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专门负责运输的对接,往来姑娘的安置。

  他接触过三个上人的属下,每次都是那边派人来,传个口信,有的时候会指定某个人,有的时候没有指定,就只是要人。

  要人的时候,有时是一人,有时是两人,有时没有要求,让张锡看着办。

  然后,他去将人接出来,送到别院的门口,上人的属下就会将人带走。

  因为寒水派的女修们搞出来的刺杀,这个别院被清过,很是受了几天时间的冷待。

  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久,白隽石在多方努力,也许很快就会重新在这个别院里边挑人往上送了。

  这无论是对庄越沈倾,还是青小荃,甚至是张锡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要尽快行动,把青小荃送出去。计划有了,剩下的就是施行。

  张锡在白枫城里还是有几分人脉的,出去晃了一圈,就从认识的在其他别院当差的散修嘴里,套出了三个上人的住处和近期的动向。

  三个上人白天修炼《御冥经》,足不出户,晚上就会寻欢作乐。

  沈倾打算制造的混乱,是将其中一个元婴上人给杀了,引起全城动荡。

  张锡认为这是很难的,他说:“这些上人与他们控制的邪祟同住一处,很难在不惊动邪祟的情况下杀了那上人。”

  庄越却说:“在和新娘独处的时候,他总不会也在卧房里放几个邪祟吧?”

  张锡面露古怪,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上人们虽然诡奇,倒也没变态到这种程度。

  “若是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不如等到白隽石那边打通了关系,那边再从这里挑人的时候,我直接将你们交给上人的属下。”张锡提议道。

  庄越否定了他的主意,“这不可行。白隽石那边本来就对你动辄责骂,还放下话再偷跑了姑娘要你的脑袋。这次要是从你手里出去的人出了事,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张锡顿时一个寒噤。想都不用想,白隽石肯定第一个拿他开刀。

  张锡面露焦虑,“那该怎么顺利的进到上人的房中?”

  庄越一笑,说:“这并不难,只要找个别的院子送人的时候,顶替一下就可以。”

  他们会将被顶替的姑娘弄晕,找个地方藏起来。昏迷的时间并不会长,在醒过来后,这些姑娘绝对会第一时间逃走,这样也就不会事后连累到她们。

  当然,如果不巧是那种抱着母凭子贵的念头,脑子不清醒的奇葩,自己非要找回去送死,庄越也救不了这样的。

  “三个上人里森罗修为最高,为出窍。另外两个黑山、妄水两个都是元婴,其中妄水的三人修为最低的。”张锡将他们已经知道的内容又强调一遍,“但是,这不代表妄水弱,他手底下有好几个金丹。”

  “这些金丹邪修跟他住在一起吗?”庄越问。

  “没有住在一起。”张锡摇头,“《御冥经》修炼的是阴气,就像我们修仙者打坐会需要吸收灵气一样,修为越高的吸收的灵力范围就越大。同一个地方内,不易同时有多人修炼,容易争夺阴气。”

  “那问题应该不大。”庄越道,“我们是去暗杀,只要这些金丹手下没有住在一块,惊动不到他们。”

  张锡还是觉得不安,“可就算是这样,妄水上人控制的邪祟就在院中,那些邪祟当中,也不少金丹级别,万一还有元婴级别的,你们双拳难敌四手啊!”

  知道张锡的紧张还有焦虑,都是出于对自身失去灵力的不安,庄越耐心的说: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实在事不可为,我们就会直接逃走,不会牵连到你跟小荃姑娘。一旦事败,你们不要冒进,藏好自身,等待之后的时机。”

  明明庄越说的都是计划失利的情况,张锡却有了几分心安。他点了点头,说:“放心,我会竭尽所能。”

  时间又过了三天,在张锡的努力下,终于从另外一个别院发展了个不甘现状的内线。

  妄水上人最近总是从这个别院里叫人,很规律,隔一天一次。

  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庄越跟沈倾必须提前前往那座别院,在预定的地方藏好,等到关键时刻,替换掉被送去的新娘。

  他们两个将青小荃也带了出来,交给张锡,等到全城乱起来的时候,张锡会趁乱将青小荃塞进轿箱,运往通道口。

  如果一切顺利,庄越和沈倾也会在通道前和运输队汇合,一同离开九幽。

  而在他们走后,张锡会再送进去三个姑娘,制造他们还在的假象。

  分别前,庄越将一个圆肚瓷瓶交给张锡,他说:“这是送你的临别赠礼。”

