人都不能见,平时只能由专门的看护照顾着。

  至于二婚什么的,黄宏是真不知道,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回来黄家。

  吕旧兰和黄永华面面相觑,大约是没想到柳时阴连黄智二婚的事情都知道。

  吕旧兰紧张地说:“柳大师,不是我们想瞒着你,这毕竟只是一件小事,我们就觉得没必要跟你说。”

  “是没必要,还是怕我……”柳时阴拖长了音调,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你们害人的事情?”

  沈芸母女和黄宏纷纷瞪大了双眼:“害人?”

  黄家夫妇一脸苍白。

  “我去。”文于晴惊讶出声,“他们还害人了?”

  见黄家夫妇不开口,柳时阴好心替他们说道:“对啊,之前和马家旁系结的阴亲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自己的宝贝儿子好不容易活了过来。这不,就又想着复刻一遍,把结阴亲再搞一次。”

  柳时阴顿了顿,眼神微冷,冷得黄家夫妇都不禁抖了抖。

  “不过他们胆子大,把第二次的阴婚仪式改了。”

  文于晴:“改?这还能怎么改?”

  沈芸上了岁数,听过的事比较多,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骤变:“他们难道……”

  柳时阴递给她一个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见文于晴和黄宏还一脸的茫然,他吁了口气,给他们做了解释:“阴亲阴亲,结的不就是活人和死人的婚姻吗?既然黄智都死了,那和他结婚的姑娘不得找个活的?”

  黄宏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黄智死了的”这个消息,还是因为听到“找姑娘得找活的”这一句话而大变了脸。

  “你们觉得葛天阳的方法很好,但他的能力不行,所以才让黄智醒了没两天就又晕了过去。为此你们又去找了个自以为比葛天阳还厉害的玄学大师来帮忙,我说的对吗?”

  柳时阴靠在书桌上,饶有兴味地盯着黄家夫妇看。黄家夫妇哪敢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柳时阴都猜中了。

  柳时阴没有替他们遮羞,继续往下说道:“那个玄学大师怕不是个二杆子,做事根本不靠谱。”

  在葛天阳的方法上,他改动了一下,直接让黄家人去找一个活着的黄花大闺女回来和黄智成婚。

  正常人谁想结阴亲,只有那些小地方穷地方的人才不介意这些。黄永华很快就在一个乡里买了一个正值花季的姑娘。

  “这姑娘气性应该不少。”柳时阴看着黄永华和吕旧兰身上带着的煞气,抬了抬眼皮,“最后是不是死在了你们的眼前?”

  黄家夫妇身上的煞气,是害了人之后才会产生的。不过比较淡,那姑娘应该不是他们杀死的,但因为她的死和黄家夫妇脱不了关系,所以两人身上也沾染了是非。

  黄宏急了:“爸妈,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

  黄永华还在辩解:“我们啥也没干,那姑娘自己撞墙死的!”

  吕旧兰又慌又怕地说道:“柳大师,这姑娘真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买她回来,就是想让她跟阿智拜个堂,旺一旺,好让阿智早点醒来。只要阿智醒了,她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也是我们的好儿媳,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肯定待她差不了。”

  “明明有好日子等着她,她不过,还非要闹,真的很不懂事!”吕旧兰说道这里就来气。

  还说什么他们是人贩子,非法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死咬着要报警。

  吕旧兰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她就是不听,一口咬定黄家不是什么好人,一心只想离开。

  可是她是黄家花了高价买回来的“儿媳妇”,黄智还等着救命呢,黄家人哪能放她走。

  黄永华直接就让人压着她和黄智的大公鸡拜堂。

  对方头铁得很,挣脱开了人,说什么都不肯结婚,一头就撞到了旁边的墙上,然后人就断了气没了。

  吕旧兰想起这件事就觉得晦气,但她不能在柳时阴这些人的面前表现出来。那姑娘的死,她还得修饰修饰,尽量避免和他们扯上关系。

  吕旧兰抹了一把眼泪,开始卖惨:“我这做法是不对,但我一个当母亲的,看着孩子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我能安心吗?我也只是为了孩子好啊,阿智才多少岁,还很年轻,他怎么能就这么地死了呢?”

