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再遇到“熟人”,柳时阴直接给自己和许林宴弄了个隐匿符。

  有隐匿符在,只要他们不主动出声,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就是可怜了周边的店家,明明前面没人在,怎么一眨眼就又有人说话了呢。

  夜市除了卖吃的多外,三教九流的人也多。逛着逛着,柳时阴发现这边竟然还有人在摆算命摊子。

  “小哥,要不要看个相算个命?”

  有人喊了柳时阴,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墨镜,穿着唐装,一身半仙模样的老头。他做在一个算命摊位前,摇着一把纸扇笑呵呵地看着柳时阴二人。而在他的摊位前,竖着两张帆布,分别写着“知命者不惑,得吉者常福”等字。

  桌面上,还有一个罗盘和求签筒。

  柳时阴和许林宴对视了一眼,起了兴致。按理说有隐匿符在,对方不应该发现他们才对。

  不过有些人的感观就是比寻常人敏锐。隐匿符又不是真的把活人变没了,被发现也实属正常。

  柳时阴笑着问道:“算什么都行吗?”

  老头子啪地一下收了扇子,特别自信地道:“上天落地,没有我算不来的。要是不准不收钱!”

  “行。”柳时阴大剌剌地跨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那你给我看个相吧,让我看看准不准。”

  老头子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时阴,过了一会才神神秘秘地道:“你这天生富贵相啊,现在家底虽然不算丰厚,但是后面肯定能飞黄腾达。你命里有贵人相助,朋友不少,事业运应该也不错。”

  “手伸出来我看看。”

  柳时阴把手伸了出去。

  老头子像是在研究他的命线,一会摇头一会晃脑,捋着胡子道:“你的父母……”他瞥了眼柳时阴,才开口,“是不是不在了?”

  柳时阴明白了,这人就是个神棍。

  提到他父母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他的神情,根据细表情推敲出的答案,根本不会看手相。

  柳时阴也没失望,会玄术的人本来就不多。

  老头子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咳了一声道:“如果继续算下去,就要窥探了天机,对我等修行之人来说并不是好事。但也不是说不能算……”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摩挲了起来,一瞧就知道这是在要钱。

  换做其他人,可能就跟着他的节奏走,开始往外掏钱了,但柳时阴是个特例。

  他像是没听到老头的话外音,闻言就道:“既然对你不好,那我们就不算了。不然到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我们还得负责。”

  说着就要站起来走人,老头子懵了,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善解人意了吗?他出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先等等。”

  老头子今天还没开单呢,可不能让送钱的人跑了。

  他连忙拦住了柳时□□:“老道修为高深,只是给你们普通人算个命,老天爷也只会睁一眼闭一眼,惩罚不到老道身上,你们大可放心。”

  见柳时阴和许林宴没有被说动,老头子使出了后招:“你们要走也可以,只是我观你们二人有血光之灾。如果不化解,恐有性命之忧啊。”

  他一副“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老头子没提醒过你们”的高深莫测之相。

  柳时阴用只有他和许林宴才听到的声音说道:“这种情况,算不算诈骗?能不能在反诈app上举报他?”

  许林宴很认真地回道:“试一试?”

  “老爷子,你这分明就是在骗人,你根本就不会算命。”

  没等柳时阴举报,旁边就响起了一道清脆正义的少年音。

  顺着声音望去,哦豁,还是一个小道士。

  只一眼,柳时阴就知道这小道士功德不少,身上有修行的气息。眼神清明,姿态端庄,明显不是穿着道袍搞cosplay的小孩,而是一位接受过正统道学知识的道教人才。

  对方还是个明公正气之人,看柳时阴和许林宴被骗,义不容辞就站出来拆穿那神棍老头。

  他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言辞灼灼道:“这两位施主,天庭饱满,印堂色泽黄润亮明,运势正旺,有权有势,并没有任何血光之兆,反而气运极佳,有大造化。”

  年纪小,小道士善不会遮掩情绪,撞见人行骗,就有些不满地瞪了过去:“你压根不会算命,却在这摆摊,不仅损了自己的功德,还会害了真正想要得到帮助的人。”

  许林宴低声跟柳时□□:“他身上穿的道袍,似乎是白泉观的衣服。”

  还是白泉观的小道士?柳时阴眉眼一挑,有好戏看了呀。

  许林宴咳了一声,让他收敛一点。

  “哪家的小孩乱跑了出来,在这里瞎说胡话。”老头子被人指着鼻子拆台,十分愤怒,“别以为穿着个道袍就以为自己是真道士,我不会算命难道你会?”