  张锡接住,就想打开看,却被庄越按住手,他说:“等明天你再看。这是一个选择,你可以等想清楚了,再决定用不用它。”

  张锡不解的看看庄越,又看看沈倾。

  庄越故作神秘不肯说,他就更不可能从沈倾的口中得知答案了。

  他只得放弃的点头,“好,我会明天再看,你们快走吧,那边还等着接应呢。”

  庄越点点头,“再会。”

  张锡道:“再会,但愿一切顺利。”

  庄越和沈倾俩人转身,融入黑暗之中。前往另一座别院的途中,沈倾向他传音道:“你将破厄丹就这样交给他了,万一明日他直接用了,恐怕我们的行动会另起波折。”

  庄越却回话道:“他不会明天就用。张锡这人的韧性很强,心思敏感,为人感性,他忍耐了这么久,可不会就这么一逃了之,就甘愿了。”

  庄越眼眸里,即便是在黑暗中,也透出希冀的光,“有这一瓶破厄丹做底牌,他能就在关键时刻,在九幽城的心脏上插上一把刀!”

  张锡将事情安排的很妥当,接应根本就没有开口,接到人就把俩人引到位置藏好。做完这件事后,接应直接就走,黑暗中一切进行的无声无息,堪称一场经典电影场景式的间谍接头,让庄越倍感刺激。

  怀着这种新奇的感受,第二天在藏身之处,他们顺利的等到了来接人的上人的属下,以及特意被安排的两个姑娘。

  姑娘们事先并不知情,但是平日里就有逃跑的意愿,能够在无形当中达成配合。

  为了确保不出意外,由沈倾出手,灵力震荡那两人的紫府,使人瞬间昏迷。庄越与沈倾一人一个将人扶住,转身藏进之前他们藏身的地方。

  接着,他们走上前跟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的接应身后,继续向着别院大门口走去。

  来接人的是妄水上人手下的一个金丹邪修。

  这还是庄越与沈倾第一次见到修炼《御冥经》的邪修,从外表上看,与修仙者没有什么不同。

  根据青小荃的情报,这些修炼《御冥经》的邪修,都是九幽城主的后代,是具有半人半死灵的特性,被九幽的人称作冥族。

  最初的《御冥经》发明者,正是闾山宗的嫡传后代子弟,因为渡劫期老祖被截杀,他们剩余的门人遭受了整个修仙界喊杀喊打,过得如过街老鼠般,狼狈又不堪,不得不逃到远离南境的北域。

  可即便是来到北域,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渡仙宗的人比他们先一步落脚,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闾山宗的残存嫡传又遭受了一次绞杀,最终仅剩下的几个人,远远的逃到了这片地脉之上的幽地。

  他们在这里立足时,外边的白枫谷都还不存在,北翟宗尚在飘摇中,寒水派不过是个雏形。

  不论立场的看,九幽城主的经历还是挺励志,挺传奇的。

  遭遇重重的绝境,最后没有甘于苟且偷生,而是利用地脉里的阴气,亲手创出了一门邪功。

  这部《御冥经》就是在满含怨怒与仇恨中诞生的,从根源就注定了,它对世人的仇怨与天然的敌对立场。

  如果起初九幽城主是想凭借着《御冥经》报仇雪恨,还只是用阴气控制邪祟。那么后来九幽城主就彻底走上了邪恶的道路,使用阴气制造邪祟,还进一步研究出来了秽土这种更可怕恶毒的东西。

