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部《御冥经》修炼的应当不是灵气,而是阴气。”沈倾传音说。

  “唔,很有道理!”庄越顿时明白了,因为修炼的是阴气,所以能操纵邪祟。即便与邪祟相伴,邪祟也不会受到本能渴望的影响。

  “我猜,这部《御冥经》应该很难修炼。要不然,九幽城主几百年过去,才培养出一个出窍,两个元婴。”庄越说。

  “应该是受人口约束。”沈倾说。

  每一个大仙门的兴盛,都是由一大块疆域供给出来的,只有人口繁盛,才能诞生出来足够多符合修仙条件的苗子。

  九幽城这里,并不适合人口繁衍,从张锡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人都是从外边迁徙过来。

  在没有晋升到渡劫期前,九幽城主也顾忌着什么,没有敢进行大量的人口掠夺。不然北域三大仙门之一的北翟宗掌门周松柏,不会什么都不知情,就忽然遭遇了袭击。

  也难怪九幽城主出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北域三大城臣服。他是要三大城的人口,筛选出足够多符合条件的人选,培养出自己的弟子门徒。

  “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条件不足,也许会有错误。”沈倾道,“今夜先安睡吧,明日没情况,我们再去探查。”

  “好。”庄越闭上了眼。

  根据这两日的观察,别院晚上这边基本没有实力会高于沈倾的人来,用不到两个人轮流守夜,只需要稍微保持警觉就好。

  虽然睡得晚,但是因为不用轮流休息,第二天两人是同时起床的。

  庄越端着一个盆出门打水,来到水渠边,他看看西边的屋子,青小荃仍旧是不打算出屋的样子。

  庄越无奈,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类型,社交恐怖分子都要感到棘手了。

  打完水,庄越回到屋子里,然后直接把水倒进陶罐里,冲了陶罐一遍后,再将废水泼到院子里的墙根处。

  昨天晚上,他们在外边转了一圈,随手就将陶罐里的饭食,留在某个看起来条件不好的人家厨房里了。

  食物可以不吃,庄越却不愿意浪费,就当是顺便给人送温暖了。

  目前看来,做出不食用此地的食物的决定是正确的。

  九幽地处地脉之上,无论是植物、土壤、水流里,都蕴含阴气。这对本地人是滋养成分,对外来者却是侵蚀的毒物。

  不仅是吃食,连水都不能碰。所以,他们连洗漱用的水都是用法术变出来的洁净的水。

  这个地方对修仙者来说,就是一个灵力绝地,灵力消耗掉以后,就很难恢复,基本上是用一点少一点。除非用回灵丹补,否则丹田里的灵力别想保持满值状态。

  庄越去打水只为做样子,要不是想要制造偶遇机会,他才不愿意去碰来源不明的水。

  辟谷丹的效力未过,庄越还可以忍住不进食,不吃东西,又没有事情要做,就显得很无聊。

  庄越正想说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沈倾就说:“我们练剑吧。”

  庄越一怔。

  这个地方不能打坐修炼,早晚功课都被省下,外边又有散修在把守,所以庄越是万没想到沈倾还想着练剑的。

  只不过,沈倾一向很勤勉,庄越也并不感到意外,他说:“好吧,你先。”

  他还以为沈倾是要进行日常的练剑修行,没想到沈倾走过来,将半仰着的庄越给拉了起来。

  “我们一起,练双流。”他说。

  “双流剑法吗?”庄越惊讶,“不能用双流剑的。”

  沈倾却说:“不用剑,只用临时找趁手的工具替代,把剑招练熟。”