  柳时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着小道士努了努嘴:“这老头子瞧不起你,你是不是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道士为难道:“师父不让我们打架。”而且他也不会啊。

  许林宴对小道士还挺有好感的,笑着说道:“时阴是让你给这个老头子算个命。”

  柳时阴啧了一声:“小道士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起来也不知道谁打谁。而且在闹市打架,你怕是想进看守所蹭白米饭。”

  小道士被说得面红耳赤。

  “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柳时阴把他拉了过来,指着老头说,“来,给他算一个,让他看看啥叫算命。”

  老头子骂了一句:“神经病。”

  小道士在柳时阴的示意下,还是掐诀开了口:“老人家你三岁的时候,父亲过了世,五岁的时候母亲跑了,你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大概在十三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江湖术士,跟着学过两天怎么给人看相。后面又捡了一些书,自己在上面学了点知识,二十岁上下的时候就自己干起了算命骗人的行当。”

  老头子大惊:“你调查我?”

  柳时阴替小道士说道:“这哪还需要调查,没看到他掐诀吗,这是人算出来的。”

  柳时阴用手肘推了推小道士,“来,继续。”

  “你骗的人多了,有人还因你而死去,身上有业力。”小道士忽然皱起了眉头,“你老婆就是因为你才死掉的。但你不知悔改,还在算命骗人。现在你唯一的女儿也受到了影响,生了重病。”

  “你说什么呢!”老头子恶狠狠地骂道,“你说谁生病呢,我女儿身体不知道多健康,我们前两天才通过电话。”

  小道士有些气弱地道:“我应该没算错,你女儿的确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两天你最好去见她一面,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他就永远都见不上人了吗?简直一派胡言。

  “再说信不信我揍你。”老头子撸起了袖子就想要打人。

  旁边的人被他们这边的情况吸引来了目光,有认识老头子的人说道:“小兄弟,赶紧给刘老头道歉。人家女儿上个星期才来看过他呢,带着孙子女婿,看着可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对啊,她当时还跟阿姨我打了招呼。”

  “我现在还记得,刘老头她女儿当天穿了什么衣服,一件粉色的上衣衬得她面色红润,日子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

  有人劝小道士:“小兄弟,你没学过几天算命吧。别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了,图惹笑话。”

  小道士大约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当面质疑,师门可能也没教过他怎么舌战群雄,所以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叨,脸又红了。

  想说什么嘴巴还没长开,就又淹没在了别人的口水中。

  柳时阴这时候站了出来,一句话就打断了所有人的声音:“有没有班门弄斧,给他女儿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一想也对,纷纷把目光转到了刘老头身上。

  刘老头愤愤地道:“我现在就给我女儿打电话,要是证明你们说的是假话,今晚就别想走出这条街。”

  赤裸裸的威胁,但柳时阴和许林宴一点都不怕。柳时阴甚至还抬了抬手,让他别逼逼了,赶紧拨号吧。

  刘老头气得不行,下一秒就摁下了她女儿的手机号。

  铃声响了数十秒,却无人接听。柳老头挂断后又拨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周围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刘老头不信邪地道:“我女儿大概在哄我外孙,没听到手机铃声。等我给女婿打个电话。”

  刘老头转手就给自己女儿的老公去了个电话。这回铃声没响多久就被人接了起来,刘老头脸上霎时就多了一抹笑。

  “爸,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这个点忽然来电话。”刘老头女婿的声音略显疲惫。

  “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们了。“刘老头随口编了一句,没有说出夜市发生的事情。

  他瞅了眼柳时阴等人,问道,“我刚给阿婷打了个电话,一直没打通,她在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阿婷她……”手机对面的人顿了顿,“哄孩子呢,可能没听到。”