  “我们真没对那姑娘干什么,她来了我们家我们还好吃好喝地供着。而且我们这也不算是买卖人口啊,我们当时去他们的村子里就把事情讲得清清楚楚。他们家的父母都同意了的。”

  吕旧兰哽咽道,“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家苦得呀,我们过去其实也是帮他们。她父亲瘫痪在家,母亲跟人跑了,唯一养他们的就是那八十岁的老奶。但他们奶奶身体也不行,有冠心病,每天都得吃药。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全都是上小学初中的年纪。”

  “一家子穷得要命,我们也不白让他们帮忙,还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够他们一家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她奶奶的病我们还想着等阿智的事情解决后,就给她安排手术和医院。谁知道这人一点都不领情,在村子里说得好好的,回来就变了卦。”

  黄永华说道:“她就是想要钱!乡下里来的人就是没点合约精神!”

  黄宏:“爸妈,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吕旧兰嗔怒道。

  黄永华:“柳大师,你看人极准,我们哪敢骗你啊。”

  “是吗?”柳时阴冷笑了两声。知道他看人准还在他面前耍诡计,真当他看不出来?

  他偏头望向了一旁的文于晴,“你认识的朋友多,应该能查出这姑娘的家庭情况吧?”

  要知道黄家夫妇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看查出来的资料就知道了。

  黄永华和吕旧兰没想到柳时阴这么“斤斤计较”,差点没呕出血来。要是真让他们查了,不就都知道他们在撒谎了吗?

  这可不行。吕旧兰连忙上前抓住了文于晴的手,说道:“查什么查,这有什么好查的,不是浪费时间吗?而且真要查,我们家又不是没人!”

  黄永华:“没错!哪能麻烦文家人,你们要不相信,我可以让助手去拿资料过来。”

  文于晴很不给面子:“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为了掩饰杀人的行为,让自己的人给你们编一套假资料出来。”

  黄家夫妇心头一哽,这说的什么话。

  文于晴推开了吕旧兰,直接就拨了一个电话。不到五分钟,一份资料传到了她的手机上来。

  文于晴照着资料念了起来,边念还边忍不住地吐槽黄家夫妇:“你们真是牛啊,那姑娘才十七岁。多大的脸让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嫁给你们那废物儿子。”

  柳时阴啧了一声,这黄家人真是毫无道德。

  随着文于晴的复述,小姑娘的背景在众人的面前铺展了开来,和吕旧兰说的完全不同。

  小姑娘叫小琳,她的确是家中的长女,家里穷也是真的穷,但父母健在,身体无恙。不过她父母重男轻女,连生了三个女儿才博到了一个儿子。

  所以特别地宠这个小儿子,什么好的都只给他。把这个儿子养得跟黄智一样,小小年纪就嚣张跋扈得厉害,在家经常欺压几个姐姐。

  小琳虽然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但她从小就独立,思想开阔,不想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早早地结婚生孩子,她想要靠着高考考出大山。

  但她的父母却不想让这好不容易养大,终于能换彩礼钱的女儿飞出自己的五指山。所以把小琳关在了家里,着手开始给她寻觅合适的“丈夫”。

  这时候黄家找上了门来,看黄家开出的大价钱,小琳的父母顿时心动了,二话不说就把小琳卖到了他们家去。

  小琳哭着求着,这桩生意还是在本人千般不愿万般拒绝的情况下达成了。

  拿了小琳的卖身钱,他们家转头就给儿子建了一栋大房子,还买了车,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

  沈芸也是做母亲的,想到小琳经历过的事情,眼圈都红了,忍不住训责吕旧兰:“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这样对一个小姑娘。”

  “真恶心啊,你们的心怕不是黑的吧。”文于晴混账事做了不少,但也没触犯过法律。她自诩不算什么好人,但相比较起黄家的人,她的品德似乎都高尚了不少。

  黄宏脸涨红得很,都替自己的父母感到羞耻了:“爸妈,买卖人口犯法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犯什么法?”吕旧兰咄咄逼人道,“我们又没做什么!”

  “旧兰!别说了!”黄永华呵斥了自己的妻子,一脸愧疚地看向了柳时阴,“柳大师,我们也是紧张小儿子的情况,才会出此下策的。不管是不是犯法,这事我们都认了!”

  “只要你把我们家的事都解决了,我们就去自首!法律该怎么罚怎么罚!”