  双流剑自带的感应,可以帮助他们快速的形成配合,心心相印之中,不容易出现攻击脱节。

  但是,那是被沈倾带的,如果庄越本身能更熟练的掌握剑招,并与沈倾两人之间直接形成这种默契,将会发挥更大的威力。

  庄越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抗拒,跟着沈倾走出房门。

  沈倾来到院子里,看了一下,就向着院墙边那几颗移植失败的观赏树走过去。他选了两根树枝,抬手将它们掰断,接着双指并拢,用灵力在树枝上削了几下。

  很快,两把简单的木剑就成形了。

  反正也是在院子里,沈倾并不害怕被人看到。他将其中一把剑交给庄越,一边练一边指导庄越熟悉剑招。

  没有沈倾通过流萦来带动,庄越的剑招用的很生涩,沈倾教起恋人学剑,比起教学的成就更能体会到的是一种情趣。

  本来双流剑法就是一套互动极为强的剑法,最适合关系好的人来使用,一来一往,辗转腾挪之间,剑招运势充满了韵律,仿若两个人在翩然起舞。

  在没有双流剑和功法的加持下,只凭两柄木剑,完全看不来这是一套杀伤力绝顶的剑法。

  至少扒墙头偷看的散修,就完全看不出什么深浅。

  “里边在干什么?”他身边的推了他几下,看守的散修之一才恋恋不舍的下来。

  “在舞剑。”看守说。

  “舞剑?练功?”另一人皱眉。

  “嗯……与其说是练功,更像是跳舞吧?”看守回味着,“反正看起来很漂亮,很好看。”

  另一人心中有点不安,可随后又想到这俩人是服过禁灵丹的,皱起的眉头也就松开了。

  “女修嘛——舞剑就舞剑,只要不闹事,就不关我们的事。”他抱起胳膊,重新靠在墙上,听着院子里传出来“咻咻”练剑声,当成伴奏似的闭上眼。

  两个人这一练习,就是半天的时间,最后不是因为累而停下,是因为出汗出得大汗淋漓,才不得不结束。

  庄越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贴在脸上,脖颈上。

  他热的用手扇了扇,咋舌道:“出太多汗了。”因为不能用灵力,体力消耗比平常要大的多,出汗也更严重。

  “去洗浴。”沈倾道。

  房屋里有独立的洗浴空间,是角落里的一个不大的小间,里边有浴桶。

  庄越受不住浑身都是汗的黏腻感,点点头就去了,这回轮到沈倾做样子,打了一盆水进屋。

  等到沈倾回来,庄越已经在浴桶里用法术放好了水,没有条件,洗冷水澡也没关系。

  庄越脱掉衣服,抓着自带的浴巾挡着不走光,对沈倾发出邀请:“浴桶够大,一起洗吧。”

  沈倾眸色一暗,咽了下喉咙,坚强的拒绝了他:“不要闹,你快去洗。”

  庄越也只是逗他,他知道地方不合适,笑了一声就进去了。

  沈倾见庄越没再进一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他坐在椅子上,原本就觉得热的身体更燥了。让他不禁伸手,拉着领口扯了扯,好能尽快降降温。

  庄越加快速度,简单的洗了头发跟身体,就赶紧擦干了出来。

  “好了,给你换了水,你快洗吧。”庄越只披着中衣,没来得及系拢衣襟就跑出来了。

  他头发还在滴着水,衣容不整的样子分外的撩人心神,沈倾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看,起身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走过的时候,他终于是没忍住,手里捏了个印诀扔到庄越的身上。

  只一瞬间,庄越就像是被扔进了烘干箱里的猫一样,一股暖风围绕身体转了一圈,一头的乌发就变干了,还毛草的炸了起来。

  庄越讶然的抬手摸了摸头发,这体验可比当初皮禺山那一招舒适多了。

  等沈倾洗好出来,也已经是干干爽爽的模样。

  庄越坐在梳妆桌前,冲着他招手:“快来帮我,我也想盘你那样的发髻。”

  这完全是借口。

  从九幽返回南境以后,他就不用再维持女装形象了,女修的发式学不学都无所谓。

  沈倾没丝毫怀疑,动作流畅的给他挽出了一样的发髻,庄越目不转睛地在镜子中看着,自觉学会了。

  等他达成了目的,就按着沈倾坐下,非要给沈倾盘个同款发髻不可。

  “让我来!”庄越撸了撸袖子,就开始在沈倾的脑袋上动手。

  沈倾自然是不反抗的,不仅不反抗,还含着笑的在镜子看庄越动作不慎灵巧地玩他的头发。

  在沈倾看来,庄越的举动,那就真只能说是“玩”。

  庄越的手不能说是笨,但是大概天赋都点在修炼上了,梳发是真没任何慧根。

  古人女子发型之复杂,是他一个十年都没能学会更多种发型的人,不能轻易挑战的。

  真要那么容易学会,以前封建社会时期,就不会有一个专门给人梳头发的职业,叫做梳发娘子了。

  庄越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有自信的,结果沈倾的头发在他手中盘呀盘,就是不能如他想象的那样成形,他就有点心虚和急躁了。