  你们看看,我就说嘛。刘老头对着周围的人得意地扬了扬眉。

  为了打柳时阴等人的脸,也为了听一听自己女儿的声音。刘老头对女婿道:“我孙子乖不乖,你把电话拿过去,让我和阿婷还有我的乖孙说两句话。”

  “这……”刘老头的女婿迟疑了,“爸,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刘老头不满意了:“怎么就不方便了,你开个免提啊,阿婷就算抱着孩子也能跟我讲电话。”

  “不是,爸。”对面的人见似乎瞒不下去了,痛苦地道,“爸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刘老头和周围的人听到这一句话,心里都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刘老头紧张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女儿怎么了?”

  在他的催促下,手机对面的人才说道:“阿婷病了,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来,说可能……可能没几天日子了。阿婷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

  “你说什么?!”刘老头愣在了原地,手机从手上划落了下来。

  手机质量还行,虽然摔碎了屏幕,但通话没断。

  他女婿喊道:“爸,你没事吧——”

  “我、我女儿怎么就病了?”刘老头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听到女婿的声音,他连忙又把手机捡了回来,急迫地追问对面,“上个星期你和阿婷来看望我时,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他的女婿也没想明白:“我们也不知道,看你回来后当天晚上,她就忽然发起了高烧。连烧了两天,我们连忙去了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吊瓶吃药的,可是烧一直退不下去。”

  “全身检查也做了,可就是查不出病因,没法对症下药。烧到现在,阿婷已经失去了意识,住进了ICU。医生说继续这么下去,可能……可能……”

  后面的话,男人说不下去了,但大家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听到他的哽咽声,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众人顿时骇然一片,看向小道士的视线都带上了惊异。

  还真给他说对了?

  刘老头他女儿真的病了?

  而且连病得不轻这一点都说准了!

  刘老头顺着大家的目光,也看向了小道士。想到对方说中了她女儿生病的事,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把冲到了他的面前。

  “大师,你帮帮我,你肯定有法子能救我女儿。求你!只要能救她,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小道士说道,“你从前做的孽,现在报应到了你的家人身上。之前是你的妻子,现在就轮到了你的女儿。”

  刘老头痛哭流涕道:“我能做什么孽啊,就给人算了个命。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算准,但也不至于害了谁吧,怎么就遭了报应。”

  小道士只能算出他背了业力,但具体的情况,功力还没深厚到能清楚地算出来。

  倒是一旁的柳时阴仿佛看到了刘老头的过去,说道:“你三年前,是不是给一个年轻女人算过命。”

  刘老头糊涂了:“这么久远的事情,我哪还记得。”

  柳时阴:“真的不记得了吗?她找你算过命后,不久就死了。”

  刘老头没想起来,但旁边有人记忆力不错,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三年前……是不是那个穿着白裙子,说话小声小气,温温柔柔的姑娘。我记得她当时来算的姻缘!”

  有不明所以的游客问道:“后面呢,那姑娘怎么了?”

  刚才说话的人哎了一声道:“死了,算完命三个月后有一天半夜,就跳进了前面的河里自杀了。自杀的时候,脚上手上还捆了绳子。”

  捆绳?这是完全不想活了呀。众人一听,脸色都变了。

  “这事我也想起来了。”有当地的居民猛地一拍掌,“那时候还登报上电视了。”

  其他人:“没错没错,我还看了那天的新闻。”

  “那几天我们这街上全是讨论这件事的。”

  “那个女的自杀后,那条河都被封了好几天。当时很多人都不敢来这散步了,都说自杀的人投不了胎,怨气重,会成为水鬼找替身,拉人陪葬。”

  “别说,那条河重新开放的那段时间,不就出过好几回事吗?有人无缘无故,青天白日地就掉进了河里,看着也不像是自杀的。有个被救起来的人还说,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才导致他掉进去的!我们那会儿都说,是那姑娘化成的水鬼在搞事。”

  这话一出,就引起了很多老居民的共鸣。

  “真的很邪门。我有个朋友好好地在河岸走,突然就翻身滑到了水里,要知道那边的围墙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腰那么高,不是特意攀爬根本不可能翻过去。可我那朋友的的确确是栽了进去,像是有人撂高了他的腿。”

