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服侍下,庄越洗去风尘,跟沈倾用了一顿饭。

  一个多月的时间,俩人都在奔波中,风餐露宿,睡不好,吃的也只能算是饱腹,远不如秦岭准备的精心,合胃口。

  “可算是活过来了。”庄越满足的瘫在椅子上。

  沈倾手中捧着茶杯,饮下一口甘甜的茶水,“若是累了,不如今日就此歇下,明日我们再去拜见师父。”

  庄越挺直身体,摇了摇头:“不用,我不累,还是直接去见过俞前辈。早点交差,也好安心。”

  沈倾看了看他,觉得他神色尚好,才点了点头。

  这次回到正羲宗,庄越明显感觉到人比之前少了很多。

  之前在正羲宗里走动,虽说来往的人不多,可隔三差五也能遇上几个。这一回,直到走到俞开寓言玠住处附近,才看到宗门内的弟子出入。

  俩人正要进去,忽地一个弟子匆匆的跑出来,差点撞到沈倾身上。

  沈倾灵力轻轻的一挡,那弟子踉跄一下站稳,见是沈倾吓了一跳,赶忙告罪。

  “无妨,”沈倾道,“因何事如此匆忙?”

  这弟子是他一个同系师兄的徒弟,平日里也算稳重。要知道他师父的住处,算是门中要地,没有原因,他不可能这般莽撞。

  那弟子向沈倾道:“回禀师叔,十多天前,各地作祟的邪祟爆发了一股大潮。前往除邪的各大仙门都告了急,顾师伯发了急迅,掌门命几位师伯跟师叔带着大部分的门内弟子前往支援。弟子刚才领了掌门的令,尽快筹备一批丹药,给顾师伯他们送过去。”

  沈倾神情微凝,“那你去吧。”

  等那弟子走了,庄越才说:“局势竟然严峻到这种地步了。”

  在京中时,他们只知道作乱的鬼物邪祟越来越多,却不知道已经到了多半数宗门弟子都出动的地步。

  正羲宗只是一个缩影,本次参加论道大会的仙门占据修真界半壁,如果每一个仙门都是如此,那整体的数字何其庞大。

  更可怕的是,如此众多的修仙者,竟然没能把作祟的鬼物荡平!

  庄越跟沈倾不由感到悚然。

  两人对视一眼,沈倾顿了顿,才在庄越背上轻轻一拍,“不必过于忧虑,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庄越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俩人进去没一会,俞开玠跟前侍奉的仆人就把俩人领到一间书房。

  沈倾心下更是沉重,要知道俞开玠很少把人领到书房议事,除非事关重大。他拜师至今,也唯有潜入明光宫之前那一次。

  书房内,俞开玠正与人谈事,表情严肃。见了沈倾跟庄越,也只是让俩人找地方先坐。

  庄越跟沈倾都没出声,默默旁听。

  从对话中才知道,不只是内门弟子被调动,丹药的筹措也只是其中之一,更有外围弟子被动员起来,收集原材料,以备更多的符篆、朱砂等等用来保障除祟行动顺利进行。

  等人走了,俞开玠才缓声叫二人上前。

  免了二人见礼,俞开玠道:“你们此去极北,可有何收获。”

  沈倾便站起身,向俞开玠一一叙述。得知线索断了,俞开玠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沈倾汇报完毕后,就没再说话,俞开玠对这个关门弟子十分了解,知道他是对没能完成任务感到歉疚。

  “那仙门覆灭已经是数百年前,又在极北贫瘠之地,不比南境人口稠密,一有什么事传播甚广。你们能分辨出来,那是东海两大仙门之一,已经做得不错了。”

  若不是气氛沉沉,庄越是应该感到骄傲的。也就是他,换做是别的人去,绝不可能就凭借着残窗上的纹饰风格,推断出来那仙门的原来属地。

  “可这也没用啊,”庄越沮丧的说,“就算知道那仙门是那一家,对于那粉末的由来没有什么帮助。”

  沈倾不愿他也跟着消沉,问起另外的事来,“师父,怎地鬼物作祟到如此境地,我以前从未见过这般情景。”

  “何止是你,我活了几百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俞开玠说,“这已不是一地受害,作祟鬼物增长之快,侵害范围之大,已经在数个地方连接成片,成了彻彻底底的灾祸。”

  甚至现在鬼物作祟,在民间有了鬼潮的说法。谈到鬼潮过境,凡人无不为之惊惧。

  老百姓惊吓到了一旦听闻本地出现,就举家出逃的地步。

  “不单是一家人逃,现在是一县逃,一郡逃。”