  看他急得鼻尖都开始冒汗了,沈倾终于不再放任他折腾,把人牵到跟前,搂住他的臂膀压下来,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他。

  “唔唔唔——”庄越初时还想抗议,他还不死心,被沈倾一通深吻,亲得什么都忘记了。

  等庄越被吻的气喘吁吁,只能坐在他的膝上喘气的时候,沈倾就让他靠着自己,两只手动作利落的就弄好了另外一种发髻。

  那动作快的,庄越觉得沈倾是不是故意在炫技。

  庄越瘪了瘪嘴,看到沈倾开始修饰面容了,才从他身上下来。

  沈倾看他还不高兴的样子,温声对他说:“等回了棠园,你想学什么样的我都教你。”

  被沈倾这么语气温柔的一哄,庄越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也不是那么想学,反正男子的那几种我差不多都会。”他挠了挠鼻子,看着沈倾的动作。

  “嗯,到时候请你帮我梳发。”沈倾不假思索的说。

  “嘿嘿。”庄越畅想了一下,美的乐出了声。

  过了一会儿,庄越想起了正事,他说:“今天晚上,我们去被劫掠来的百姓当中探查看看。”

  沈倾从镜中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你是想看看他们在这里过了一段时日以后,身体有没有发生异变?”

  “嗯。”庄越点了点头,“我总觉得,白枫谷这么大张旗鼓的给九幽的上人们抓新娘,不单纯。”

  沈倾想了一下,说:“那张锡不是说了,那些人想要自己的后代。”

  庄越歪了下头,在镜子里跟他对视,“你觉得就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吗?我来这边这么多年了,也没发现修仙者对后代有特别的渴望啊。”

  听了庄越这句话,沈倾心中有一根特殊的弦被拨动了一下,可很快这丝丝异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顿了顿,说:“确实。修仙者对血脉后代并非特别看重。”

  有可以,没有也不强求。

  这个世界修仙界的师徒传承跟血脉传承是一样被看重的。甚至在修仙界,师承比血脉继承更加有分量。

  例如说,明光宫外嫁的弟子,她的徒弟就比她的孩子,在明光宫更值得看重。毕竟是继承衣钵的,同一份师承,让他们具有天然的同盟派系关系。

  想到这里,沈倾有种模糊的预感,这会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练了剑,洗了澡,梳了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送来的又是北域风格的饭食,也不知道是厨娘学了新技术,还是真的从外边找了新厨子过来。

  庄越无从分辨,也懒得关心,反正那就是个找茬的由头。

  再一次等到后半夜,俩人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别院,这一次,他们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从外边掠来的百姓的住处。

  之所以找的这么费事,是因为这些百姓根本就没有住所,他们是被劫掠而来的。别说行礼粮食,他们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衣物,就两手空空的被带了过来。

  要是被人雇佣而来,还是会有人给提供住所,可是在这里,这些人是被当做牛马使唤的。谁会给牛马盖房子?

  他们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刚刚好足够他们不饿死的吃食。

  这些人白天辛苦干活,晚上拖着劳累的身躯,回到只用荆条、破布搭建而成的简易窝棚。

  九幽的气温比北域要高一些,他们被带走的时候,身上穿着厚厚的御寒衣物。

  来到这里后,厚衣服用不到,就被改了用途,做屋顶、做围墙、做铺盖等等,条件是极其恶劣的。

  他们也绝望过,哭闹过,但是在尝试过一切能承担的起后果的反抗后,这些普通人就只能老实下来。

  这些被劫掠来的人,分成寒水城跟北翟城两大片区,又按照各自修建的城墙位置,就近搭建窝棚。

  整个窝棚区域,弥漫着麻木、绝望的灰暗气氛,在夜晚也不得安宁。庄越他们到的时候,能听到几处人家在哀嚎哭泣。

  这是白天有死了家人,或者是受伤的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