  早期的九幽城原住民,就是在这种背景当中被迁徙而来。

  机缘巧合下,生者和死灵的结合,诞生出了半生半死的冥族。

  然后九幽城主发现,冥族的体质无比的适合修炼《御冥经》,他开始大量的制造冥族。而现今的几个上人以及大部分的《御冥经》邪修,也全部都是他的血亲后裔。

  上行下效,九幽城的上人们为何无比忠爱抓女修做新娘,就是为了能诞生出更多的,能修行《御冥经》的天才。

  他们现在不光是要数量,更是要质量。

  也是因为这种风气和特性,导致九幽城的上人都耽于美色,常常通宵达旦的纵情声色。

  为了讨好上人,低下的人经常搞出各种花样,送去的姑娘也经常会被装扮的花枝招展。这次带着大大的兜帽,蒙着头的两个虽然看着有几分神秘,但是也没有到十分猎奇的程度。

  金丹的邪修漠然的撇了一眼俩个人,就转身走了。在他的身边,有几个肢体僵硬,面容可怖的邪祟,仿佛被指挥的军队一样,齐齐的簇拥上来,将庄越跟沈倾夹在队伍的中央。

  不用邪修开口,身处在邪祟队伍中的人,往往就会被吓住,乖乖的跟着走。

  金丹邪修懒得跟这些来来往往的女修打交道,这一招一用出来,能省下很多的事。

  这一次也一样,身后的两个新人,亦步亦趋的在队伍中走着,生怕落后了一步,引起身边邪祟异动。

  金丹邪修内心隐含的恶趣味被满足,他就喜欢看这些外来的姑娘们被吓得瑟瑟发抖,还不敢反抗的样子。

  她们哪里能知道,这些邪祟是全凭金丹邪修一念之间控制的,金丹邪修不想他们乱动,邪祟自然不会乱动。

  九幽城内是完全没有车马的,交通全靠走,即便高贵的上人们想要彰显高高在上,也只能做人抬的辇。

  金丹邪修自然是轮不到的,也不可能给姑娘们准备,一行人步行了快两刻钟,才从别院走到妄水上人的住处。

  门口守门的是两个筑基期的邪修,看到金丹邪修过来,弯了下腰。

  金丹邪修将人带到了,就交给园中的管家。管家估么时间差不多,早就在这里等着,见了金丹邪修将人带过来,忙躬身道:“辛苦了。”

  金丹邪修完成任务,随意的点点头,带着身后的一串邪祟,返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原本这接送女修的事情,是由下边筑基期的邪修们干的。但是筑基期的《御冥经》还不能很好的操控邪祟,不是数量上不去,就是质量上不去。通常都被禁止在九幽城内,使用邪祟。

  结果,就是在接送的途中,出了几次的事故,总有些烈性的女修,试图逃跑或者是刺杀。

  在弄死或者弄残了几次人后,白枫谷的人都来抗议了。他们抓这些女修并不容易,不能还没见到上人就被半途消耗掉了。

  几次交涉后,这件事就成了上人手下的金丹邪修轮流的活了。

  金丹邪修的地位虽然是上人的属下,管家却是远远比不上的,自然得陪着小心伺候这些被迫做事的邪修。

  等到金丹邪修走远,管家躬着的身才直起来,回过头皱着眉看着带着大披风兜帽,遮住头脸和身形的两个女修。

  他可不像金丹邪修那样草率,才刚发生过不知死活的女修刺杀上人的事,沉声说:“解开你们的披风,让我看一眼,验明正身。”

  两人听了之后,先是顿了顿,才将兜帽拉开,露出两张脸来。

  两张面容,一张比一张更美,还没等管家从美貌冲击中回过神来,两人又将身上的披风敞开。

  只一眼,管家就被震得说不出来,失神了好一会儿。等缓过神后,眼中都不由闪过惊艳和贪婪的神色。

  最后,他惋惜的说道:“先带上吧,这等绝色,确实应该让上人第一眼看到。”

  随后,他将两个人安排到一个厅房里,叮嘱道:“在这里安分的待着,等上人练完功,用饭的时候就送你们过去。”

  离开时,管家的目光又垂涎的望了一眼。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庄越将手放在沈倾的手背上,将他刚涌起的杀心给安抚下去,“他刚才走的时候,看的虽然是我,但是想的应该是我们身上的衣服。”

  那眼神,跟金池长老馋唐僧的袈裟似的。

  也难怪管家会垂涎欲滴,为了增加暗杀的成功率,两人将鲛绡衣都穿在了身上,就为了这出美人计。

  鲛绡衣的华美与瑰丽,缥缈与仙气,是修仙界当中都罕有的。

  别说偏远的九幽城内一个没什么见识的管家,就是见惯了珍宝的皮禺山当年也对这件衣服称赞有加。

  “我知道。”沈倾声音低沉的说,同时还将手翻转过来,紧握住庄越,“让你受委屈了。”

  即便是看得鲛绡衣,那管家的眼神也让沈倾觉得他该死。

  庄越好笑的说:“我受什么委屈,这不是始终都有你陪着吗?”

  沈倾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两个人手握着手,安静的待着,直到有下人在外边传话,要带他们去上人的房里。

  庄越站起身,拉起兜帽盖住头,“走吧。”

  沈倾紧接着也站起,与他一样的拉起兜帽,只不过他却向前走了几步,刻意到庄越前边去。

  庄越心中一暖,知道沈倾这是在保护他,也没有逞强。

  两个人出了厅房,沈倾在前,庄越在后,跟在带路的人向上人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