  庄越不禁吸了口气。

  这世界,由于灵气的存在,很少出现天灾,风调雨顺,又没有战乱,人口相当的多。

  南境地域辽阔,一个县相当的大,面积相当于现世的一个县级市。郡跟地级市差不多,再往上的府,更是比省大的多。

  整个县、郡的人口逃空了,一个地方的经济跟生产,将会受到摧毁般的破坏。

  如果只是一地受灾,以现今皇室对国力的掌控,还是能够保证国家的稳定的。可要是数个地方同时出现,怕不是这片疆域上的朝廷,要分崩离析了。

  俗世与修真界之间虽然有壁,可若是辖内的凡人都没了,作为上层建筑的仙门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怪不得如今的修真界,半数的人都去除祟。

  两世为人的庄越,觉得这情景好似小说电影里的末日,再细细一想,要是遏制不住鬼潮继续发展,迟早生灵涂炭,真正变成末日。

  到时候凡人将被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就算修真者的仙门有护山法阵,也像是被汪洋包围的孤岛。除了脚下的土地,将不再有可以安心立足的地方。

  “这一切都是那不知是何物的黑色粉末造成,也只有找到为何这粉末能造成鬼物产生,又是从何而来,才能结束这一切。”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你们也不要气馁,虽然极北之行不理想,可你们白师叔那里却找到那份游记的相关人员,不日将带他返回正羲宗。”

  白奉皆不愧是交游广阔,他发动所有的人脉,几经辗转,终于有了收获。

  那游记的作者已经做了古,陨落在一次探险之中。可他生前建立了个规模尚算中等的仙门,如今那仙门的执掌者,正是他的嫡传徒孙。

  庄越和沈倾对此事参与最深,白奉皆回来当天,刚接到通报,俞开玠便把二人叫了过来。

  因为要接见那位仙门的掌门,这次会面被安排在正羲宗专门接待外客的地方。

  尽管俩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白奉皆的速度是他们比不了的,到的时候,他们谈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见过师叔。”

  “白前辈好。”

  “来得正好,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葛苁真人的后人,千泉宗的掌门齐霄。”白奉皆朝着旁边一指。

  庄越望去,那是一个中年道人,身上的衣物的料子闪着流光,显见是一件上品的法衣,只是颜色稍稍显得有一些暗淡。

  头上的发冠极其华贵,却是件单纯的装饰物,并不具备其他功用。装扮上也只是让中年道人显得郑重,有点不符合一位中等仙门掌门的身份。

  沈倾不像庄越没察觉异样,只一个照面,他便知道这位的仙门正逐渐式微。

  “齐前辈。”庄越道。

  “齐掌门。”沈倾颔首。

  “不敢不敢,咱们平辈论交就好。”齐霄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冲二人笑道。

  “这两位都是我的师侄,这个是庄越,这位就是我师兄的关门弟子沈恩岂了。”

  齐霄道:“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当面,果然是年轻有为,风采过人。”

  庄越这些年净是往那些遗迹去,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出没。就算是补给,也很少在修真者多的地方逗留。

  在鬼潮事件之前,他低调的除了明光宫外的少数几个人,外界基本查无此人。齐霄对他说久仰,只能是客套。

  可若对着沈倾,那是一点不夸张。

  俞开玠的关门弟子,本就引人注目。更别提他还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元婴,名副其实的天才。

  庄越对于白奉皆的介绍并没有意见,他现在可是本来面目,正羲宗愿意掩护他,对他自然最好。

  “都坐。”俞开玠吩咐道。

  不用人叮嘱,侍候俞开玠的人就主动沏了符合俩人喜好的茶。

  场面话之前已经说完了,齐霄刚进入正题。

  原来葛苁真人酷爱游历,四处探险,数百年前,也正是他从极北回来没多久,就创立了千泉宗。

  那时葛苁真人跟开了挂一样,从只有寥寥几个徒弟的散修,逆袭一般发展成独具一方的仙门。

  爱好使然,葛苁真人并没有享受安定富足的生活,又继续他的冒险。

  不过,大概是物极必反,没过多少年,他就死了,只留下千泉宗风光了两三百年。

  千泉宗所在地方,如宗门的名字一样,是一个上千泉眼的地方,占据了一条水属性灵脉。当初有不少人想抢这块好地方,被葛苁拨得头筹。

  没了葛苁之后,凭借着他的遗泽,千泉宗打退了数十次前来抢地盘的人。

  随着时间过去,千泉宗的法宝在斗争中折损越来越多,他们的弟子又逐渐平庸,慢慢的守住仙门越来越艰难。

  这次白奉皆代表正羲宗找上门来,齐霄喜出望外,别说是一些陈年旧事,为了保住师祖留下的基业,让他成为附庸都可以。

  所以,问起关于当年葛苁在极北的经历,齐霄没有任何隐瞒。

  他很直白的说:“正是因着那次极北之行的收获,才有我们千泉宗的建立。”