  黄永华能把黄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看风势不对,立马转变了嘴脸,主动承认了错误。

  黄永华已经想好了,等黄智和他们身体的事情解决后,他就让人去打点打点,到时候也不过是赔点钱罢了,法律也定不了他的罪。

  文于晴气性比较大,劝柳时阴:“柳大师,这样的人还帮他做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沈芸虽然也不喜欢黄家人,但她比较心慈手软:“这都是人命啊,能帮还是帮一下吧。”

  黄永华深怕柳时阴听了文于晴的话不救他们,忙道:“柳大师,你别忘了你已经收了我们三千万的报酬了。”

  他现在就是庆幸,庆幸柳时阴见钱眼开,先让他们把账结了,现在想反悔也不能反悔了。

  大约是被三千万的报酬说动了,柳时阴站直了身体,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对黄家夫妇说道:“你们身上的腐肉,一是受了黄智的影响。逆天改命不可取。你们硬要让死去的黄智活着回来,违背了阴阳法则,惩罚降生。”

  “若想腐肉不缠身,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一切复位,让该死的人去投胎转世。”

  黄永华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柳时阴的意思,这是让他们放弃救黄智的命啊。黄永华皱起了眉头:“大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柳时阴摇了摇头。

  黄永华一下子就沉了脸,他看了看柳时阴,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一样的小儿子。

  吕旧兰扑到黄永华的面前,哭着喊道:“什么投胎转世,这不就是让我的宝贝儿子去死吗?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她忙活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儿子活下来吗?

  柳时阴:“黄智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他一日不死,作为父母的你们每一日都会受到他的影响。现在是腹肉腐烂,后面就是你们的背,你们的腿还有你们的脸……”

  黄永华想一想那画面,心里就一阵的恶寒。

  眼看着黄永华要被说动,吕旧兰心一下子就冷了。

  她的余光瞥到了一旁的黄宏,似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突然跑过去拽住了黄宏的手。

  “柳大师,你们这些玄学大师不是很厉害吗?那你能不能让阿宏代替阿智,把阿智的魂魄移到阿宏的身体里面去。”

  沈芸等人都惊了,亏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黄宏更是不敢相信:“妈,你在说什么?”

  柳时阴眯了眯眼,问吕旧兰:“如果这样的话,你大儿子就会替你小儿子死去,这样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吕旧兰特别自私地道,“这是他一个当哥的该做的。”

  黄宏失声喊了她一声:“妈!”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黄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就想不明白了,同样是你们的儿子,为什么你们的眼里就只有黄智!不管我再努力,再懂事,把公司经营得再好,你们都看不到一点!”

  “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天天跟自己的弟弟比较。”吕旧兰伸手掐上了黄宏的手臂,“你的心思要不要这么狭窄,你弟弟才几岁!让你救一下弟弟的命怎么了?你一个当哥哥的还有怨言了?”

  “要知道你这么自私,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吕旧兰恨不得指着黄宏的鼻子骂他白眼狼。

  黄宏的眼里本就不多的希望渐渐暗淡了下去。他甩掉了吕旧兰的手,满是失望地道:“想让我牺牲自己的命去救黄智,我不答应。”

  吕旧兰被他一甩,差点没摔到地上。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说,心脏病差点没被气出来:“混账东西,生下你的时候我就该用枕头捂死你!”

  黄永华冷着脸道:“黄宏,你是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黄宏红着眼睛说道:“以前我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你们才不喜欢我。为了让你们夸我一句,我起早贪黑,读书学习不敢有一点松懈。进了公司后,为了不丢你们的脸,我天天忙到深夜,熬出了胃病。”

  “但现在我发现,不管我做得再多,我都比不上黄智在你们心里的地位。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到处给你们惹事是非,依旧是你们口中的好儿子。我呢,只是落了一份文件在家里这么一件小事,都得被你们喷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亲子鉴定说了我是你们的亲儿子,我真的宁愿自己是捡来的!”

  黄永华被黄宏的话气得火冒三丈:“亲子鉴定,你还去做了这玩意?要是被人知道的话,别人得怎么笑我们家?!”

  “我们家被笑得还少吗?”黄宏指着黄智说道,“你们的宝贝儿子惹出了多少事,让你们天天跟在他身后擦屁股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想过丢脸?”

  文于晴耻笑:“合着就针对人黄宏。”

  吕旧兰捂着胸口,哀嚎道:“永华啊,你看看我们都生了个什么儿子,他这是要气死我们才罢休啊!”

  柳时阴不想看他们的家庭闹剧,出声道:“别嚎了。你们以为魂魄转移很容易吗?说成就能成?现在我就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黄智自己死,要么你们一家三口一块上路。来,选吧。”

  吕旧兰不嚎了,黄永华也没时间计较黄宏的大逆不道。

  一下子噤了声,没人说话。室内气氛霎时安静又沉重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黄永华才假兮兮地说道:“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阿智,但他肯定能理解我的。柳大师,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显而易见,黄永华最后选择了放弃他的宝贝儿子,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众人一脸的嘲讽,却又并不意外。

  黄永华这人,说到底最爱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