  “有个孩子也是,就几岁的人儿,都没一米高,也翻过围强掉进了水里。”

  “说到孩子,刚才就有个孩子掉到了河里去。幸好一个年轻人及时相救,不然就得出人命了。”

  “我也看到了,我就在现场。问了孩子他妈妈,孩子是怎么跑到河里的。你知道对方怎么说吗?她说她本来抱着孩子在岸边好好地看鱼,然后一阵风吹过,像是有谁再跟她抢孩子似的,把她的孩子给扔到了河里。”

  其他人一听,震惊不已。

  “真的假的?不会是她想扔孩子但又怕被追究,瞎编的话吧?”

  “看着不像,孩子救回来时她不知道多激动,都要给救命恩人磕头了。”

  柳时阴听着他们说的话,把目光投向了那条河的方向。不过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到什么。

  许林宴轻声问他:“那条河里,会不会真的有水鬼?”

  “不着急,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后,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柳时阴笑了笑,瞥了眼小道士说,“正好有白泉观的道士在,抓水鬼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他。”

  怎么摸鱼,柳时阴都想好了。到时候他们就去看个热闹就行。

  许林宴被他的无赖弄得哭笑不得。

  从水鬼的话题上,说着说着大家又说起了那个自杀的女生。

  有个小哥好奇地问道:“她为什么会自杀啊?”

  别的人:“对啊,她不是找刘老头算了姻缘吗?难道是为情所困?”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刘老头,希望给对方算过命,也算半个当事人的老头子能给他们解解惑。

  不过刘老头面色发白,似乎不愿多说。

  在旁边卖水的老婶子嗤了一声:“你们问他没用,那姑娘也算是被他害死的。”

  听到这,众人都看向了老婶子。

  “婶子你快展开说说!”

  柳时阴为了很好的听故事,直接在旁边买了点零食,又买了几瓶水,还借了旁边一个摊位的凳子。

  小道士一回头看到的就是柳时阴和许林宴排排坐在一起,边吃零食边听故事的一幕。

  小道士:“……”

  他们好会享受。

  小道士虽然觉得耽于享乐是不对的,但看他们这悠哉悠哉的模样,也想学一学。大概这就是学好一辈子,学坏只要一天。

  小道士掏出手机,准备也买几包零食的时候,突然发现余额不足。

  小道士:“qaq……”

  好穷,真的好穷。

  他想起来了,坐车到这边来,又吃了一顿晚饭,他的钱就全花完了。

  想到今晚还不知道怎么回旅馆的小道士更忧郁了,也更想哭了。

  这时候,一包鲜虾片就被递到了面前来。

  小道士看着给他递吃的许林宴,又瞅了瞅买这些零食的柳时阴,小心翼翼地道:“给我的?”

  许林宴嗯了一声。

  柳时阴笑了笑:“给你你就吃吧。”

  “谢谢!”小道士太高兴了,笑的时候肉肉的脸上还有小酒窝。

  许林宴看着那笑容和小酒窝,总觉得有点眼熟。

  柳时阴不仅默许了许林宴给他分享了零食的举动,还给他多借来了一张凳子。小道士喜得见牙不见眼,心道自己真是遇上了大好人。

  老婶子那边,也在大家的催促下,说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当时,那姑娘来找刘老头算命问姻缘,想知道她和最近相亲的对象合不合适,能不能结婚。刘老头给她看了相后就说她们的姻缘是天注定的,女生嫁给男生会过得很好,男生老实憨厚,是一个能过日子的人。”

  刘老头能看出女生对结婚的事宜有些犹豫,但他抱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老观念,最后还是给女生说了不少结婚的好话。

  女生一听他这么说,也就不纠结了,回去就和相亲对象结了婚。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姑娘可怜呀!”老婶子扼腕叹息,“那男的根本不是什么良配,不仅酗酒还家暴。那女生被打得很惨,想离婚还要被恐吓。后面实在受不了她就跳了河,自杀了!”

  这些都是新闻报导出来的,女生尸体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老婶子也去看了。天可怜见的,周身全是伤呀,就没一处地方是好的!

  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